竹林中某片空地上,晨光熹微,兩道身影交織,手中劍法展開,時而劍身碰撞,時而驅動凝實劍意進行交鋒。
切磋的兩人,自然是楚天和靜雪。
面前劍影重重,其上月光閃爍,連成一片清冷的月華,向楚天席捲而來。
如此月華,清冷而落寞,猶如斬不斷的水流,極其溫柔,又無孔不入的將楚天深深包圍。
靜雪的劍中,似乎蘊含着深深的思念。
強大到足以讓人動容的思念。
那麼韌性,又那麼溫柔,猶如在漫漫黑夜裡,也能淡淡照射的月光一般。
這種感觸,極其細微,若非楚天也達到了劍意化形的境界,根本就無法感知得如此細膩。
不過,感觸歸感觸,對手的劍影即將臨身,他也是一正臉色,將冰流劍法展開,將席捲而來的月華盡數抵擋。
靜雪的劍讓楚天感到奇怪,無論修煉怎樣的劍法都是不奇怪的,但劍意幾乎是和個人的性格、情感息息相關的,幾乎不可替代。
對方看上去也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劍意中爲何能蘊含有如何深厚的情感。
他忍了幾天,終於在這一天晨練時,切磋到激烈程度,落寞的月光又一次將他包圍時,他拆了幾招,旋即用冰流劍將對方的寶劍震開,目光帶着疑惑和審視望着靜雪。
“怎麼?”靜雪也是停止進攻,玉手持着落櫻劍俏立,絕美臉上綻開白蓮般純淨的笑容。
楚天忍不住問道:“你的劍意…”
靜雪美眸裡浮現出一抹訝色,卻是很快斂去,旋即不問反答:“那你能告訴我,你是如何領悟劍意的麼?”
楚天便是住了嘴。
他這纔想起,他這麼問是唐突了。
每個人領悟劍意的過程都可以說是一個秘密,他自己都不願提及,如何能詢問別人。
雖然知道是這個理,但不知怎的,被靜雪噎了一下,他心中總有種淡淡的失落感。
連他自己也不知這失落感是怎麼來的。
“不開心了?”靜雪走近幾步,美眸望來,瞳孔泛着異彩,似乎能看破他的情緒似的,微笑道:“別生氣嘛,有機會的話,會告訴你這個秘密的。”
楚天心頭失落驅散,對方距離這麼近,似乎都能嗅到其呼吸,他微微避開靜雪的視線,臉上微紅,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但他畢竟有些定力,將視線轉移回來時,已經恢復了那種冷酷的臉色,道:“靜雪同學。”
“恩。”靜雪用亮晶晶的目光望着他,猶如有所期待的小獸似的。
“練劍。”楚天淡淡的回答。
靜雪美眸裡掠過一抹失落,劍光暴漲,向楚天攻去。
刷。
如水劍光撲面而來,楚天覺得對方的劍招比平常兇狠了些,好像用劍的人心存怨懟一般。
不過,他非但不驚,反倒心下一喜,連忙持劍迎上。
所謂切磋,正是要激烈,才能起到磨練作用麼。
某日深夜。
浮空山某處山峰,一片連綿的建築羣中央的高大建築之上,一面社旗在山風的吹拂下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淡淡的月光下,能看到旗幟的一面寫有北玄幫三個大字。
赫然便是北玄幫的總部。
在浮空山的諸多社團之中,北玄幫算得上最強大的勢力之一,幫主張北玄名列普通幫第第一百九十三位,僅此一人,就讓其麾下社團在這浮空山中鮮有勢力敢惹,更別說幫裡的榜單高手可不止他一個。
北玄幫總部大廳內,燈火輝煌,幫內高層正設宴款待貴客。
坐在主位的是個宛如冰雕一般的藍髮青年,即便北玄幫幫主張北玄也要坐在旁邊相伴,但無論是他張北玄,還是其他任何人都沒有絲毫的不滿,因爲對方非但是精英學員,還是來自龍牙的大人物。
此人正是沈冰,之前新生大比狙擊楚天不利,再加上宋玉的事,宋菁菁這段時間沒少埋怨他,他心裡對楚天,對霍門當然有怨恨。
不過,他身爲精英學員,受學院鐵律限制,不能主動對普通學員出手,驅使名列普通榜前茅的人就成了最好的方法。
他並沒有選擇在霍門招人時搗亂,而是選擇在此時,是因爲他知道霍門搬遷到浮空山後,必定面臨和浮空山中其他社團的競爭。
這些競爭對老牌社團並沒有什麼,但對像霍門這樣新搬遷的社團來說,無疑是其他社團觀察其實力的一個機會。
如果能在這個時候,拉攏某個強大的社團,打壓一下霍門,並能對楚天等人造成一點傷勢,讓這霍門顏面喪盡,非但能自己出口心頭惡氣,回去後對宋菁菁也算是有個交代。
從各方面看,北玄幫都是適合扮演這個角色的。
這便是沈冰此晚的來意。
“沈學長儘管放心好了,再過幾天就是月圓之夜,藥谷的靈藥即將成熟,其中甚至有一些凝丹寶藥,爲了搶奪靈藥,那霍門一定會精銳盡出,俺張北玄一定會狠狠給他們一個教訓的。”張北玄言辭粗魯,大笑着對沈冰說。
此人人不如其名,明明起個仙風道骨的名字,相貌卻是像個愣頭青一般的青年,言語也是較爲粗魯,身上氣息有種凝實之感,這是即將踏入實丹境的標誌。
當然,實丹境的突破絕不容易,否則普通榜上也不會有那麼多俊傑擋在哪裡,遲遲不突破了。
雖然有不願莽撞晉升,影響自身根基的緣故,但虛丹凝實的難度,也是十分可觀的,算是一道不小的關卡。
踏入凝丹境,一轉到三轉凝丹,乃至虛丹巔峰,都不過是循序漸進的過程,只要功夫到了,修爲自然會提升,可實丹境就不同了,若是積蓄不夠,冒然突破,一旦失敗,再度晉升可就難了。
就算突破,可若是不注重細節,內丹的品質甚至有降低的危險。
即便有修復內丹品質的神藥,但那種寶貝不是一般人能夠獲得的,因此一般人在三轉晉升四轉實丹時,一定會慎之又慎,避免一切意外的發生。
“如此,多謝了。”沈冰眼對張北玄的態度十分滿意,臉上慣有的冰冷之色也是稍減,罕見的謝了一句,旋即眼神凝重的道:“這件事可是不得出任何差錯。”
“包在我身上,俺北玄出馬,一個頂仨。他們之中最強的,也只有三百名開外的實力,根本不足爲懼。其他人倒也罷了,那個楚天,只是個區區黃階中級的廢物罷了,竟然這麼出風頭,俺北玄也看不慣。”
“這樣好了,如果抓到那個小子,俺咔嚓咔嚓的,捏斷此子全身骨頭,直接將其廢掉,反正只是個資質地位的廢物,學院也不會爲其出頭的。”張北玄用粗糙的大手,拍着自家胸脯大包大攬。
“哦。”沈冰雙目中浮現出驚訝之色。
楚天本身倒也罷了,關鍵其背後站着一位導師,雖然是資歷不深的導師,若是弟子真出了事,也會找學院要個說法的,這張北玄還真是大膽啊。
不過,因爲楚天沒有如沈冰所願,乖乖的被呂奇擊敗,害他遭菁菁小姐責備,沈冰心中也懷恨在心,恨不得其早點廢掉,既然張北玄願意出手接這個鍋,那就太好了。
“那我就要多敬你一杯了。”沈冰聞言向張北玄舉杯,臉上難得的露出誠摯的笑意。
“謝沈老哥,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張北玄連站起來和沈冰乾杯,咣噹一聲響,而後一飲而盡。
宴席結束,將沈冰送出總部,張北玄醉醺醺的倒在椅子上,一位像是幫內高層的學員猶豫了下,走進他,湊到他的耳邊小聲提醒道:“玄哥,請容小弟直言,咱們按照沈學長本來的要求做就是了,沒必要添油加醋的。”
“那楚天固然是個廢物,但是他好歹也是有導師的人,若是將其廢掉,似有不妥。”
“你小子懂個屁,但着沈哥的面,老子說過要將他廢掉,就要將他廢掉,說過將他全身骨頭一根根,咔嚓咔嚓的扭斷,就要一根根扭斷,少一根就不信,這就叫做信譽。”
言罷,張北玄不耐煩的一把將那學員推開,臉色通紅的倒在椅子上,雙目微閉,一副醉醺醺的模樣。
那學員見他發飆,如同受驚的兔子般連退好幾步,旋即心有餘悸的離開。
但大廳離開後,靠在椅子上的張北玄突然睜開眼睛。
雙目之中有着深邃的笑意。
其實,就算沈冰不來,他遲早也要廢掉楚天的。
剛纔就是做個順水人情罷了。
這笑意只出現了一瞬,他便是重新閉上雙目,一動不動,不一會兒,鼾聲四起。
此次纔是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