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擂臺的戰鬥早已結束。
只剩下榜首之爭的比試。
萬衆矚目的擂臺之上,小糖和楚天的戰鬥徹底白熱化,雙方皆是用以上換傷的打法血拼,這場較量十分慘烈,連附近空氣裡都瀰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雙方出手的速度,是遠遠超出旁人想象的快,每過兩三息,兩人身上的傷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多。
“不。”強大狂暴的氣息從邵陽身上衝天而起,他的氣息和其名字如出一轍,熱烈奔放,狂暴強悍。
他也知道這是公平較量,但他真的已經忍了很久了,小糖每一次受傷,都比傷在他身上更多。
終於,此時此刻,他忍無可忍。
即便小糖事後會怪罪,他也要阻止這場不該發生的慘烈戰鬥。
邵陽正待跳上擂臺,不料一直手掌按在他肩頭,更加強大的元氣威壓鎮壓下來,讓他不能如願。
在這股強大的威壓下,邵陽的氣息都在瑟瑟發抖,雖然不甘抗爭,憤怒地抗爭,但那威壓像一座沉重異常的山脈似的壓了下來,這等層次的力量,不是他能抗拒的。
因此,他只得放棄,艱難地側過身軀,卻發現一道蒼老身軀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畔,也沒看他,兀自凝視擂臺上愈演愈烈的激戰,老臉上的表情,異常的嚴肅。
此老的面孔邵陽十分熟悉。
封天長老。
“長老,快點阻止他們兩個。”邵陽咬牙說道。
“你看,他們多認真,這個時候打斷,雙方都會不願意的。”封天先是凝視臺上,而後轉向邵陽,嘆息般勸慰道。
“不行,這樣戰鬥下去,會沒命的。”
“這是公平的較量,不該中止。何況,有陣法防護,不會出意外的。”封天道。
“可是,意外剛纔不是發生了麼?若再有意外該怎麼辦?”邵陽眼中的擔憂之色沒有稍減,任立慘死的一幕還歷歷在目。
“那只是意外,意外不會一再發生。現在每座擂臺的陣法經過好多遍檢驗,不會有問題。”封天長老不爲所動。
而且,負責驗收陣法的長老還是他的老友,陣法早已極深,爲人有細心,品性也端正,事故之前,封天相信對方不會有絲毫的含糊。
因此,他纔會這麼信誓旦旦。
“可是…”邵陽還是猶疑不決。
封天長老見他這副樣子,心中不由一凜。
他最不想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剛纔那種是故雖然極其罕見,但每發生一次,學院的信譽都會受到嚴重挑戰,看眼前就知道了,邵陽都不相信陣法大師們的專業了。
他自己知道,現在擂臺既經過數遍專業認識檢查,又經過他那位老友驗收,根本不可能出問題,但他該怎麼向對方解釋?
這是個問題。
封天長老略一沉吟,便是正視憂心忡忡的邵陽,凝聲道:“若是再出問題,老夫給你抵命。”
看到邵陽焦急的表情,他心中不忍,口氣也軟化了下來,道:“請給學院多一點信心,好嗎?”
邵陽望去,只見長老目光堅定不容置疑,語氣了也含着一股令人信服的神奇力量,心情不由稍稍平靜了下來,點了點頭。
封天長老露出欣慰的笑容,把手從他肩膀上拿開,也不遠離,就站在他身畔。
擂臺上的慘烈,讓愛慕小糖的邵陽都不忍心去看。
但是,他不得不看。
因爲,這是他喜歡的人的戰鬥。
他不能逃避現實。
擂臺上,楚天和小糖各不退讓,漆黑月刃砍來,纖細流光劃去,兩人身上多了一道又一道的傷口,遍體鱗傷,慘不忍睹。
當然,對楚天的受傷,邵陽沒有任何的關注,他目光牢牢凝在小糖身上,即便心疼得要死,也是一動不動,絕不逃避。
小糖每多一道傷口,他便覺得自己靈魂都受到一次鞭笞,感同身受,甚至比對方更加痛苦。
看到小糖遍體鱗傷,還眼神冷漠、面無表情的,以牙還牙地還擊楚天的樣子,邵陽就心疼起來。
嘀嗒嘀嗒。
是淚水落地的聲音。
邵陽眼前場景逐漸模糊起來。
不知何時,他已淚流滿面。
恍惚間,他似乎回到了過去,回憶起了和小糖相處的一幕幕。
還是在這裡的擂臺上,或許是機緣巧合,正是現在這一座,他和小糖的比試在進行。
當時,雖然小糖和今天的楚天一樣,年紀輕輕就顯露出了不一般的鋒銳,但當邵陽見到對方向自己挑戰時候,依然感到一陣好笑。
“邵陽學長,請指教。”小糖冷着小臉,用一絲不苟的語氣認真說道。
當然是在擂臺下發生。
邵陽忍不住笑了。
雖然小糖展露出一些鋒銳,但當時他聲名正盛,盤踞榜單第一多時,自然不會把這容貌清純、表情冷硬的學妹放在眼中。
然而,結果他卻失敗了。
他並沒有任何的手下留情,將一身本領十成十的發揮,但還是敗在對方手中。
兩人都是精疲力竭,身上都帶着不輕的傷勢,但最終的結果是,小糖把鋒利的月刃架在他的脖子邊。
以當時小糖的性格,這種場合應該是直接把月刃砍過去的,但不知怎的,或許是兩人間有着某種類似前生的緣分,小糖終究是沒砍下去。
“學妹,我輸了。”邵陽收起臉上的震驚,收起金陽槍,高舉雙手投降道。
小糖點頭,將月刃從他脖子上拿開,並把一對月刃都收回。
“你叫什麼名字?”邵陽盯着那冰冷卻容顏姣好的小臉,忍不住問道。
“小螳,大小的小,螳螂的螳。”小糖回答。
“哦。”邵陽把這個名字牢記心底,旋即陣陣痛感從各處傷口傳來,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疼,真的好疼。
他一面叫疼,一面去看主持比試的一位長老。
當時主持比賽的是另一位長老。
他之所以看對方,是因爲想接受仙器之力的治療。
但不知怎的,或許是那長老存心與他作對,就是不及時治療,他只得忍受着這痛感。
他無意間瞥向小糖,只見對方身上也是傷口處處,鮮血不要錢似的流出,但那張精緻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動容,彷彿對此司空見慣一般,他在訝異的同時,也彷彿覺得身上的傷勢沒那麼嚴重了。
小糖不再理邵陽,轉過身去,嬌軀一閃,出現在擂臺邊緣,旋即挑了下去,也不包紮,原路返還。
邵陽見了,不知受什麼力量的催動,也是從同個地方跳下擂臺,不遠不近跟在小糖後面,一面取出繃帶之類的包紮大的傷口,一面看小糖經過的路線被鮮血殷紅。
邵陽趕到小糖身畔,道:“喂。”
小糖停住步子,側過臉去,沒有說話,露出詢問之色。
“你疼嗎?”邵陽問道。
小糖點頭。
“那你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痛苦呢?”邵陽繼續問。
“怎麼才能做到,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小糖奇道。
邵陽作出個教科書般的吃痛的表情,呲牙咧嘴,彷彿痛徹肺腑。
小糖也很努力的,想做出同樣的表情,可臉上總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怎麼都無法和邵陽一樣。
見到小糖反覆調整表情,卻始終成功不了,也不知怎的,邵陽心裡突然依舊,剎那間真的痛徹肺腑,心中生疼,突然伸手拉住小糖的胳膊,以不容分說的語氣道:“跟我一起,我替你包紮。”
刷。
一把月刃出現在小糖左手,她低頭瞥了眼自己胳膊上的狗爪子,按照她平時的性格,第一時間就會把月刃將這爪子斬落,甚至這一次,也是毫不猶豫地取出月刃,但她擡頭看到邵陽難過的樣子,心下不由一軟,又將月刃收起。
雖然她不認爲邵陽口中的包紮有用,雖然她以往受了傷,打坐運氣就能漸漸修復,但她似是體會到了對方的難過,邵陽因她受傷而難過,還是點了點頭。
這便是小糖和邵陽初次熟悉彼此的由來。
兩人的相識,竟只是源於邵陽想讓小糖吃痛時,會露出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