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當晚趕場
從登村洞趕到汝矣島,其實直線距離不過十五分鐘車程而已,但是今晚這一段車程卻顯得格外困難。因爲市政廳廣場聚集着成千上萬等待跨年的人羣,每一年南大門的敲鐘儀式更是可以聚集十萬人一起迎接新年的到來。
這也使得整個城市中心區域的交通都徹底癱瘓,二十四小時的地鐵和臨時加班的公車將會確保跨年之後的瘋狂人潮能夠及時疏散。但對於開車一族來說,這一切就顯得十分困難了。
顧七月在卸妝之前,看了看正前方那長長的車陣,粗粗估量至少有一百多碼,甚至就連紅綠燈都看不到就已經被困在車陣之中一動不動了,不由連連咋舌,“這也太誇張了吧,估計今晚演出要趕不到了。”
李然卻顯得十分淡定,“你還是趕快準備吧,三十分鐘肯定趕得到,你換衣服時間夠嗎?”
晚禮服的換穿是十分麻煩的,顧七月在前天晚上腰部被大頭針扎出血之後,雖然沒有大礙,只是皮肉傷而已,但現在換衣服時還是要注意,往往穿一件晚禮服需要五分鐘,脫一件晚禮服卻需要十五分鐘。再加上穿上衣服之後的細節調整,時間的確十分緊迫。
“呼,我儘量,避免衣衫不整地出現在跨年舞臺上。”顧七月還有時間開玩笑,讓李夕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李夕夏走到了前面,拉起了簾子,開始幫助顧七月做準備。
李然卻是重新把視線投向了正前方,車陣開始緩緩移動着。在這裡困了約莫十五分鐘,然後才得以來到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之前。而此時,SBS電視臺的登村洞攝影棚就在他們身後不到三百碼的地方。
紅燈變成綠燈之後,李然立刻踩下油門,卻是轉換了方向,朝着北方開進。如果顧七月注意的話,就知道他們開錯方向了,因爲汝矣島其實是在西邊的,往北面只會越來越遠;但李然卻絲毫沒有任何的動搖,一路往北。
但神奇的是,一路往北之後,堵車的情況卻越來越稀少,到後面甚至是一路暢通。因爲整個首爾是以中區爲中心,市政廳、南大門等都在中區,現在中區部分是人潮最洶涌的地方,汝矣島在首爾的東邊,而登村洞還要再東邊一些。如果往西邊走,只會越來越擁擠,特別是此時趕去南大門等敲鐘的人,更是洶涌非常——因爲在南大門數條街之外就已經交通管制,只能徒步行走,所以外圍的車輛會更加擁擠。
現在,李然往北開之後,反而是一路暢通。隨即,李然再往西邊掉頭,順着西南方向疾走。
“嘩啦”,窗簾被拉了開來,李夕夏揚聲詢問到,“李然哥,還有多遠?”她此時手裡拿着化妝包,準備幫顧七月補妝。
“五分鐘。”李然簡單地說到,然後交代到,“現在不用補妝,把粉餅和吸油紙帶上,等進入待機室之後再打理,那裡專業人士速度很快的。夕夏,你一會就先坐在車上,確保車子不會被拖走,等我把七月送上舞臺之後,再回來,你再帶着第二套衣服和其他東西進去待機室。”
李夕夏也沒有再提問,點了點頭就開始收拾東西。
顧七月想了想,李然剛纔簡單的話語就可以聽得出來,一會她需要狂奔。所以,她彎腰就把高跟鞋脫了下來,然後看了看正在忙碌的李夕夏,自己從後面拿了運動鞋過來換好。等顧七月把高跟鞋和簡易版化妝包打包好,李然的聲音就傳過來了,“進入停車場了。”
隨即,顧七月就做好了衝刺的準備,李然把車停穩,她就立刻站了起來,打開車門,識別了一下方向,就看到李然已經繞過車頭跑了過來,“直走!”顧七月立刻就跟在李然身後拔足狂奔起來。
於是,KBS汝矣島攝影棚的停車場就出現了十分驚人的一幕,一個穿着白色紡紗短裙的女人,穿着一雙破舊的匡威帆布鞋,雙手提着那層層疊疊的蕾絲裙襬,拔足狂奔。寒冬的狂風肆虐地在汝矣島上空盤旋週轉,將那鬆散飄逸的裙襬完全吹拂起來,成爲夜色之中一抹輕風,浩浩蕩蕩地搖曳而過,就好像是六月萬里無雲的藍天上留下一條懶散的飛機雲,輕吟起阿蒂爾-蘭波的詩篇,在金色的陽光之下肆意狂奔。
只可惜,這一幕註定沒有人可以看到了。
李然快步跑到了門口,擔心地回頭一看——唯恐他跑得太快,顧七月跟不上——可隨機就看到顧七月僅僅只是落後了幾步而已,快步跟上。李然有些訝異地看着顧七月那飄逸的裙襬,但卻來不及多想,推開大門就進入了後臺。
兩個人的腳步還沒有來得及走出去幾步,迎面就走來一個滿臉焦急的工作人員,她對着話筒裡煩躁地抱怨到“……我知道,我知道……啊!顧七月小姐!”她擡起頭就看到了那宛若精靈誤入凡塵的顧七月,有些狼狽,但卻依舊難以掩飾嘴角的爽朗和明媚,她立刻對着脖子上的對講機說到,“顧七月抵達,就位,立刻就位!”
然後,她興高采烈地說到,“很好,我們快點到待機室去,快點,快點,已經三分鐘倒數了。”然後擁着顧七月就快步朝待機室小跑了過去。
進入待機室,一羣工作人員都歡呼起來,可是李然卻揚聲一喊,“先整理髮型,然後吸油,補粉底,準備上臺!”這本來是現場劇務的工作,但她因爲太過緊張,根本忘記了,現在李然接過了工作,她也連忙喊到,“大家都聽到了,快點忙碌起來,已經馬上要兩分鐘倒數了。”
顧七月也來不及坐下,直接站立在原地,有人上來把她散亂的頭髮再次整理好,有人上來爲她擦汗補妝,幾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聽到又有人過來催了,然後她就聽到李然的聲音,“高跟鞋不要忘記了。”她這才反應過來,剛纔這一忙碌,大腦一片空白,她根本就忘記了還有高跟鞋這回事。
“高跟鞋在哪裡,哪裡?”另外一個人立刻走了過來。
顧七月連忙把手裡的袋子遞了過去,隨即就感覺到有人開始幫她解鞋帶,還不等開始穿高跟鞋,髮型和妝容就已經修補好了。顧七月立刻低頭說到,“我自己穿。”接過高跟鞋,就快步穿了起來,同時李然就把話筒遞了過來。
顧七月接過話筒,在一羣人的擁簇之下走向了舞臺。
待機室走向舞臺的距離從來沒有如此遠過,彷佛一輩子都走不到似的,耳邊就聽到導播不斷催促的聲音從嘈雜的對講機裡傳過來,那種緊繃的氣息撲面而來。此時顧七月的精神卻有些漂移,她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有喜感了。
就在剛纔,她還在SBS演技大賞的舞臺上痛哭流涕,迎來了她第二次出道以來最美妙的一個夜晚;但她根本來不及細細品味,也來不及好好享受,更來不及給父母打電話,就一路狂奔趕到了KBS電視臺。這種慌亂和緊迫讓所有一切都變得不真實,彷佛只是一個夢境一般——只有在夢裡纔會如此癲狂。
“七月小姐,準備登臺!”耳邊傳來一個尖銳的呼喊聲,將顧七月剎那間從雲端拉了回來,她也來不及理清思路,握了握手裡的話筒,對着身邊的人點了點頭,“我準備好了。”
可就在他們把她推上樓梯時,卻發現有人拉住了她右手的手臂,有些冰涼的指尖,但卻可以感受到那修長手指的力道,回頭一看,卻只看到了一團陰影,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閃爍着堅定的光芒,“深呼吸,放平心態!”是李然。
顧七月朝李然點了點頭,隨即李然就鬆開了手。顧七月快步走上了舞臺,站在一片黑暗之中,耳邊已經可以聽到導演在“十,九,八……”倒計時的聲音,顧七月不由閉上了眼睛,感受着那種躁動從四面八方蜂擁過來,空氣就彷佛開始沸騰起來,她告訴自己,“這裡不是頒獎典禮,而是表演舞臺;不是頒獎典禮,而是表演舞臺。”
短短的喘息時間轉瞬即逝,顧七月甚至還沒有完全調整好呼吸,那充滿黑人觸感的鼓點就響了起來,然後舞臺兩側就各有四名伴舞踩着節奏朝中間走了過去。
睜開眼睛,顧七月開始用身體敲打着節奏,讓自己融入音樂之中,那種黑人嘻哈的感覺一點一點匯入血液之中,“誒啦,誒啦,在我的雨傘之下……”顧七月拿起話筒開始演唱起來,然後眼前的大門就徐徐打開,顧七月踩着穩健的貓步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僅僅只有鼓點的伴奏之下,幾乎差不多是清唱,但顧七月那充滿力量和感覺的聲線卻將黑人靈魂唱腔發揮到了極致,剎那間將熱情點燃,全場所有人都開始歡呼尖叫起來。
這赫然是前年橫掃全球的著名單曲,“Umbrella”,來自黑人女歌手蕾哈娜。雖然人們預料到今晚顧七月會再次帶來驚喜,但顯然只需要一闋旋律、一句歌詞、一次律動,對顧七月來說,就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