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我陽火一脈,金烏弟子,入此驕陽都能見得‘魔猿’,陽崩巴前輩留下了殺千刀的心法真玦,我已記載玉簡中,修得心法再與魔猿老人家對戰其實就是修行這殺法的過程了,”陽三郎聲音緩緩:“另外此境內有前輩法術加持,不是限制來者,而是限制魔猿...剛剛你所見的魔猿,真修元力只有你的一半...你擋下了九錘。”
‘殺千刀’是鬥戰之法,不拘泥於法器,只看後輩弟子自己的喜好了,用劍可修之,用棍可修之,什麼都不用靠拳頭的也能修行。
殺千刀,一千刀。魔猿用錘所以是一千錘。
魔猿只有蘇景的一半力量。
蘇景在凡間時候就以鬥戰稱王三乾坤五元神,摩天寶剎羅漢傳承、江山劍域劍威加身、破爛囊精修八百年......魔猿只用去九錘就摧毀了蘇景的戰力,它還有九百九十一道擊殺未落!
蘇景忽然覺得咽喉發乾,他理解不了,可即便不理解也不妨礙他的想像:整整一千擊,在那頭大力魔猿手中施展開來時候,會是何等風光!
“還有...殺千刀的法訣不是一千刀,只有九百九十刀。”陽三郎同樣面帶嚮往:“最後十刀並無定勢,千人千變,最後十刀自之前九百九十刀中因勢而起、隨性而生,那纔是整套殺法的精華所在。”
故事講完了,陽崩巴和赤巴崩早都死了。
這天下,總有些人會讓蘇景感動的。感動,也是蘇景在攀過一階一階之後希望看到的、喜歡看到的景色。
陽三郎望向蘇景:“怎樣?”
“再好不過。”蘇景微笑點頭,感動放進心底,心神重返乾坤。兩年後要去‘招親’,正擔心本領不濟,萬一沒能鬧成事再被事給鬧了,那可太丟人。本就打算抓時間來做鬥戰精修。不成想一方驕陽中還有這等玄機。
殺、千、刀。
不過精修之前他還有件要緊事情得做,和陽三郎打過招呼、請她代爲照看小光明頂後蘇景展開雙翼暫時飛出驕陽,按着李大順贈予星盤的指點,疾飛三十三天後來到莫耶世界......中土世界隔絕仙凡。可去不可回,可莫耶不存這樣的禁法,且莫耶有與中土通聯的跨界法陣。
這是極好的,蘇景想先回家一趟,至少看看小不聽是不是真飛仙了。可是等他到了地方纔發覺:莫耶已經‘不在’了。
遙遙望去,整座世界變成一團軟沙,已經散去了大半,連形狀都不復存在。
這樣的景色在凡間絕無法領略,蘇景心口一窒。心裡明白,莫耶不止是亡了。而是:沒了。
靜靜佇立片刻,烏羽雙翅擺動,蘇景又飛向中土世界,總歸是不甘心的,何況中土與莫耶不遠。只短短一天就飛到了。
未見到時候不甘心,等真的見到了也就死心了,至少暫時死心...遠遠望去,中土世界像極了一滴藍色的水,晶瑩、漂亮。
目光之中,看不到絲毫阻攔與禁法,但靈識相探中。前方巨大的力量安穩潛伏,只待有人靠近便會暴起,將想要衝入中土的仙家撕扯個粉粉碎碎!
普通人站在船舷處低頭去看海水,看不穿大海看不見海底,卻能明白這海可以輕易將自己吞沒;一模一樣的感覺,蘇景的真識根本探不穿前方蟄伏的力量。但他知道,擅闖的話必死無疑。
心中鬱郁,無功而返,回到小光明頂才曉得人家六翅皇池的王君已經來過幾次了,李大順早已佈陣完畢。皇池之君聽兒子說蘇景是冥王,哪有不來拜見的道理。
不過每次都是王君與太子、大順三人來,冥王坐鎮小光明頂的事情在皇池中是絕頂機密。
皇池之君不明白堂堂冥王爲何不去匯合神君,可他明白此事秘辛,不能過問更不可擴散......活了無數年頭的一方之主,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
又過一個月,皇池要人再來拜會,這次可不止是來行禮問安的,原來是六翅皇池光頭太子與山天大道仙子的好日子到了,特意來請冥王殿下去喝喜酒。此時蘇景已經沉迷於殺千刀的修煉,婉拒邀請,但送出了一份貴重禮物。
時間晃晃,一年多的光陰在仙家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眨眼就過去了,相距玲瓏壇招親就只剩兩個月多些。
這其間再沒發生什麼事情,就連‘人頭’行當的大魁首都沒來找麻煩,有些出蘇景的意料。
殺千刀的修煉裡,蘇景已經能擋魔猿八十一刀了,他也修成了殺千刀中的前八十一刀。精進速度如此之快,固然與金烏善戰、鬥中精進的天分有關,但更要緊的還是殺法入門簡單,前面的殺法挺好學的,越到後面才越難,這一重蘇景心裡有數,自己琢磨着,修到五百刀後,如果能兩年煉成一刀就要燒高香了......
時間差不多了,蘇景暫停修煉,與小光明頂中佈下一道禁法,傾巢而出發兵玲瓏法壇!
其實也只蘇景一個人,就是幾個元神和三尊分身都帶上了。
另外六翅皇池的李大順也趕過來與蘇景同行,長公主在家呆着沒事做,跟着蘇景一起去看熱鬧。
他沒忘記自己答應過阿菩要帶她去看看小嫂子,提前算好了時日,行程中小小的兜了個圈子,去了趟山天大道法壇。
李大順飛得慢,遠跟不上蘇景的速度,不過蘇景也不用她自己飛,催起一片火燒雲裹挾長公主,帶在身邊同行。
一路上平平安安,實在太平安了,甚至蘇景飛入山天道壇三千里內,都未見有人來問他一聲:你幹什麼的。
來之前蘇景已經傳訊小蠻阿菩,可恨這小丫頭居然回訊問:你來找我?好啊好啊!你來找我做啥?待蘇景再回訊,她才先想起來‘我還要去看小嫂子’。
她正在外面玩耍,接了消息急匆匆趕回自家道廷,不過腳程計算,蘇景會比她先到山天道。小蠻阿菩請他等自己一會,此外還特意囑咐蘇景,她家道壇巡查森嚴且對外人態度生硬。請蘇景千萬別介意,看她的面子不要起衝突。
蘇景又不是裘平安那種二混子加二愣子,無需阿菩囑託也不會和山天道壇仙家起衝突,何況身邊還跟了個山天道的親家姑婆李大順。
可現在他們已經進入山天道勢力範圍。莫說衝突了,就連巡界仙都不曾見到一個。
再向前行,片刻後僅距山天道壇千里,依舊不見有人攔路。這時候大順仙子都察覺出不對勁了,秀眉微蹙正想說什麼,忽見蘇景面露驚怒,背後烏羽急震,前行速度遽然加快,急衝前方道壇!
李大順大吃一驚,縱是情形有異也不能亂闖人家的道壇啊。這是仙壇大忌,可蘇景疾馳何其迅速,千里一瞬間,大順仙子纔剛說了‘不可’兩個字,蘇景已經落足山天道壇內。
大順仙子咬了咬牙。也飛身衝向前方,心中急急盤算着如何向對方仙家解釋‘擅闖道壇’之事,可等她鑽入遮天祥雲進到山天仙壇之內,一肚子的解釋說辭就全變成了一聲驚呼:“怎會如此!”
滿目蒼夷。
樓臺倒塌、法壇崩碎,一座座靈秀山脈被連根拔起四下倒伏。就連宏偉壯麗的山天神殿都被從中劈開,神殿殘骸尚未徹底倒塌,左右兩分歪斜矗立。依舊高聳入雲。
滿目屍骸。
從身形萬丈開外的山天巨靈羆到身高不過三尺的山天仙童,數不清多少仙家、瑞獸的屍體趴伏各處。
隨處可見法寶碎片與鬥法痕跡,山天道或許被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但絕非未做抵抗...抵抗了,仍被滅壇了。李大順閉上眼睛,發動搜神之術追查天地。不見生機,找不到倖存之人。
“是...什麼人做的。”李大順的面色很不好看,聲音低沉。只是喃喃自語而已,她曉得現在沒人能給她答案。不料身邊蘇景應道:“墨巨靈這一族,自稱‘行馳宇宙間、正神墨中生’。你可曾聽說過?”
“墨巨靈?”李大順搖搖頭,從未聽說過這族兇物。 щшш .t tkan .¢ ○
“墨巨靈。”蘇景聲音很輕語氣卻重,人在千里之外,他就察覺到了墨巨靈的氣意,山天道壇的遺骸中,到處都是墨巨靈留下的氣息。
自從晉升仙天,蘇景幾次向其他仙家打聽墨巨靈這一族,奈何,不知是墨巨靈行事隱秘之故,還是他能接觸到的仙家地位低下緣由,竟沒人聽說過‘墨巨靈’。
山天道名不見經傳,可到底也是一方仙壇,卻在悄無聲息中被徹底摧毀,連在外的小蠻阿菩都未得同門傳訊。
一家仙壇被毀,讓蘇景又想起了一件往事,隨口道:“與赫學堂廷一樣,都是被墨巨靈摧毀的。”
中土人間,殺滅墨巨靈後,妖僧施蕭曉曾透露過一個消息,一座名叫赫學堂廷的仙壇毀於墨巨靈之手。
李大順破出破爛囊的時候,赫學堂廷早已覆滅,不過這座仙壇曾大有名望,她聽同族提到過,聞言面露驚詫:“赫學堂廷也是毀在墨、墨巨靈手中?!墨巨靈究竟是怎樣怪物,怎會有如此實力!”
“赫學堂廷很強麼?”蘇景反問。
李大順深深提息,壓下心中紛亂,一口濁氣呼出時候面色已經歸復正常:“在蚯蚓看來,老鼠和狸貓有區別麼?”
問題來得有些古怪,但並無太多深意,老鼠狸貓,在蚯蚓眼中都是可以輕易將它置於死地的強大凶獸,蘇景搖了搖頭,沒得區別。
李大順又問:“老鼠眼中,狸貓與豺狼有區別麼?狸貓眼中,豺狼和獅虎熊羆有區別麼?仙天浩瀚,仙家無數法壇林立,普通散仙把持的小境靈州,便如以前九合真人那樣的,不過是蚯蚓;大一些規模的,在凡間有少許信徒,勉強能扎住道壇的,便是老鼠了;像我六翅皇池,凡間信仰還說得過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新晉仙家飛昇上來,差不多能算到大狸貓,勉勉強強。或還能搭到豺狼的邊;你要去爭親的玲瓏壇,是熊羆,但是熊羆中少見的強壯巨熊。至於赫學堂廷......則是深潭毒蛟!”
毒蛟何其兇悍,熊羆與蚯蚓在其看來又有什麼區別。這頭蛟被墨巨靈斬了。
“天魔壇呢?”蘇景問道。
“另一條惡蛟。比起赫學堂廷只強不弱,但真要生死相爭,它殺滅了赫學堂廷,自己也會元氣大傷。至於天尊道壇洞天福地、佛祖如來極樂世界,則是九天神龍、金翅大鵬了,在他們看來宇宙不過一粒塵埃,何況宇宙中的生靈、仙家。”說到這裡,李大順稍加停頓,又繼續道:“大概就是這樣的說法,但未必準確。保不齊誰家就藏了不出世的兇悍人物,便如我家六翅皇池,蒹葭未到時只是狸貓豺狼,蒹葭入壇後,便一躍成爲兇悍豹子了。對上熊羆雖必敗但也有了一搏之力,不過外人不曉得我們已經是豹子罷了。”
“蒹葭老頭兒在你家六翅皇池?!”蘇景驚到了,那個大成學的老學究居然飛昇到了六翅皇池!
大順仙子瞪大了眼睛,滿臉滿眼的不痛快,伸手指着自己鼻子:“劉二垮,你想什麼呢?望這看,看我是不是老頭子。”
以前李大順、黃天霸的。長公主從未說過自己的真名,蘇景是個灑脫性子也不去追問,愛叫啥叫啥,就算她叫阿彌陀佛也還是自己的朋友。可大順仙子不怎麼太痛快的,心說這人怎麼連我真名都沒問過...他要來問,大順必定胡編亂造。他不問她就要找個機會主動告訴他了。
大順仙子這是轉了個小彎子告訴二垮兄弟自己的真名。
結果蘇景一時腦筋不轉彎,直接想到了凡間時候那位天宗高人。
眼見大順仙子瞪眼睛,劉二垮也轉過彎了,笑道:“我在凡間時認識一個老頭,也叫蒹葭。誤會了。蘇景見過蒹葭仙子...你可比老頭兒更配這個名字。”
“那是,一老頭兒叫什麼蒹葭啊。”蒹葭仙子撇撇嘴巴,就在此刻,前方突然爆起一聲怒吼:“殺!”
那是怎樣的一聲吼喝!貫於天蕩於地,滿滿怒意滿滿恨意滿滿殺意!隨着大吼,一位金甲將軍自前方沖天而起,手舞長戈向着蘇景與蒹葭仙子衝來!
紅纓冠頂,身材強壯,縱躍中風雷滾蕩,將軍威風;甲冑殘破,胸襟染血,招式散亂,將軍狼狽。
而威風和狼狽之下,他的雙目空洞,面色蒼白,飛騰中身形搖晃......將軍遲暮。
蘇景何等眼力,一望之下便知:此人已死。
已經死去的山天道壇護法神將,卻因心中積壓了一口戾氣,再次起身征戰...沒了智慧沒了靈性,只是本能,仙體保留了生前最後的執念:還要再戰,不甘心啊!
此刻在去聽那一聲猶自迴盪天地間的‘殺’字之吼,又是怎樣滋味。
蘇景閃身迎上,避開對方的胡亂攻擊,一手壓住他的肩膀,一手託付將軍腋下,輕輕將他放在了地面,已經是死人了,再沒得救,此刻能做的也只有安撫屍身。
屍身很快安靜下來,躺在地上再不動了,但雙目圓睜。可蘇景眼中卻精光一閃,翻手取出了星盤。長公主蒹葭仙子問道:“怎了?”
“屍中留殘念,墨色兇物此行只爲除掉一人,山天道壇太上老祖。”說話間蘇景已經帶了長公主沖天而起,疾飛趕路中繼續道:“不過老祖不在道壇,他棲身飛昇凡間,名喚‘九龍天地’的人間世界。”
蒹葭不解:“山天老祖與墨巨靈又何仇怨,爲何墨巨靈非殺此人不可?”
蘇景又哪裡知曉答案,他只知道墨巨靈必殺之人,就是他必保護之人!而將軍殘念即爲蘇景得知,墨巨靈當也能得知山天老祖所在,腌臢怪物最善蠱惑人心,誘供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所幸九龍天地相距不遠,自己又提前打出了些富裕時間,來得及趕在‘爭親’前跑着一趟。
趕路中蘇景不忘將一道靈訊送出,告知小蠻阿菩道壇出事,囑咐她務必小心。急行三十時辰,九龍乾坤遙遙在望,看上去與中土頗有幾分相似,同樣蔚藍清澈、彷彿水珠的漂亮世界。
但再向前飛上一陣,蘇景忽然止住了前進之勢,目光中在此顯露驚詫。身邊長公主也瞪大了眼睛:“這些...就是墨巨靈?”
兩人面前,密密麻麻盡是墨巨靈。粗略一望幾千頭的樣子。而巨靈高大如嶽,數千個湊在一起十足奪目,已經算的一支大軍了......死了的大軍。
墨巨靈沒錯,但盡數屍身,個個慘死!
驚、喜,還有十足意外。蘇景凝神,將一道真識打去前方九龍世界,很快見到,錦繡天地中農夫勞作、商販買賣、旅人步伐匆匆孩子嬉笑玩鬧,這世界安詳、安好。
未等墨巨靈侵入凡間,就被高人殺滅在天外。
正探查,蘇景忽然心底一動,真識挪轉望向一座大城,城中有皇宮,宮中有金殿,殿上有皇帝,凡間的皇帝。
三十幾歲的樣子,微微有些發福,長相平凡普通,不像昏君但也看不出多精明......可就是這位平凡皇帝,平平靜靜地擡頭、雙眼看穿天地,正與天外蘇景對視!
無需多說什麼,只憑一眼相望,蘇景就曉得,此人即爲山天道壇太上老祖。
下一刻,皇帝起身向前跨出一步。
只一步,從凡間皇城來到蘇景面前:“有事?”
“我從山天道壇來,得一位將軍殘念,得知墨巨靈慾對九龍天地和棲身此間的山天老祖不利,所以趕來看看...看來是我多慮了。”蘇景的目光掃過巨靈屍身。
“多謝你。”皇帝笑了笑,顯然他已知曉自家道壇慘禍,可神色間不見絲毫悲慼:“我還有政事處理,今次就不多說了。”
說完皇帝轉身欲走,但下一刻又止住身勢,仔細打量了蘇景幾眼,道:“我名甲添,你呢,叫什麼?”
“我名蘇景。”
“蘇景...”皇帝甲添點點頭,又笑着說了聲:“有空常來玩。做皇帝很無聊的,沒朋友。”言罷轉身返回他的九龍人間。
蘇景、蒹葭對望一樣,兩人也算見多識廣了,卻從未想過還有這樣的仙家,放着仙天道壇慘禍不理留在凡間做皇帝玩,朝政比着道壇覆滅還重要?而且他還邊當皇帝邊抱怨這差事無聊沒朋友。
蒹葭語氣古怪:“怪人到處有...”,話沒說完,本欲轉身離開蘇景突然‘咦’了一聲,舉目向着身後方向望去,之間蒼茫星宇間一道粉紅光華正向着九龍天地疾馳而來。
幾乎就在蘇景發覺對方的同時,來者也發現了蘇景,於三百里外疾馳光芒頓止、散去,內中人顯身。
雙方一照面,同時都是一驚!
蘇景驚訝道:“你真沒死?”
對方則皺眉苦笑:“宇宙這麼大都能遇到你?”說着,此人目光轉動,見一羣墨巨靈伏屍天外,便再無停留驅馭遁光回頭就走。
“走不了!”蘇景一聲叱喝,雙翅展開急起而追!
長公主又納悶了:“他誰啊?怎麼還會有這麼俊俏的和尚...不是俊俏,是嫵媚。”
二合一,今天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