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修身煉魂煉血,蘇景的陽火修持不俗,驕陽的生、暖真意早已修持入身,他的血是養命滋生的至上靈漿,兩劍過後蘇景再不能動了,趁着還清醒的時候傳神陽三郎,請她割破自己的掌心、以己身鮮血去滋潤靈胎。
是否就此救回破鑼姑娘蘇景現在也沒辦法確定,但該做的、能做的他都已經做完了,可以踏踏實實地睡去了。
以陽血潤靈胎沒錯,不過蘇景的吩咐是隨便把手搭在破鑼姑娘哪裡都成,手上、肩上、腦門上……陽三郎自作主張,她和蘇景是親生的自己人,莫看平時三郎總是不服氣的樣子,真到事情上該照顧就一定會照顧:”“
蘇景如此辛苦的救人,陽三郎哪能不讓他犒賞下自己。
不聽已經在帶着小賊在離山巔閉關了,五感自封心神內斂,既不知蘇景剛剛施展重法也不曉得夫君現在的睡姿。
陽三郎、烏鴉衛和惡羅漢不再耽擱,齊齊歸入蘇景身內,他們都與主尊並修法門,此刻各入各法,於蘇景歸元回氣的休養有好大幫助。
一羣凶神惡煞剛歸去,不料陽三郎又跳了出來,墨劍揮揮把蘇景好好的左手也割破了,跟着她將蘇景的左手按住了破鑼姑娘的右胸,這次真正心滿意足了,三郎歸去……
血自掌心中流淌,很慢卻不凝固,鮮豔醒目的紅色紋路緩緩遊走於靈胎身軀,血線分岔、繼續流淌。漸漸化作一張血網,將破鑼姑娘包裹起來。
蘇景沉沉昏睡,不醒。他做夢了,夢見自己徜徉在暖洋洋的火海中,雙手各拿個熱騰騰的包子。
小蠻阿菩不走,她還要向甲添覆命,非得等到事情有了結果纔會離開,現在她就在一旁盯着、等着,看破鑼姑娘究竟能不能被救回來;甜鵠們也留在金宮內,神鴉將沉沉昏迷。屬族小仙豈能棄他而去。是一定一定要留在身邊照看的。
蘇景睡,夢境時時變化,可無論夢見什麼、夢到自己去了哪裡,手上拿着的那兩個包子一直都在。
……
破鑼世界。
胡人王坐在世上至高山巔。滿心焦急。一百天了。時間晃晃。相距上次太陽忽明忽暗地異象過去。又過了三個月。
蘇景答應過,無論事情成敗都會回來給他一個交代,但現在他正沉睡哪裡能下來交代什麼。至於陽三郎、小蠻一夥,誰會把一個人王放在心上,讓他等着吧。
只能等,再怎麼着急也沒用,胡人王呆呆仰望蒼穹。
又過幾天,正凝視驕陽的胡人王耳中忽然傳來‘咚’一聲鼓響。
鼓響,撼天動地!
一聲過後又是一聲,咚咚大響由緩入急,滿滿催促滿滿殺伐的鼓聲,傳天傳海傳山傳地,傳遍了整整一座人間!
鼓聲又豈止響亮,且還飽蘊法音,直擊大修靈臺,簡直催魂奪魄!若容得鼓聲這樣敲下去,莫說當世普通修家,即便胡人王也會重傷嘔血。
無法不去理會,胡人王冷哼一聲,一躍起身自峰頂直直躍下,墜落半空時候天雷法駕斜刺飛出,托起了主尊向着鼓聲傳來地方疾行趕去!
燃香飛馳,胡人王遙遙望見前方一座大湖湖心,一個和尚打鼓。
周圍已經聚集了附近不少修家,正喝罵連連,或馭寶物或催法術圍攻打鼓僧,可任憑他們法術如何猛烈、攻勢怎樣凌厲,一入僧人身周百丈,寶物便會無力跌落,神通就此化作清風。
和尚並不還手,從始至終低頭敲着自己的鼓。
胡人王再靠近,和尚就察覺了他的到來,擡起頭向他望來。
對視之際,胡人王心中微微一驚……惡鼓催魂,邪器邪修,胡人王認定催鼓者是不出世的老魔大妖,全沒想到居然是個如此嫵媚的和尚。
鳳目,瑤鼻、檀口,脣紅齒白的光頭男子,足以羞煞天下美人。
嫵媚和尚見了胡人王,稍稍打量過後脣角勾勾,他的笑容開心且銷魂:“終於來了個像樣的人。”
咚!
最後再對面前白色皮鼓做一擊,和尚放下了鼓槌了。但也是這最後一擊,周圍聚攏的數百修家盡數悶哼跌倒,口鼻中都有鮮血流淌。不會死,但廢了,最後一聲鼓將他們的元基徹底摧毀,此生休想再提修行事情。
嫵媚和尚從來不是個心慈手軟之人,一羣凡間修家敢向他動手,只廢去修行已經是天大恩寵了。
傷凡修、不傷人王,嫵媚和尚繼續微笑着:“活色人、施蕭曉見過人王。事情緊急所以催鼓相請,有得罪請勿怪。”
自報姓名後施蕭曉並不停頓,不等對方迴應也沒興趣知道對方稱呼,他又直接說道:“人王可知,此間世界不久前曾有乾坤靈胎出生?此刻靈胎人在何處?”
胡人王怎麼可能就此回答,心咒轉轉,體內真元飛快流淌,同時滿天烏雲急急匯聚,這就準備動手爭鬥了。施蕭曉卻搖搖頭,看都不看天上飽蘊神雷的濃雲,徑直盯住胡人王,面上的笑意更濃了些:“看來你識得那尊乾坤胎了,我來此世界只爲告訴他一句話,由你轉帶也是一樣,請轉告:此地不可留,速速逃命去!”
言罷施蕭曉揮袖收了法鼓,一條巨蛇雲駕躍出虛空,將他裹住一飛沖天。
說走就走,不存片刻流連,他的遁天之術遠非胡人王可比,人王這邊的雷法尚未凝聚成形,嫵媚和尚與他的蛇已然消失不見。
胡人王愣在原地,他不明白妖僧的意思,對方留下的那句話也無處可轉達,等了片刻確定對方已走,人王降落地面查看傷者,簡單一探就能明白這些人都廢了,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他們的修爲。
沉沉嘆了口氣,從何處來歸何處去,胡人王重返山巔。
……
此地不可留,速速逃命去?
安安靜靜的世界,樣貌驚豔的和尚已經離開七天了,胡人王時不時會回想起對方離去前的警告,實在想不通其中的道理,祖師奶奶在天外有仇人麼?對方得知她有可能復生的消息所以要來尋仇?可是說不通的,妖僧顯然不知破鑼仙子的身份,他的話都是指着‘乾坤胎’說的。
乾坤胎,新生命,可以把它看做嬰兒的,一個嬰兒能有什麼危險?又是什麼樣的危險會追逐一個嬰兒?
越想就越想不通。胡人王的性子有些擰巴,他可不似蘇景那麼灑脫,所以越是想不通他就越忍不住要去想。想過了第七天,到第八天的清晨的時候他終於不再想了……
清晨,太陽從東方升起,這時的陽光朝氣蓬勃,胡人王坐落山巔環目四顧,他甚至覺得經過一夜沉睡的世界此刻得到陽光沁染,處處都會閃爍出嶄新之姿。
修行快三千年了,每到清晨都是胡人王最開心的時候,看着嶄新世界,心裡自然喜悅盪漾。但今天清早,當他向平時一樣舉目四望、看過東方看過南方再去看西方的時候,胡人王眉頭微皺:西方、黑。
特別黑。彷彿夜幕籠罩,卻又比着夜的黑更沉黯得多、更純粹得多,世界西陲不知爲何竟是一片黑暗籠罩。
明明已經天色大亮,可來自東方的陽光根本照不穿西方盡頭的沉黯。
清晨時候,天下大白,唯獨西方極遠處那一點黑……胡人王剛剛向西方望去時候,那邊還僅僅是他視線盡頭的一點黑,可就在他皺起眉頭這麼短暫的光景裡,一點黑就變成了一線黑。
跟着,一片黑。
來自西方的純透黑暗迅猛擴張,蠕動着、衝蕩着,彷彿潑墨一般,飛快吞噬着天地,純透卻沉沉之黑,自西向東一路蔓延開來,殺滅陽光、吞噬世界!
胡人王不自禁想起自己在沙漠修煉時見過的狂沙風暴,大概就是遠方黑暗吞沒世界的樣子了。
忽然間,靈訊多了起來。胡人王感受的明白,無數靈訊穿梭天地間。不難猜,這世上許多修宗都有檢探天地的法陣,西方黑暗來得如此莫名又如此兇猛,大宗名宿很快就會察覺,靈訊傳去遊歷西方的同門或駐紮西方的友宗,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惜,只有從東向西去的靈訊,黑暗中卻無一道回訊傳向東方。
能夠成就人王修持,莫不是受到天地眷顧,所以人王都有擁有一份護世之念,胡人王也不例外,心中雖然驚疑不定可行動不存絲毫猶豫,拔身沖天,向着西方黑暗迎去!
人王雲駕如電,疾馳中法術催轉,浩蕩雷雲翻騰流卷,緊緊追在他的身邊。
也在胡人王的飛馳中,所過名山大川中雲駕與劍光齊動,大小門宗正派法門都有高人飛天,迎向西方!
胡人王駐駕的那座山在世界東南,所以當他靠近那片鋪天蓋地的黑暗時候,這座世界已經‘黑白兩半’,半座乾坤陷落黑暗之中!
千萬修者聚集,個個神情肅穆。前面不知多少人已經衝入黑暗中了,有去無回,連當世幾大天宗的名宿都陷落了不知多少,沉沉之黑無可阻擋,繼續向着東方催壓過來。
風火雷電,劍符法寶,從東方不斷衝起,閃爍着熾烈神光、盪漾着滾滾雷鳴,可是落入黑暗後就突然消失了,光滅聲滅法滅!
“何妨妖魔亂我錦繡乾坤!”一聲叱喝迴盪天雷神韻,胡人王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