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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盟主加更,
劍驚、劍醒,劍瘋癲。
劍魂陡然化作一道淬厲銀線,一道蘇景並不陌生卻絕不習慣、更無法言喻的銳意,自經絡間直竄而起、由經入脈、入手、入劍,旋即一聲倉倉劍鳴直刺蒼穹。
便是這個剎那,十二真傳、十七長老,離山界內修爲最最高深的二十九人,隨身所帶仙劍盡做長吟,便如一條毒蛇遭遇另條毒蛇時的吐信嘶嘶。但也只有劍主人才明白的,聽上去毫不示弱的怒鳴,其實色厲內荏!劍連心,劍恐心微慌。
再看蘇景手中那把平凡長劍,銀芒層層流轉於劍身、豪光噴薄於鋒刃,明豔至目光不敢直視、璀璨到一劍之光投射於蒼穹倒映出八百里離山!不世之劍、煌煌獨立!
劍微振,啪地一聲脆響,盲目少年的玉簪崩碎;劍再振,劍器哀鳴連串,篆、葫、袍、冰盡被破去。
若有意誅殺,滇壺四秀無一能活,所幸‘蘇景’無意對付他們,振劍破局只爲擺脫桎梏,之後長劍鋒銳一轉,迎上了正激射到面前的十三根青色劍羽。
只一斬。
十三根劍羽盡折兩端,再沒有丁點威力。好像垂老孔雀身上脫落的翎毛,失了光彩、毫無生氣地散落在地......本能被輕鬆收回的劍羽,蘇景竟斬斷了它們。劍勢不肯就此停歇,燦燦流光暴漲、直刺裹挾着任疇乘的劍霧。
‘嘭’的一聲悶響。青色霧氣遇到蘇景一刺,連瞬瞬僵持都不存便徹底炸碎,任疇乘甚至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是這個瞬間,一道烏光擊中蘇景手中長劍,場中主持長老出手。同時兩道人影急閃而至,任奪的兩個分身趕到近前,一個握住了蘇景的手腕、另個自奮力踢開任疇乘......
劍受外力影響,歪了些準頭;任疇乘被師尊分身踢飛。錯開了些距離,千鈞一髮之際得到施救,僥倖逃得了性命。
劍芒落空、啪地一聲銳響中,狠狠刺中不遠處的一根金烏殿大柱。
金烏大殿的柱子何其結實。受劍芒一擊竟裂開了一線!
噼啪的輕響幾乎細不可聞,大柱受創之處,拔出了層層細密裂紋,仿若蛛網。劍魂一擊不止傷及表皮。
隨即又是一聲慘呼震天,握住蘇景手腕、阻止他出劍的那個任奪分身。口中鮮血狂噴,整個人也彷彿個被頑童一腳踢飛的木鴨子,翻滾着摔飛開去,而他去握蘇景的那條右臂扭曲詭異、竟然被巨力震斷!
任奪本尊立刻入場。顧不得去理會蘇景,忙着去查看分身和弟子的傷勢。隨即他鬆了口氣,分身受怪力反衝、傷得不算輕但撤手及時總算根基無礙。調養個一年半載便能回覆。
任疇乘就更沒事了,不知是不是踢他的那個任奪分身下腳太重,任疇乘此刻昏迷了過去,但身體完好無損。
受傷分身還能勉強施法,這就飛起回九鱗峰休養去了;另有其他弟子上前將樊翹擡到場邊,施以醒神藥物加以救治。任奪本尊面色鐵青,返回原位......
而光明頂周圍其他弟子,再看蘇景的目光,彷彿凡人看到惡鬼一般!
事情似乎再明白不過,任疇乘奪了劍羽,蘇景受辱後心中大怒,祭起驚仙一劍、先破身邊圍攻、再自斷劍羽、劍指任疇乘。
瞎子都能看得出,蘇景用的是劍;聾子都知道,入擂弟子儘可放手一拼,全不用擔心會誤傷同門,場中自有長老看護。蘇景並未違背規則,更談不到作弊,就算任疇乘被他殺了也是白死。
人人都知道這位光明頂的小前輩不好惹,誰惹到他最後肯定是個灰頭土臉的下場,但是誰都不曾想到他竟不好惹的這般程度:大庭廣衆、同門較藝中,真敢一劍殺人?
而真正讓人心驚肉跳的是...他...這個蘇景竟把任長老的分身重創!這又怎麼可能?什麼時候聽說過奔跑的兔子能夠撞塌一座大山!
任奪沉聲開口了,對蘇景道:“舉劍便殺人,小師叔的手段當真狠辣。若非我們及時出手,小徒現在已經喪在師叔手中了!”他只說弟子,不提分身,也實在沒臉去提。
蘇景無動於衷,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手中劍,手腕輕輕一抖,精煉長劍忽然散了。不是崩碎、更不是拔裂,就是真真正正的化爲齏粉、隨風飛散;心眼開,內視身體,劍魂又歸於安寧,靜靜躺在自己的經絡間,隨着真元流轉輕輕飄蕩着,不見崢嶸。
所有人都誤會了,動劍的並非蘇景,元兇是他體內之劍,哪怕蘇景去攔也休想攔得住!
至於剛纔那個握住蘇景手腕的分身,他活該倒黴:不是蘇景出劍,分身想要截斷的是劍魂的暴怒,被劍魂反擊重創再正常不過。
見蘇景不做應答,任奪又復開口,:“怎麼,師叔敢殺晚輩,卻不願解一句緣由麼?”
此時忽然一陣依依呀呀地歌聲傳來,循着聲音望去,被擡到場外的任疇乘轉醒過來,晃晃悠悠地爬起,臉上盡是癡癡呆呆的笑容,一邊起身、手舞足蹈着哼着個山歌小調,分明是癡呆了。
風長老上前問脈,片刻後一哂:“離憶蔽魂,也不用太擔心,傻個三五天自然就回復清醒了。嚇的。”
修行之人,尤其勘破第二境之後的修家,個個心基牢固、心神穩定。於爭鬥中慘死在所難免,但是於比試中被活活嚇傻,還真是罕見了。雖只是暫時瘋癲,卻也未免太、太誇張了些吧?
蘇景那一劍之威。尚震懾着數千離山弟子的心神,是以衆人絲毫不絕任疇乘可笑,正相反的,只覺得面前場景詭異。
任奪門下弟子人人皺眉,這次九鱗峰的臉面丟大了,任疇乘則不管周圍,臉上憨憨傻笑,雙腳錯步在地上來回轉圈。口中吶吶不休:“和尚...妖怪...嘿嘿...老頭子......”
只看他這副樣子,大夥當然能想到‘蘇景那一劍驚仙,否則以任疇乘五境修爲何至於如此’,但也僅此而已了。光明頂上數千修家,真真正正瞭解到那一劍究竟如何可懼的,便只有曾身臨其境的任疇乘:
哪是單單一劍?劍魂的狂躁一擊,落於任疇乘眼中,分明是一個仙魔世界:陰兵鬼將、巨妖堊獸、高僧活佛、劍仙大修。絕不該出現在一起的兇猛能者,竟匯涌成潮、鋪天蓋地、在那一刻間齊齊向他殺來!還有、還有一座座雄峰峻嶺、一座座洪湖大海、甚至那個天、那個地,整整一座乾坤,全都化入劍髓。欲致他於死地!
乾坤爲敵,世界視仇、天誅地滅!任疇乘他被嚇傻。一點不冤。
毫無徵兆的,‘呱呱’聒噪猛然炸散四方。千萬烏鴉再度匯聚成潮翻涌而起,畜生們哪管什麼死人不死人,眼看主上的主上大獲全勝,盡數飛起爲蘇景喝彩。
天上混亂到無以言喻,地上卻只有無邊沉寂......
任奪不肯就此罷休,口中質問不停,語氣越來越嚴厲,蘇景突然擡頭望向任奪:“目無尊長之人,若不忿、便請入場!”
話音落,衆人臉色再變。
任奪雙目如電迎上蘇景,可對視片刻,他的目光閃爍了起來......現在下去打算什麼?
比試?赴劍冢的人選之比,與任奪何干;報仇?莫說任疇乘沒有大礙,就算他被誅殺當場,任奪也沒有報仇資格;或者單純的同門過招,試劍煉法?讓蘇景吃個苦頭或許不難,不過當着離山所有重要弟子的面前,無論怎麼比,真正丟人現眼的都絕不會是蘇景。
蘇景能開口,但任奪不能應戰。
何況蘇景那一句‘目無尊長之人’,也真正直戳要害,任奪怒而忘形、造次了。看半空裡,千萬鴉潮中幾隻白鳥分外醒目,隸屬刑堂的小小筆仙跨在坐騎上滿臉嚴肅奮筆疾書,把任奪剛纔說過的每一句質問之詞都抄錄在案,留待日後問罪時作爲證據。
龔長老一言不發,但他望向任奪的冷冷目光早就說明刑堂的態度了。
任奪的臉色愈發難看了,他身邊的虞長老咳嗽了一聲,踏上一步開口爲任奪墊臺階:“任師兄的語氣是稍有不妥,但心思毋庸置疑,是爲了小師叔好。”
蘇景一句話逼住了任奪,見虞長老開口,少年只是一個冷哂,不再理會他們,低下頭重拾思緒......
一位主持長老、任奪兩大分身也僅僅是讓那一劍稍偏了一點,見過了它的威力,四十年前發生在光明頂的那樁懸案也有了解釋:屠滅白狗澗逃獄重犯之人,就是蘇景自己。或者說,是這劍魂假蘇景之手殺光了那些魔頭。
只不過那一次劍魂暴發得更激烈得多、自己則修行尚淺,被巨力與劍意轟滅了神智。
‘三聖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百劫屠晚...洗劍轉生...無上心訣...’蘇景口中喃喃,反覆咀嚼着《三這三那訣》的全稱。
由無數冤魂寫成的古怪功訣、混不起眼的解牛刀、普普通通的磨刀石。三件一套、與大聖令牌和無捻青燈擺放在一起、出自摩天古剎的寶物。它們的效果遠不止煉化三尸那麼簡單,現在蘇景幾乎斷定,自己體內的這枚劍魂纔是三件寶物真正的關鍵。
但是這劍魂從何而來?爲何會沉睡於解牛刀中?更要緊的是它遁入自己體內究竟‘意欲何爲’、它和自己又算是個什麼關係......投店的客人與客棧東家的關係?乍一想是這麼回事:劍魂來了,原來客棧裡的三位客人被趕了出來,但那三個客人不是客人,三尸算是自家親戚,這麼算的話,劍魂頂替了三尸,也成了蘇景的自家親戚?
越想越荒謬、可越想又越覺得有那麼點道理,自從修成三這三那訣,蘇景開始喜歡劍,對劍術頗有癡迷,且陸崖九、淺尋都說他有學劍天分、在修習劍術時他的悟性與進境都頗爲驚人......這些未必不是這劍魂的功勞,它是真的在幫助自己、它也真正給自己添出一份愛劍、求劍的慾望。
若真如此,蘇景覺得自己還真是與衆不同了。
無數念頭紛至沓來,蘇景的腦筋都快轉成一團亂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