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蘇景沒了聲息,但口脣仍在動
隨他無聲靜念,一個個法言篆字‘脫口’成形,於身邊飄舞不散,直到三百三十一字法言吐盡,蘇景手印翻轉、吐氣開聲:“傳!”
三百三十一篆字彙做一道金紅大咒,於火海中歡快流轉,向着樊翹游去。
抵到樊翹身前,三百三十一咒字又如落櫻舞於長空一般,圍住他上下翻飛,一字一字於他眉心祖竅,融入體內。
好半晌,大咒盡落樊翹體內,冥冥之中一聲金烏啼鳴,樊翹猛張雙目、瞳做金紅,身周火焰暴漲!
蘇景微微一笑,不再理會樊翹,重新靜念法言,咒成後仍是一字輕吒:“傳!”第二道大咒流轉向百名禍鬥弟子中的老大如此反覆,蘇景傳咒不休,前後用去兩個月的功夫,光明頂上一百另一人,皆受蘇景‘金烏煉日’大咒。
之前十一年,樊翹、禍鬥,便如公冶長老爐中之劍,只是‘被動接受’,藉着煉化光明頂的機會,蘇景催駕陽火,爲他們洗煉血脈、淬鍊骨皮;而受下、發動大咒之後,從此反客爲主,百零一位真火弟子與蘇景一起駕馭着陽火,共同淬鍊光明頂!
所有烈火仍源自蘇景,對諸多弟子來說,動咒的過程是將蘇景的陽火收入自身、再將其散發出來淬鍊光明頂,這一收一放,便是一次至純陽火的洗精伐髓、便是一次汲取火靈滋養本元,補益何其驚人;於蘇景來說,則是一下子多出了百多個幫手、助他一起行功淬鍊,益處更不必說。唯一‘害處’僅在於,弟子們會把一些陽火收入自身,這算是‘工錢’了,蘇景家大業大,全不在乎。
傳咒百人,協力同心,蘇景還嫌不夠,一道諭令急傳南荒,不久之後九十八位烏鴉衛,每人率同麾下最優秀的十名劍鴉妖徒、共計千零七十八頭烏鴉回援離山,入火、接咒共同祭煉光明頂!
時光忽忽,轉眼又是三十年過去,光明頂上烈焰衝騰,一日比着一日更強猛,金紅光輝直衝雲霄,明耀四方一天,蘇景正凝神淬鍊中,突然張開了眼睛、面現驚訝。
猶豫了片刻,蘇景攤開左手,一團金光緩緩凝聚,越來越純透、到最後幾近透明,不過拳頭大小的一團,卻整整用去了他七天時間才告凝結完畢。
而後蘇景開口傳令:“有事在身,我須得離開一陣,此間交由樊翹主持,大家繼續祭煉。”說話間他身形一晃來到樊翹跟前,將手中那團金光遞到樊翹手中:“我的兩成元火於此,任你隨心調運。”
蘇景的兩成修爲,就是南荒深處老蠍留下的半座烈火地煞!緩緩抽調運用,足夠維持樊翹等人對光明頂百年祭煉了!
之後蘇景拔身而去,躍出光明頂,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離山年輕弟子,一點沒有對師叔祖的恭敬,直愣愣問道:“要出門麼?去哪裡?”
再仔細一看,哪裡是離山弟子,分明是小小相柳,不過他換了衣衫,不再穿大‘好’捕快袍,換做了離山劍袍了。
蘇景暫時沒多說,寄出一道傳訊劍蝶,請見掌門人。
離山掌門居於‘離山巔’,但這座星峰平時都隱匿不可見,以靈覺也無法探知其所在,求見掌門時,只能以門內劍蝶相傳。
小師叔請見,掌門直接來到光明頂旁,蘇景只說有些事情,要出山一趟,應該不會去太久。
他未明說,瀋河真人就不做追問:“可用遣些弟子隨行聽調?”
待蘇景搖頭之後,瀋河真人又囑咐了句:“骨石香可辨六耳,這一重關鍵還請師叔牢記。”說完,向後退開一步,合手作禮:“恭祝師叔一路順風。”
蘇景道一聲謝,雙翅展開一飛沖天,小小相柳緊隨其後。
揭開離山畫皮,蘇景向着西方飛去,一邊飛遁、將香囊取出,還特意在相柳面前晃了晃相柳沒笑,皺眉問他:“作甚?”三言兩語,把六耳怪物的事情交代了下,相柳翻起怪眼:“你這人,練功煉壞腦子了麼?”
他是九頭蛇,自然不可能是六耳殺獼。
“頭次用,明知你不是還是忍耐不住想試試。”蘇景笑道。
相柳懶得和他糾纏此事,換過話題:“去哪裡?”
不料蘇景居然搖了搖頭。不是不說,他自己也不曉得。
並非蘇景自己想起什麼事情,而是七天之前,體內劍魂忽然甦醒了自從以陽火配合三這三那訣淬鍊以來,劍魂日漸強大同時,對蘇景也愈發認同,再不會像以前那樣隨意暴發,有事時會與蘇景先做‘溝通’。
這一次它醒來後,就一個勁地‘催促’蘇景啓程向西而去,具體要去那裡、做什麼它卻不說。不過它的催促中並無憤怒之意,肯定不是發現了墨巨靈之類的禍患。
一路向西,急行趕路,對於目的地,屠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了,其實這也再正常不過,屠晚強大毋庸置疑,但哪怕強過了天,它到底也只是一道劍魂。器物靈氣再如何濃厚,開出的靈智也有限,與它而言,本能便是智慧了。而蘇景也漸漸想到,恐怕屠晚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做什麼,它只是領受到了一道感應吧。
趕路途中一如既往,見到凡間有難他便出手幫忙。以他現在的修持,化解幾場生死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了
十一天後,正在疾馳中,相柳和蘇景同時皺了下眉頭,繼而對望一眼,西北方向靈元震顫激烈,顯是有人鬥法正凶。
還不等蘇景說什麼,劍魂屠晚陡然躁動起來,殺氣迸現怒意急急,再明白不過的意思,有人在施展墨巨靈一脈的本領。
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蘇景收了天都火翼、捏起一道隱身咒法,與相柳並肩向着西北方趕去。疾馳七十里來到戰團附近十餘白衣修家各展手段,圍攻一個黑衣男子。
白衣那邊皆爲道統修者,法寶、劍術或者神通施展之間,氣韻中正氣象磅礴,只看本領就知他們是正道弟子,爲首一人能有寶瓶境的修持,身邊同伴則要差了些,應該是晚輩弟子。
黑衣人施展的便是墨巨靈的玄法,但他的手段比起南荒妖國的伏圖天差地遠,且似有重傷在身,動法之際全無伏圖那份神奇,顯得鬼氣森森、醜惡不堪,纏鬥中落盡下風,正做困獸之鬥。
毒蛇睚眥必報,相柳曾遭伏圖所擒,從此恨極了墨巨靈一脈,正待出手結果了黑衣人的性命,肩膀忽然一沉,被蘇景按住了。
相柳轉頭,傳音入密:“爲何攔你罩畫皮作甚?”
蘇景已改頭換面,應道:“你莫現身,由我來。”
不遠處的戰團中人根本未發覺有人靠近,隨着首領道長號令,白衣道士們催法更急、想要就此結束此役。這時候不遠處空氣突顯漣漪,一個看上去三十出頭的鳳目、白麪男子現身。
白衣道士們一驚,暫時收手、但圍困黑衣人的陣勢不曾鬆動絲毫,首領道長沉聲問道:“閣下有何貴幹?”
鳳目男子揮了揮手,在他手中,一隻香囊。
修家煉寶、煉劍不拘於形,只要修家自己不嫌寒磣,就是一坨狗屎也能被祭煉成法寶,來路莫名之人忽然晃動香囊,白衣道家同時凝功防備。
但香囊普通,不見丁點威力,反倒是首領道長座下首徒、其他白衣道士的大師兄,突然發出了一串夜梟啼鳴似的怪笑。
便是這個瞬間,鳳目男子身上陡掀邪異!無以言喻的凜冽妖威綻放四方,同時一道璀璨劍芒閃爍,直接將那發笑的白衣道士一斬兩段。
繼而大笑聲起,鳳目男子身法猶如鬼魅,搶入道士們陣中,伸手掐住黑衣邪徒的後頸便走。
一蓬凜冽邪佞、一道驚鴻劍光、一串嘹亮大笑!殺人、搶人,白衣道士全都來不及反應什麼
鳳目男子劫了本已必死的黑衣人,化身一道金光,眨眼消失不見。
黑衣人被他擒住,全無反抗餘地,問道:“閣下何人,意欲何爲?”聲音低沉,語氣裡滿滿敵意,雖然剛剛領受了鳳目男子的救命之恩,但他實在太邪佞,落入此人手中,還不如死在那些白袍道士圍攻下來得乾脆。
鳳目男子不急着回答,直直飛出三百里,確定白衣道士們不會再追來,這才停下了身形,不料就在此刻,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叱喝:“邪徒,放人!”
又一個黑衣人現身遠方,黑布裹面只露一雙眼睛,揚手一劍刺來。
人在百丈外,劍在咫尺間!直刺鳳目男子左肩。
鳳目男子隨手放開俘虜,面目輕鬆、側身讓過這一劍,可是避劍之後,他卻突然變得氣急敗壞,翻手亮出一柄丈一長劍,高舉向天凌空一刺,‘當’的一聲驚鳴響徹四方;跟着鳳目男子倒轉長劍,急急向腳下一揮,仍是‘當’的一響;這還不算完,最後他又橫劍當胸,擺出守禦之勢,丈一長劍的劍身微微一顫,又擋下了一擊
後來顯身的黑衣男子,出手只一劍,但天如鏡,自上而下、‘映’了一劍;地趁影、‘影’了一劍;最難防的則是最後一擊,冥冥迴轉、又‘轉’了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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