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巍、崔晨,親兄弟。
哥哥三歲、弟弟兩歲時,被雲遊的離山長老相中,收做外門弟子。不久前兄弟倆同時打通了第三境‘如是’,跨入‘小真一’境界。
‘小真一’是領悟境,入世行走、尋求感悟是這一境的修行方式之一,兄弟倆就此下山,漫無目的地瞎逛,進入西域地界,很快聽說了一樁傳聞:不久前,一位名叫蘇景的離山弟子賑濟災民。
越往西走,這樁傳聞被提及的次數就越多,連崔氏兄弟都沾了光,當地百姓聽說他們也是離山弟子,全都當成在世神仙一般恭敬、款待。
崔巍性情木訥,在離山的時候和同門也沒太多交往,問弟弟:“蘇景?我好像沒聽說過。你知道這個人麼?”
“你沒聽說過就對了,因爲壓根沒這個人。”弟弟崔晨笑答,一奶同胞,可兄弟倆性格截然相反,弟弟爲人外向熱情,和同門混得極爲熟稔,就連內門弟子裡都有他的朋友,是以離山上下,大小事情他知道的着實不少。
離山弟子衆多,崔晨就算多長十個腦袋也記不全人名,但他下山前特意打聽過,知道離山門下現在世間行走的都是誰,其中根本沒有這個蘇景這一號。
崔巍更納悶了些:“沒有?那這傳聞怎麼說得好像真事似的?”
崔晨心思活絡,想了想就找出了緣由:“照我估計,應該是有個叫蘇景的人,想拜進咱們離山門下,又怕被拒絕回來,所以就先把名聲打出去,替咱們離山行善,說不定長老們一高興,就他收下了。”
崔巍皺起眉頭,一根筋的想法:“做善事是做善事,想入門是想入門,兩件事混成一體,不倫不類,更失了誠心。”
崔晨搖頭笑道:“就算投機取巧,總歸也是做了善事,救了許多人,我倒覺得,師門應該收下蘇景。這樣以後大夥都來學他,想入離山就先去做好事,哈哈,不錯啊。”
崔巍沒再辯,只是說道:“有人冒了離山的名頭做事,無論善事惡事,都要通知師門。”說着從懷裡取出一枚小小紙鶴,對其輕語幾句,又取來一盆清水,把紙鶴放了下去。
紙鶴入水立刻化作一嫋輕煙,就此消失不見。
……
黑風煞疾飛,又快又穩。不知大黑鷹又想到了什麼,沒頭沒腦地讚了句:“老祖賜下的仙法,果然了得。”
六兩隨聲搭腔:“怎麼?老祖賜給你的功法,你又有新領悟?”
黑風煞卻搖搖頭:“不是說我,是說主公。初下地窟時,他竟能在我前面發現‘死鬼’,要知道鷹之一屬,真正引以爲傲的不是如何能飛,而是目光銳利。何況我還是逼近五靈階的妖目,主公剛剛打通了第一境。”
黑鷹的目光的確銳利,比起金烏呢?只怕也跟瞎子差不多了。
蘇景第一境修行得無比緩慢,可是打下的基礎也是少的牢固,身體被被金烏真火洗了又洗,眼睛也不例外,目光自是銳利。當然這不是說他現在能看得比黑風煞更遠更清,但是在近距離、細節的觀察上,還是蘇景穩勝一籌。
黑鷹的飛天術遠非六兩可比,這一路上也再沒遇到什麼閒事,半個月後,主僕一行就進入了離山地界。黑風煞轉回頭對蘇景道:“主公,再向前便是離山,是飛過去還是……”
話沒說完,松鼠六兩就搶話回答:“自然是飛過去,小祖宗是什麼身份?難不成還要像那些不入流的修士一般,早早按下雲頭步行去離山?”
離山位列天宗,不是普通地方,方圓數百里內,外門人物大都不會飛遁趕路,而是老實巴交的走路通過,這不是離山的規矩,但卻是別家的尊敬、是離山的氣派。
蘇景第一次回門宗,不欲招搖,沒搭理‘鼠仗人勢’的六兩,對黑風煞吩咐道:“降下去吧,我們走過去。”說話時極目遠眺,遠處一片山巒起伏,看上去並沒有太起眼的地方,和他的想象大相徑庭。
可是還不等黑鷹完全降落,遠處便升起數道劍華。一個聲音傳來:“前面是哪一位仙家?還請報上仙山寶號、講明來意。”
話音落處,六個年輕人便御劍而至,都很年輕,大的不過雙十,小得看上去也就是十三四歲,個個長得器宇軒昂,腰間都掛着劍牌。與蘇景從多寶會上得來的劍牌不同,他們腰間小劍都是玉質,蘇景聽師叔講過,這是內門弟子的信物。
之前喊話的是那個一行內門弟子中年紀最長的。
幾個離山弟子來到近前,看看黑鷹又看看鷹背上的乘客,不等蘇景開口說什麼,另個十六七歲的薄脣少年就笑着年長弟子說道:“趙師兄,你看走眼了,哪是別派的修家,根本就是個不入流的扁毛怪物。”
趙師兄只笑不說話,其他幾個離山弟子則紛紛點頭附和,顯然薄脣少年纔是一行人中的核心。
黑風煞是幫陸崖九做過事情的,算起來蘇景能有今日的機緣,還多虧它當初一路相送,聽對方出口不遜,蘇景直言迴應:“你說話注意些。”
即便是陸崖九差遣黑鷹,也始終禮貌有佳。而老祖的狂妄,哪像面前幾人那麼膚淺。
薄脣少年名叫樊翹,是離山劍宗一位長老的嫡親第七代玄孫,平時很得長老寵愛,在內門裡雖然不敢作威作福,但也有幾個擁躉。見了這種外門妖怪全然不放在眼中,聞聽蘇景頂撞輕蔑笑道:“人家修行你們也修行,卻沒修成一點見識。你們是在哪個荒山僻野修行的?可知這是什麼地方?趕緊下去步行過境!莫說咱家沒提醒你,在離山界內瞎飛,本座一劍刺穿了你們,你們也只有認倒黴的份。”
話說的狂妄,但終歸還是不敢隨便動手的,離山劍宗門規森嚴,輕啓事端必受重罰,就是他祖爺爺也護不了他。再說這幾個內門弟子是修行閒暇四處亂逛玩耍,正好在山界內見到了飛鷹,才趕來看看打發無聊,並非職責所屬。
這個時候,又一道劍光飛來,不過飛行之跡歪歪斜斜,遠遠比不得幾位內門弟子,來得是個方頭方臉的少年,看劍牌是個外門弟子。
不得不說的,蘇景還真沒見過腦袋長得這麼四四方方的人。
方頭少年趕到,顧不上和幾位內門師兄打招呼,就氣喘吁吁對蘇景一行道:“抱歉得很,門宗內正在演練大陣,爲免誤傷道友掌門傳下封天令,還請暫落雲頭,怠慢處萬勿見怪。”
這個四方頭纔是真正當值、負責攔截附近飛天人物的弟子,他眼力差、飛得慢,所以來晚了片刻。
和蘇景說過話,四方頭又戰戰兢兢地對幾個內門弟子作揖施禮,似乎想替蘇景求情,卻又不敢多說什麼。
四方頭輩分低,比着另外幾人差了一輩,嘴裡結結巴巴地喊着‘師叔’。
樊翹似笑非笑,根本不理會四方頭,望着蘇景:“就憑你們幾個,想領教離山仙劍還不夠資格,下去吧!”
與樊翹同行的那位趙師兄心思更沉穩些,就多問了句:“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六兩冷笑,代爲回答:“我家主公蘇景,乃是……”
真正的身份還沒報出來,樊翹好像忽然想起什麼,插口追問:“你就是蘇景?打從西邊來、在西域做善事的蘇景?”
一邊說,一邊尖聲大笑,似乎蘇景這個名字牽連着一個大笑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