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還有些發漲,能想起來的只有一些零散破碎的記憶。李飛倒了一杯涼茶,喝了一口,坐在八仙桌旁。
環顧四周,房間的四面,都嵌着明亮的玻璃,一眼望去兩邊是崇高的山嶺,後面是綿綿的河水,而在房間唯一的出口是在正前方,一扇老舊的木門連接着另一個房間。但前方的房間不太一樣,那裡的空間要稍小一些,裡頭還擺放着各種儀器和一個操作檯。一名年近五十的老者正站在操作檯前,手裡握着一個好像是船舵的東西,澤羅正站在老者身邊,手裡拿着一張泛黃的圖紙,時不時地看看手裡的圖,又時不時地和老者交談幾句。
李飛坐在桌旁,坐了一刻鐘左右,費力地站起身,扶着房間的牆,搖搖晃晃地推開門,走進澤羅和老者所在的房間。
“我們在哪?出什麼事了?”李飛推開門,有氣無力地問道。
見李飛進來,澤羅將地圖放在操作檯上,臉上充滿驚喜,嘴裡卻抱怨道:“老大,你可算醒了,這幾天夠您老人家可累壞我了。”
李飛問道:“澤羅,這是哪?你要帶我去哪?”
“很明顯,我們在一艘船上!他是船長。”澤羅指着老人說道。
“也是唯一船上唯一的水手!你可以叫我‘老張’。”老人嘴裡叼着一根菸鬥,打趣地說道,但他的雙眼始終目視前方,“年輕人,身體怎樣?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李飛揉了揉額頭說道:“沒有,就是四肢沒什麼力氣,腦袋有點發昏。”
老張爽朗地笑道:“哈哈哈!睡了那麼多天,很正常,沒事就好!”
“睡了那麼多天?澤羅,到底怎麼回事?我記得,我們不是在大巴車裡避雨嗎?怎麼又跑到船上來了?還有,兩頭龍獸呢?”對目前的狀況,李飛完全摸不着頭腦,但他無意間注意到,老張的胸口上,有一枚帶有“帝國”標誌的徽章,“你是‘帝國’的人?澤羅,你瘋了?他是‘帝國’的人!你帶我上‘帝國’的船幹嘛?”
“停!停!停!停!你先不要激動!先說,你還記得什麼?”李飛連珠炮式的發問,讓澤羅的頭也開始發昏,他連忙制止住李飛。
李飛努力想了想,只記得他們在公路上,找到大巴車避雨,遇到了幾個人,後來的事情,他便沒多少印象了。
澤羅又鄭重地問道,“李飛,你可知道,你睡了多久?”
李飛搖了搖頭。
“一個星期!”澤羅豎起一根手指道,“你睡了整整一個星期!”
“什麼?一個星期?怎麼可能?到底怎麼回事?”李飛驚呼道,他努力再想了想,還是隻記得自己躺在大巴車後座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其他一些破碎的片段,他不敢肯定是夢境,還是現實。
“我們是在大巴車上,後來,我們遭到襲擊了。”澤羅的面色十分陰沉,“‘邪蠍’三人死在了襲擊中,我帶着你逃到了這裡。”
“死了?怎麼可能?”李飛不敢相信“邪蠍”三人,好歹是A級“清醒者”,加上澤羅,怎麼可能落得如此狼狽?
“等等!你手上的傷,怎麼回事?”李飛這會兒才發現,澤羅沒有穿外套,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他的左臂上還纏了厚厚的繃帶。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不過,居然能傷到我,估計那傢伙,可以吹一輩子了。”澤羅無奈一笑,但看得出,他是真不在乎手臂上受的傷。
李飛不可思議道:“到底什麼情況?能傷到你?襲擊我們的到底是誰?”
“蘭古特。”澤羅說了一個李飛從沒聽過的名字,“看來,讓你說中了,我是真的倒黴,在哪種鬼地方,居然能遇上蘭古特。”
“蘭古特?他是誰?能強到一對四,殺了三個,還讓你負傷逃走?”李飛在駕駛艙裡找了張椅子坐下,嚴肅地看着澤羅。
“不不不,不是一對四。”澤羅搖了搖頭,奇怪地看着李飛,“你真不記得了?”
李飛很認真地說道:“真不記得了,你說他不是一對四?那看來,他是帶了不少手下吧?這麼說來,現在的結果,倒是不奇怪了。”
澤羅不屑地冷笑道:“手下?他是帶了手下,但他帶的只是兩個隨從。你聽好,蘭古特,憑一己之力,擊敗了包括你在內的五個人!”
“不可能!哪怕我當時狀態不好,但也是三個A級,一個X級,加上你相當於X級的戰鬥力,這個所謂蘭古特,以一敗五,太誇張了!”哪怕是澤羅說的,李飛也很難相信,這種實力,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難道這個蘭古特,是“天使”嗎?
“事實就是事實,由不得你不信。”前方的河道出現了分岔,澤羅拿起泛黃的圖看了看,指了指右邊,老張隨即將船開進了右邊的河道,“蘭古特——‘帝國’將軍,根據‘公爵’所說,‘帝國’國王,就是凱撒老爹,親自授予蘭古特‘血槍徵將’的稱號,哪怕是在魔法次元,蘭古特也絕對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凱撒老爹把蘭古特派來,可見他對這個次元十分在意啊!”
李飛沉思道:“‘帝國’的將軍嗎?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嗎?”澤羅說道,“你再想想?”
“好像有一些模糊的片段,但我不敢肯定是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李飛不確定地說道,“片段很模糊,又很破碎,我記得,好像有一把造型奇特的長槍,好像還有驚呼聲,還有血,鮮血染紅了雨水,那把長槍,好像一個接一個,刺穿了好幾個人,然後……山崩!對!山崩,其他,真的想不到了。”
澤羅凝重道:“你印象中那把造型奇特的長槍,是不是像帶着倒刺的四棱錐,槍身上刻着古怪的符號?”
李飛驚道:“對!是它!”
“那是蘭古特的長槍。”澤羅閉上眼,看起來在回想什麼,“那天夜裡,雨一直沒有停,到了深夜,三條飛龍降落在大巴車旁,一名‘帝國’士兵來敲門,說是要求提供休息的地方,當時是‘邪蠍’去開的門,一開始,我只當是運氣不好,遇到了普通的飛龍騎士,但兩名士兵上車後,看到緊跟他們上來的傢伙,我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蘭古特,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他身穿鎧甲,胸口上有一枚金質的徽章,那是一枚獨一無二的徽章,徽章上是蘭古特部隊的標誌,而金質的徽章只有蘭古特本人才有資格佩戴。”
澤羅頓了頓,繼續說道:“他一上來,我便儘量壓低身子,畢竟,芬洛斯是蘭古特手下的大將之一,蘭古特肯定能認出我這個重傷芬洛斯的人。但大巴車裡總共就那點地方,想躲是躲不掉的,而且,蘭古特一上來,就問‘邪蠍’旁邊一輛車上的兩頭雙足龍獸是怎麼回事,‘邪蠍’不知我們兩個的真實身份,自然是如實相告了。”
“這一告,就告出問題了是吧?”李飛無奈道,什麼雙槍掠騎的信使,這話騙騙外人還成,可蘭古特,身爲“帝國”將軍,對“帝國”內部的結構自然是一清二楚,讓人類加入雙槍掠騎,這根本是在胡扯。
澤羅點頭道:“是,蘭古特一聽就知道我們撒了謊。帶了兩頭雙足龍獸坐騎的人類,除了我們,還能有誰?蘭古特當時二話不說,召喚出長槍,推開‘邪蠍’就衝到我跟前,他的兩個手下則跑到車後座,去查看你的情況。”
“結果自然不用說,蘭古特直接就認出了你、我二人。一場惡戰難免,我們不想波及‘邪蠍’三人,便打破車窗跳了出去,想騎上雙足龍獸逃走。但我們還是慢了,蘭古特用魔法,將公路兩側山上的土石構築成一個牢籠,困住了我們。本來我們的戰鬥並不關‘邪蠍’三人的事,蘭古特也承諾不會對他們不利,但他們三人一聽到我們的身份,硬是要幫我們一起對抗蘭古特。”
李飛面色沉重,“然後,我們五人聯手,結果還是敗了?”
澤羅無奈道:“敗了,敗得一塌糊塗,無論是物理層面的攻擊,還是精神層面的攻擊,我們從頭到尾,沒能傷到蘭古特分毫,蘭古特甚至都不需要變回龍形,就重創了我們。”
“後來呢?後來我們怎麼逃出來的?”李飛想不通,假設蘭古特如澤羅所說的那般厲害,他們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我們能逃出來,付出的代價可不小。”澤羅罕見地露出苦笑,“蘭古特傷了我,還有‘邪蠍’三人,本來我是不指望能逃走了,但你拼了命,強行炸開蘭古特佈下的牢籠,給了我們逃脫的機會。加上‘邪蠍’三人用生命做掩護,拖住了蘭古特,靠你的飛行能力,我們才能逃出來。可惜,兩頭雙足龍獸留在了那裡。你也因爲體力和精神透支,昏迷了一個星期。”
“留下的不光是那兩頭坐騎,還有‘邪蠍’三人的命!”李飛咬牙切齒地說道,其實,他對“邪蠍”三人的第一印象並不好,而且,聽“邪蠍”和澤羅的交談,無論是對“黑鴉”還是“聖鴉”,言語間充滿了鄙視和不屑,但想不到,在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們竟然用自己的生命去掩護自己厭惡的人。
“我們想達到X級,是不可能了,三個A級換兩個X級,不虧!‘黑鴉’,你要是個人,就站出來,承擔起你的力量應該承擔的責任!”澤羅凝重地說道,“這是‘邪蠍’的原話。”
“他們本來大可以不管我們的死活,揚長而去,但他們卻選擇留下。澤羅,等於是我們害死了他們!”李飛由於悲傷而咆哮道。
“冷靜!李飛!冷靜!”澤羅將李飛強壓回椅子上。
“你叫我怎麼冷靜?”李飛甩開澤羅的手,又站起來,繼續咆哮道,“責任?去他的責任!我們五人聯手都無法擊敗蘭古特,還怎麼和‘帝國’對抗?這場戰鬥,根本沒有勝算!”
“李飛!蘭古特再強,終究只是個例!即使‘帝國’有兩個、三個蘭古特,但難道僅憑兩、三個蘭古特,就能確保‘帝國’立於不敗之地嗎?戰爭不是一對一的決鬥!”澤羅怒斥李飛,“你要記住!希望永遠都在,只是看你肯不肯去做了!”
“希望嗎?”澤羅的訓斥讓李飛冷靜下來,他坐回椅子上,“你說的沒錯,戰爭不是決鬥,僅靠兩、三個強者,是無法完全改變大局的,但目前的情況,哪怕是比較整體實力,我們人類也不是‘帝國’那羣爬蟲的對手,你說,我們該怎麼做?”
“我還不知道。”澤羅坦言道。
“不知道……”李飛不再做聲,澤羅也沉默着,船艙裡一片寂靜,只有柴油機枯燥的“隆隆”聲。
過了半響,李飛緩緩問道,“你現在要帶我去哪?”
澤羅看着地圖,無精打采地說道:“出發時,我不是說了,去看望老朋友。”
“那他又是怎麼回事?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會找了一個‘帝國’的走狗當司機?你不怕他出賣我們?”冰冷、黑暗的殺意在李飛心頭躁動,“帝國”是他現在最憎恨的詞。
“你又不冷靜了!”澤羅擋在了李飛和老張之間,“老張是我在河邊恰巧遇到的,‘帝國’內河運輸隊的成員之一,正好他輪休快要結束,準備回船隊報道,我便讓他順路載我們一段。老張只是個普通人,要不是爲了討生活,你以爲他樂意給‘帝國’辦事?當時他看到我們受傷,可是二話不說,連我們的身份都沒問,就讓我們上了船。你想想,他要是想對我們不利,要通知‘帝國’巡邏隊了,又何必給我們休養的時間?”
“後來,澤羅小友說了你們的身份,着實嚇了我一跳!我替‘帝國’的爬蟲們跑船,偶爾聽到過關於你們的事情。現在想來,要是一開始知道你們的身份,沒準,我應該多考慮一下是不是要讓你們上船。”嘴上是這麼說,但看老張笑得無比爽朗,相信即使他一開始就知道了李飛和澤羅的身份,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幫助他們,“不過,現如今誰會好過?我也是多虧了這一身跑船的本事,纔能有個還算不錯的活計。換了其他普通人,運氣好的,沒日沒夜地做苦力,運氣不好的,指不定哪天就成了那幫畜生的盤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