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想怎麼做呢?”
異界的靈魂想了一會,“按部就班的做吧,先從鴉……不,我想要先研究一下秘藥的成分——真可怕,它竟然控制了近十萬人……”它近似於畏縮地嘆息了一聲,對這個數字表示敬畏,十萬人,不是十萬粒沙子,它還記得在它的位面裡,奴隸制度曾從公元前一直延續到十八世紀,與之相關的內容大部分已經非常模糊,但一個小故事,也有可能是真實的事件讓它記憶深刻——就在距離它不遠的時代,當一個滿懷正義與勇氣的人殺死了一個奴隸主,打開奴隸的鐐銬,告訴他們已經是個自由人了,萬分喜悅地催促着他們走出窩棚的時候,奴隸們沒有動作,後來一個奴隸走出來,猶猶豫豫地問:“那麼,先生,我們的主人呢?”
“你們的主人?”那個人說:“已經被我打死了。”
奴隸們大吃一驚,但沒有如那個人所以爲的那樣對他感激不盡,而是衝上來把他打死了,因爲那個人殺死了他們的主人。
如果克瑞瑪爾稍有差池,他的結果大概不會比那個人更好些,側島上的殘苛制度不是執行了十年或是一百年,而是近一千年,小小的珊瑚蟲堆積一千年都有可能形成可觀的島嶼,更別說只有數十年生命的人類。側島上不斷有新鮮的奴隸輸入,但更多的還是那些祖祖輩輩都是奴隸的人類,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達達稱他們爲牛馬,他們也就像是一頭頭無怨無悔的牛馬——他們還在母親的肚子裡的時候就是奴隸,在不需要被哺乳的時候就離開了母親,在“轡頭”的妻子與女兒的監管下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好”奴隸。他們不允許被學習耕作之外的事情,眼睛只能看着地面,如果有那個淘氣不安分的孩子敢私自擡起頭來。“轡頭”的眷屬就會用細細的羊毛鞭子抽打他們的眼睛,這樣既不會造成無法痊癒的傷害(別忘記這是主人的財產)。又能帶來深刻的痛苦——當然,她們也不會多費什麼心思,如果確實有那麼一兩個不合時宜的聰明孩子,她們會報給“轡頭”,“轡頭”報告給宦官,宦官是有權利提前將這些小駒子丟進石磨裡的,免得他們的思想引起更大的波瀾。
那些馴服的孩子很快就會被投入到勞作中,直到他們有了繁殖的能力。在這段時間裡他們是幸福的,因爲牛馬也是需要飼料的,少年時期的奴隸可以獲得不少甜菜殘渣,這些營養豐富的食物與秘藥能讓他們轉瞬間長出結實的肌肉與強壯的骨骼——還有旺盛的慾望,他們在“轡頭”的管理下生育,男性只有五年可以與女性奴隸在一起,女性奴隸則可以生育到第九個孩子,在他們不再被允許生育後飼料中的甜菜殘渣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秘藥與棕櫚葉,奇妙的是即便吃着完全不能稱之爲食物的食物。他們仍然有着無窮無盡的力氣,可以晝夜不息的勞作,直到驟然倒下——就像是落日在海面上投下的最後一縷光芒。耀眼卻轉瞬即逝。
秘藥讓他們思想遲鈍,無法記憶太多的事情,也無法理解過於深刻的話語,只有幾個簡單的詞語與鞭子、哨聲能讓他們行動起來,除此之外,就算是將他們活生生地投入巨大的石磨,他們也只有流淚與發出哞哞的叫聲,甚至連反抗與逃走都無法做到。
“比十萬更多,”凱瑞本說:“你似乎忘記了側島之外的地方。”
“側島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克瑞瑪爾說。它知道,可能它最後只能救到一萬或者更少的人。在龍火列島上,奴隸是種消耗品。那些在他們身上使用秘藥的人是不會顧惜他們的生命的——這裡的奴隸,幾乎都只能活到三十歲,“轡頭”略長些,因爲他們攝取的秘藥要少一些,而領主與領主之子身邊的宦官要更長,如果幸運的話,他們能活的和自己的主人一樣長,就像是東冠領主身邊的大宦官,而東冠領主的兄弟們的宦官就有些不走運了,當他們的主人死去或是變成奴隸之後,等待着他們只有成爲“巧手”與“牛馬”一途。
這裡或許還要將主人身邊的女性奴隸單獨列出,因爲她們的壽命有時比“牛馬”還要短,他們的主人在興之所至,又或是怒意勃發的時候常會肆意地殘虐這些羽毛豔麗的小鳥,有許多女奴死去的時候僅有十一二歲或是更小,更別提爲了更好的活着她們之間還會相互傾軋,能夠活到被退到“巧手“之中的女性奴隸可以說是少之又少,單看達達在“巧手“中尋找暫時伺候新主人的女奴費了多少力氣就知道了。
“這將會是一場艱難而又漫長的戰役。”遊俠說。
“沒關係,”異界的靈魂說:“時間對我們是毫無意義的。”
當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突然頓了一下,凱瑞本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有時候你能從克瑞瑪爾的臉上讀到很多東西,就像是一本翻開的書,像是現在,克瑞瑪爾正在懊喪地眨着眼睛,像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凱瑞本回想了一下剛纔的交談,是有關於時間的那句嗎?剛纔他確實有點不明白年輕的施法者的意思,因爲半精靈的生命固然長過人類,但也只有兩百五十年到三百年,相對於精靈近似於永恆的生命來說只是一霎那而已,但他隨即想到,於人類而言,這樣的生命已經足夠令人豔羨的了,克瑞瑪爾的導師是人類,父親也有可能是人類,而他現在只有二十歲而已,可能他覺得兩百多年已經很長了,所以纔會這麼說。
——白癡,曾經的不死者說。不過感謝你之前的愚蠢吧,他沒懷疑你。
——……
——當然,如果我們被抓住了,你的時間就可以掰着手指頭倒數着過了。
——你覺得我的想法怎麼樣?
——什麼?是說你準備成爲救世主的事兒嗎?哈利.波特先生?
——側島的奴隸是我的財產吧,異界的靈魂嘀咕道。那麼我願意把它們用來打水漂也都是我的事兒,另外提一句,你在我的記憶裡都看到了什麼。爲什麼你會知道哈利.波特?
——你可比那個綠眼睛小黑貓偉大的多了,他也就拯救了四五千人。滿打滿算一個村莊,而你,你以爲你要面對的只是十萬個奴隸嗎,不,我最親愛的蠢貨,你要面對是整個龍火列島!
——我可沒準備上報紙——難道你對這種秘藥不感興趣嗎?
——一種很普通的秘藥而已,巫妖暴躁的喊道。
——你知道它的成分?
——略知一二——在曾經的不死者還是個生者的時候,他父親的礦藏中就有一種礦物是這種秘藥的重要成分之一。亮晶晶的小石頭,與雄黃同一個顏色,需要碾成粉末,因爲這種秘藥需求旺盛的緣故,大部分術士的學徒都曾經幹過這份堪稱枯燥無味的工作。
但我是不會爲你做這件事情的,巫妖說,你正在把我們推向一個危險的深淵。
——但你有沒有想過……
——什麼?
你在贖罪啊親!贖罪,懂?!爲什麼每次醒來都看到你在暗搓搓地找死?!幹件好事很難嗎?!很難嗎!!很難嗎!!!
——閉嘴!
——我什麼也沒說。
——我想我有提醒過你,巫妖說,在識海里。你的思想對我來說是完全透明的——你知道你剛纔根本就是在大聲咆哮嗎?!
——……嗄?
——別裝傻,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關鍵不在這兒,問題是你的態度。你真的想和我達成永恆成就嗎?
……試試看,異界的靈魂無可奈何地說,你或許可以從中得到些好處的。
——那麼告訴我,第一次從白塔到灰嶺的那段路上你幹什麼了?
——……
——哈!這就是你的誠意?
——相信我,對你來說,這最好是個永遠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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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貼滿了金箔的船首像在星光下閃爍着迷人的光芒,德雷克躺在前甲板上,雙手放在腦後,凝視着藏青色的天空。
“你在看什麼?”
“看魔法星河。”德雷克說。
深紅色的絲袍拂過他的鼻子。堅硬而尖銳的秘銀鞋尖碰了碰德雷克的面頰:“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施法者?”
“我確實看不見,”德雷克承認說:“但曾有個施法者說過那晚的天空很美。雖然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個施法者。”
“他?”紅袍術士說:“我以爲應該是個她,鑑於我們的德雷克船長是如此的念念不忘。”
“如果有個人讓你連接損失了兩條船。以及船上的水手,你也會對他念念不忘的。”
“看樣子確實是個老朋友,”術士說,一邊俯下身體,將她淺褐色的柔軟手臂伸給黃金夫人號的主人:“那麼說他就是我們這次遠行的目標嘍?”
“一部分,”德雷克在術士的幫助下站了起來,然後他輕輕用力,用一種不會令人生厭的殷勤將紅袍術士拉入懷抱:“我最親愛的瑞意特,我們的主要目標是弒君之人伯德溫與王女李奧娜,他們兩人都是有着高額懸賞的,還有弗羅祭司梅蜜與盜賊葛蘭,盜賊葛蘭優先,因爲他殺了諾曼新王的非婚生子,現在這位悲哀的父親願意拿出不亞於伯德溫的賞金來換取這個雜種,至於精靈遊俠凱瑞本呢,你知道的,他有個好父親,諸神在上,我真是太愛這些父親了,我想我們可以索要一船秘銀,或許還有雪蜜和精金。”
“那個施法者呢?”
“我的私人懸賞,美麗的瑞意特,我最強大的愛人,我記得你很喜歡那顆赤色碧璽,抓到他,把他活着給我,那顆碧璽就是你的。”
“這恐怕有點難,”紅袍術士,白塔實質上的主人說:“他是個很不錯的施法者,或許還不夠強大,但……”他從奧斯塔爾的手裡逃了出來,並且很好地瞞過了他,現在奧斯塔爾還在七十七羣島忙碌,等他回來知道有個小法師把他耍了之後那臉色一定很好看,可惜的是瑞意特可沒那個膽量去嘲笑諸位兄弟姐妹中也是最強的術士之一,但她的打算是在奧斯塔爾反應過來之前抓住他,然後看看能不能用這個小傢伙從奧斯塔爾那兒換取些什麼好處,不管怎麼說,這是他的疏漏,雖然不算很大,但奧斯塔爾拿回那本龍語法術書後從“母親”那裡獲得的讚賞與恩賜已經讓不下一打的血親嫉恨如狂了,只要他露出一點兒破綻,他們準會蜂擁而上,將他撕成碎片。
“不會有人比你更強。”德雷克說。“就像沒人能比你更美。”
“你的舌頭就像是被蜂蜜醃漬過的,”瑞意特說,“但別讓我從中找出蜂刺的痕跡,不然我就把它割下來,放在蒜頭和醋裡面醃製上一個白天加一個夜晚,用來伴着血紅酒來喝。”
“我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是屬於你的。”德雷克甜蜜蜜地說:“好人,隨你拿去醃在粗鹽裡或是醃在葡萄醋裡。”
瑞意特輕蔑地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推開了德雷克的臉:“希望你沒對海魔說過這句話,她可是會認真的,德雷克。”
她可以說是高高興興地看着德雷克的臉變得蒼白,而後又變得鐵青,在海魔號上度過的日子是德雷克此生此世永難忘卻的羞辱,如果不是瑞意特,一個強大的紅袍術士,一個他稱心如意,好不容易邀請來的幫手說出這句話,他準會把她綁在黃金夫人號的龍骨下從龍火列島拖到亞速爾,直到她只剩下森森白骨爲止,但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他想要做出一個笑容,可就算是沒有鏡子,他也知道他的臉是扭曲的。
“別……”
他想要再說些什麼,但瑞意特已經走開了,她之所以答應德雷克只是爲了得到奧斯塔爾的把柄,可不是爲了這個人類服務的。
“對了,”瑞意特突然轉過身,“看着我,親愛的。”
德雷克的臉上浮現出了動人的微笑:“瑞意特……”
當他察覺到術士的惡意時已經來不及了,一束刺目的白光擊中了他的眼睛,黃金夫人號的主人發出一聲哀嚎,抓着眼睛跪倒在甲板上,他的水手立刻衝上來扶着他。
“只是個小教訓,”瑞意特說:“魔法星河不是凡人可以褻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