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畢竟是個法師,”他的長子說:“法師們總是很謹慎,他們不是凡人,不會像個商人那樣總是要去摸摸皮囊中的金子。”而後他不怎麼確定說:“他昨天似乎去城外見了一個盜賊。”
“盜賊?”格瑞納達的王帶着些許疑問的口吻說道:“難道我們的小寶寶竟然有着如此之大的胃口嗎?他剛得到了龍牙,現在竟然要向龍刺伸出爪子了嗎?尼克斯可不是容易對付的敵人。”
“但那個盜賊並不是‘細網’的公會成員啊,他原先屬於‘銀指’,也許現在也是,我們的情報人員暫時還沒有把他的情報蒐集整齊,最新的一份情報告訴我說他已經重新成爲了尖顎港‘銀指’公會分部的首領,並且與亞速爾島的女大公的非婚生子德雷克重歸於好——被他取代的那個可憐傢伙就是在德雷克的宴會上被半公開的刺殺的。”
“如果按你所說,”新王接着說:“我知道他是誰了,他是葛蘭,一個被死亡之神克藍沃的牧師詛咒的傢伙,他有着極爲顯著的弱點,雖然可以說的上是一個出色而狠毒的盜賊,但相比起奧斯塔爾麾下的成員,他可真是要遜色不少。”
“問題是奧斯塔爾和克瑞瑪爾的關係可不怎麼好,”說到這裡的時候,米特寇特和自己的父親交換了一個默契的微笑:“等等……”他短暫地思考了一會:“也許我能夠猜到他們的意圖了——葛蘭是個野心勃勃的傢伙,他們在龍火列島上的時候,他就曾經試圖利用高地諾曼的王女達成自己的野望——他曾經希望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工會,但那幾乎不可能,看看奧斯塔爾,‘細網’的後盾是龍刺,龍刺雖然無法與龍牙,以及龍爪相比,但它終究是個軍團,而他最初的計劃仍然進展緩慢——‘銀指’與‘惡刺’已經發展得非常成熟了,他們有自己的城市,有自己的領地,有自己的巢穴和軍隊,他們與所有的達官貴族們都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一個陌生的盜賊公會很難得到後者的信任,尤其是他們可以將工作交給任何一個他們所熟悉和信任的盜賊公會時。”
“但如果‘銀指’或是‘惡刺’公會中有着一個人,一個身居高位的傢伙,願意爲龍刺效力,從最嚴密的內裡瓦解整個公會的話……”新王接着說:“一個混亂乃至崩潰的公會會變成一個巨大的黑洞,而能夠填補這些黑洞的只會是龍刺。”
“那麼那個小盜賊可以得到些什麼呢?”
“他的主人是龍牙的統帥,”米特寇特說:“如果這樣的話,他大可不必擔心他們的契約會被奧斯塔爾隨時撕毀,因爲那樣奧斯塔爾將會直接面對龍牙。而且,這份契約對奧斯塔爾來說也並非毫無益處,如果我的小弟弟可以在龍牙立足的話,王都中的局面就會變成二對一,”他做了一個手勢,表示凱爾門與凱爾絲,這對兄妹與克瑞瑪爾之間的關係已經糟糕到無法挽救了,另外他們與米特寇特,還有奧斯塔爾的關係都欠佳——不久前凱爾絲還試圖插手進龍刺裡面,如果不是她挑選的那個牧師實在太蠢,她也許是能夠成功的。米特寇特知道奧斯塔爾近來一直在忙碌與之相關的事情,格瑞第判斷對錯的方式從來就是簡單而又粗暴的,她只關心事情有沒有按照她的想法發展,至於怎麼發展,是誰推動的,她並不在乎。
如果他們還有時間,奧斯塔爾或許可以等到那種“菸草”的影響力更大一些的時候踏出下一步,但現在他必須,立刻,馬上得到一個顯著的成績,以免再一次地被凱爾絲無恥而又下作的掠奪走快要成熟的果實——尼克斯只是格瑞第的侍女,她的身份永遠不可能比格瑞第的紅龍女兒更尊貴,就算她的後裔要比紅龍的子女更狡猾與強大。
這樣說來,如果克瑞瑪爾作爲龍牙的主人去和奧斯塔爾談判的話,奧斯塔爾或許會欣然接受這份提議的,他們可以先吃掉‘銀指’,然後吃掉‘惡刺’,不過誰能猜到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如果“母親”的計劃也能如此順利的話,那麼這個位面上或許只會留下一個盜賊公會。
“但那要很久,很久,很久以後了。”米特寇特說,“幸好我們的壽命總是非常長久的。”
“正是這樣,”在國王的位置上坐了三百年,但還是會被人們稱之爲“新王”的龍裔說:“我們不可急躁,我的孩子,我們的敵人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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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妖並不介意讓他和葛蘭的會面被其他人所知,龍裔的狂妄讓他們不會去關心一個凡人,雖然葛蘭所有的碎片已經讓他有了凡人不應擁有的力量。
至於這些碎片……他曾經以爲,奧斯塔爾會讓他拿出碎片,但他沒有,在來到格瑞納達之後,克瑞瑪爾的碎片也仍然屬於克瑞瑪爾,曾經的不死者甚至懷疑過這些碎片可能是巨龍們留下的陷阱,而貪婪的紅龍已經察覺到了其中的危險,所以纔會對此興趣缺缺。但葛蘭離開龍火列島後的遭遇似乎又讓他的思路回到了原地——也許紅龍格瑞第並不是不想要這些碎片,而是暫時無法取得——他從亞戴爾那裡知道羅薩達的主殿曾經頒佈神諭,宣告婚姻與繁衍生育之神格瑞第是個僞神,因爲她的追隨者曾經將羅薩達的牧師們驅逐出白塔的關係,羅薩達的白袍也摧毀了她們的神殿,從那之後,格瑞第的紅袍牧師們似乎就此偃旗息鼓了——也許是因爲格瑞第在整個關鍵時刻並不願意多生是非的關係,她確實還不是一個真正的神祗,雖然她是那樣的強大與威嚴。
但巫妖知道這位有着美豔的人類形態的紅龍是絕對不會就此放棄的,就在他和奧斯塔爾返回格瑞納達的路途中,即便是在格瑞納達的敵國裡,他們仍然可以每一晚都在格瑞第的神殿中享樂與休息;而荒蕪的田野裡,也能不斷地看到那些被割開了腹部的老鼠或是青蛙,那是一些農奴,他們無力購買羊、鹿和奴隸作爲奉獻給格瑞第的祭品,他們只能挖出這些小生物的胎兒或是卵,讓它們暴露在空中,茫然可笑地希望能夠藉此獲得格瑞第的眷顧;而那些裝束華麗,皮膚飽滿的夫人們,她們雖然不能公開地宣稱自己信仰格瑞第,卻可以在手指上佩戴鑲嵌着嬰兒骨頭的戒指,或是用孕婦的頭髮裡來填充自己的髮髻,極具諷刺性意味地以此來祈求格瑞第可以賜給她們一個或是很多個兒子,免得因爲無法生育而遭到丈夫的厭棄。
而她們所信仰的對象,那隻古老的紅龍正充滿耐心地蜷伏在熔岩之中,任由火焰淬鍊着她的雙翅,金色的雙眼在黑暗中閃光——現在,她手中有着三片碎片,巫妖手中有一片,葛蘭與梅蜜各一片,伯德溫一片,精靈手中一片,侏儒手中一片,還有一片下落不明,但如果它沒有落在某個神祗的追隨者手中,巫妖相信它也很快就會來到格瑞第的手中——葛蘭身邊的那個人,如果曾經的不死者沒有猜錯的話,那麼他很有可能就是盜賊之神瑪斯克的化身……伯德溫的碎片曾經被奉獻給泰爾,這是葛蘭告訴他的,公正之神無情的退貨行爲可讓盜賊笑了很久,但這也說明它正被泰爾注視着;精靈凱瑞本手中的那枚可能已經落在了密林之王英格威的手中,而英格威,正是這個位面上可能唯一一個可以與格瑞第正面剛的傢伙,即便銀冠密林已經閉鎖,格瑞第也只會將這枚碎片放在蒐集的最後一環,之後是侏儒,巫妖不知道他是如何逃過紅龍與奧斯塔爾的眼睛的,但麥基確實就這樣消失了,不留一絲痕跡。
巫妖離開浴室的時候,葛蘭將一片浸滿了鮮花水的絲帕蒙到臉上,這個舉動看上去可真是有點膽大妄爲,就連服侍他的兩個混血蛇女也情不自禁地舔着自己的毒牙,但她們還沒有任何動作之前就互相絞死了對方。盜賊在絲帕後面舒服地嘆了口氣,自從有了符文碎片後,他簡直就和他曾經的主人一樣危險——浴室的主人有點不高興地拿走了他的金幣,一邊嘀咕着蛇人混血超級慢的生長速度,一邊給他送來了一個人類。
葛蘭只需一眼就能看出這個人類是一個弗羅牧師,她還很年輕,也許就是因爲這樣,她會敢於來到格瑞納達,現在她似乎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愚蠢,但已經沒有那個可能離開,除非像那兩條發臭的蛇那樣被拖出去風乾焚燒。
她不明白她的新客人想要做什麼,他對她是有欲//望的,但他只是用一枚紅榴石把她整個兒地買了下來,他給了她長袍和斗篷,然後把她帶到格瑞納達的城牆之外,城牆之外是浩瀚無垠的沙漠,數之不盡的怪物,還有可以毀滅一切生命的沙暴,但也有商隊,人類的商隊。
葛蘭輕輕推了她一把,看着她踉踉蹌蹌地走向一個商隊的管事,也看到那個男人眼中露出的光彩,接下來就要看她自己的了。
他也要回去了,回到梅蜜的身邊,在他離開尖顎港的時候,他的力量被歸攏在他的愛人手中——梅蜜身上仍舊殘存着一些力量,對於一個神祗來說,這些力量簡直如同滄海一粟,但對於凡人們來說,它已經足以控制住整個尖顎港。遑論梅蜜身體裡還有着與之不同的另一種力量,雖然葛蘭並不希望她去使用——每次使用過這種力量之後,梅蜜都會感到難以言喻的疼痛與疲倦,有好幾次,在事情結束後她就立即昏厥了過去……葛蘭爲此感到遲疑,即便那種力量陰暗,冰冷而且邪惡,比起弗羅的粉紅色小花樣,更能讓尖顎港的野獸保持安靜。
這也是葛蘭爲什麼會來到格瑞納達的原因,他知道和格瑞納達的人合作簡直就是從巨龍的口中取出金幣,但他急迫地需要擁有自己的公會,一個可以讓梅蜜和他們的孩子安然度日的祥和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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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巫妖的庭院中,有着一個他也不曾預料到的訪客。
灰袍女士和她的弟子馬倫正在等待着他,從這位灰袍女士的神態上來判斷,她顯然有着一個與她身上的灰色袍子毫不相稱的好心情,她甚至帶着馬倫細緻地觀察了那些雕像,並且教導馬倫如何從切口上判斷石化的種類——術士,還是法師,又或是美杜莎,石化之後的內部紋理都是不同的,“這是一個經過變化與優化的石化術,”她說:“只石化表面的一部分,所以它們看上去是中空的,但看上面黏着的黑色痕跡,那是人類血肉腐化後生成的菌類生長後留下的根系,雖然它們現在已經乾枯了。”
馬倫一擡頭就從茂密的薔薇枝葉中看到了這個宅邸的主人,他的侍從正在恭敬地鞠躬,灰袍的弟子略微有點不好意思,因爲他的導師正在研究的東西或許就是這位術士或是法師的作品。
灰袍女士並不是一個擅長交際的人,她在椅子上坐下後,就拿出了那張卷軸,她的手臂仍舊焦黑一片,手指枯乾的就像是燒過的樹枝,但絲毫不影響它們的靈活性,巫妖默默地在心中推斷了幾個法術可能造成的這種效果,將手指輕輕地放在卷軸上,施放了一個用於鑑別卷軸內容的法術。
巫妖略微驚訝了一會,因爲這是一個能夠召喚魅魔的卷軸,魅魔在惡魔中有着不錯的階級,而且定向召喚對象的卷軸可能表明被召喚者的名字已經被召喚者掌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