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特寇特和龍刺的哨探所談到的那位紅龍女士在黎明之前,最深刻的黑暗中起飛,她的鱗片反射着天光,就像是流動的鮮血——她噴吐而出的火焰取代晨光喚醒了城牆上的人們。
異界的靈魂曾經研究過格瑞納達人的戰術,因爲鷹首獅身獸們的存在,他們的手法奇妙地與另外一個位面契合,簡單點說,如同現代戰爭那樣,首先降臨到敵人頭上的是來自於空中的打擊,就像是異界的靈魂所在的位面中曾經發生過的最後一次大戰中那樣,紅龍與鷹首獅身獸羣是打擊力量的主力,紅龍的火焰與術士們的法術如同炮彈那樣從空中傾瀉到地面上,無處不在的火、煙塵、閃電與酸液比另一個位面的人們所需要面對的火藥和鋼鐵更可怕,這種打擊可以在瞬息之間摧毀堅固的堡壘、城牆,令得無數的凡人哀嚎着死去,讓倖存者失去反抗的能力與信心,讓他們畏懼顫抖,無法思考,同時還能夠讓隱藏起來的施法者們被迫暴露出自己的蹤跡,他們將會是第二次打擊的重點對象。
他們所要征服的這座城市重要性僅次於王都,沒有了它,格瑞納達人就可以在三天或者更短的時間裡讓自己的陰影覆蓋在敵國王都之上,在這裡有着數以萬計的士兵與騎士,還有着施法者們,他們或是不被格瑞納達接受,或是無法容忍格瑞納達的混亂或是邪惡,或是觸犯了格瑞納達的法律後不得不逃走,又或是和這個國家的人們有着千絲萬縷的血緣關係,所以他們幾乎沒有後退的餘地,在紅龍的火焰席捲了城牆之後,他們就像是混雜在沙子裡的寶石那樣顯露出來。
一個法師高聲吟唱着咒語,他是一個勇敢的人,但這種勇敢在一隻紅龍面前沒有任何意義。閃着藍色光芒的法術擊中了紅龍,讓它發出一聲嘶叫,但與其說是疼痛倒不如說是意外。它轟地一聲落在了城牆上,爪子緊抓着城垛,堅硬的石磚在它的爪子下落下粉末,它扭動着佈滿鱗片的脖子,金色的眼睛閃閃發光,豎立起來的黑色瞳仁裡倒映着那個法師的身影。而那個法師,在巨龍降落在與自己幾乎只是一探脖子就能來個熱吻的地方的時候也沒有露出畏懼之色,他開始做出手勢,第二個咒語在他的舌尖上成型。
紅龍的翅膀突然掀動了一下,幅度很小,但一陣炙熱的風突然鑽進了法師的嘴裡,他的法術和聲音一起中斷,而他的喉嚨被無情地灼傷,他後退了兩步,頑強地從身後拔出一根魔杖,但此時紅龍擡起爪子,只一下就把他徹底地按在了爪子下面,鮮血立刻從那個法師的口鼻,耳孔中溢出,他還有一個手臂可以使用,他掙扎着,試圖在城垛的縫隙中折斷那根魔杖,但紅龍的另一隻前爪就像是人類的手指那樣輕巧地奪走了那隻魔杖,“一份很不錯的小禮物。”紅龍用通用語說,它的聲音是那樣的響亮,如同雷霆,而它巨大的頭顱垂了下來,龍吻對着法師的臉,它在深呼吸,法師可以清晰地看到龍首下的囊部在猛烈地鼓起,他睜着眼睛,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一股他從未能夠感受過的灼熱與痛楚,但他沒有想到的是紅龍噴吐而出的火焰簡直就像是線那樣的細長,而它的形態註定了它要比之前的同類可怕上幾百倍,火線落在法師的鬢邊,那裡的石磚發出崩裂的聲音,然後法師的捲髮與皮膚開始焦黑與翻卷,火線就像是活躍的小蛇那樣攀爬在他的面頰上,肌肉融化,骨頭炸裂,而他居然還沒能死去,他張開嘴,火焰立刻落入他的牙齒間,在尖銳的疼痛之前是難以忍受的酸楚與苦澀——紅龍可以看到他流淚了,也許是他感到後悔了,也有可能只是生理性的原因,但無論哪種感覺都讓它心生快意。
法師的死亡不能說快,但也不能說是緩慢,火線掠過他的臉,將他的頭顱從嘴脣的縱線位置分割成了兩半,因爲高溫的關係幾乎沒有血流出來,他的上半個頭顱落在地上,紅龍放開他的身體,滿意地端詳了一下自己的作品。
城牆上處處火焰,除了之前這裡的人們爲了抵抗而預先準備的油脂與巨木之外,僅有的燃料就只剩下了人,敵國的士兵和統領着他們的人被一視同仁地點燃,士兵們的火焰小些,因爲他們缺少脂肪,而貴人們要燃燒的更爲旺盛一些——但紅龍並不覺得滿意:“讓我看到更多的火!”它尖叫着咆哮道,鷹首獅身獸後的施法者們卑微地低下頭顱,做出手勢表示自己聽到了它的命令。
紅龍注視了一會,數只被術士們召喚而出的火元素生物——鷹隼,鼠類和不成型的小團在主人的指示下飛奔向人類的安身之所——在城牆的邊緣,居住的都不會是身份貴重的人,而這些手工藝人,遊商和僕役只能夠使用泥土和木頭,也沒有足夠的水源,火焰的鷹隼可以飛入他們用木板釘住的窗戶,而火焰的老鼠可以鑽入小洞,在低矮的木牀與木牀上的乾草中擴增自己的同類,不成型的小團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愛,它們落到哪裡哪裡就開始燃燒——低矮房屋中的人有些直接因爲煙霧窒息而死,而有些則活活被火燒死,也有些逃了出來,但鷹首獅身獸上的騎士們拔出了短矛,短矛從空中呼嘯而下,它們的獵物無一逃脫,因爲他們幾乎都是在奔跑中被短矛捕捉到的,所以每個人在倒下去的時候還本能地揮動着自己的手和腳,就像是這樣就可以從死亡的羅網中掙脫而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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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龍擡頭看了一眼天空,這次是半島上難以一見的,被厚重的淺灰色雲層覆蓋着的天空,只不過因爲火焰的關係,這裡的空氣依舊乾燥灼熱。它拖着長長的尾巴在城牆上緩步走動,嗅着空中的氣味,在即將走過一個箭塔的時候它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從那張巨龍的面孔上突然露出了一個猶如小女孩般的頑皮神情……雖然這種神情很難被人類分辨出來,箭塔中悄寂無聲,塔樓上方與射箭的孔洞中都有死亡的人類垂掛着,它走了過去,在尾巴即將擦過箭塔底部的時候,極其快速與準確地,它將龍吻插入了其中一個射箭孔——射箭孔對這位女士的嘴來說實在是有點小,但紅龍並不介意,它的囊部不祥地鼓脹起來,然後,它一口氣將火焰吹入了這個箭塔,箭塔的每個孔洞與空隙立刻噴出了赤色的光,緊接着便是更爲明亮的火焰,人類在火焰中慘嚎,而紅龍心滿意足地喘了一口氣。
它傾聽着聲音,感覺着其中微弱的魔法震盪,在火焰讓石磚的邊緣亮起的時候,它猛地揮動尾巴,高聳的箭塔攔腰折斷,上半部分落入城牆之內,摧毀了一片木棚,但裡面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已經逃走了,但紅龍沒有去注意這個,它所關注的是箭塔剩下的部分——在一片奇蹟般完好無缺的牆壁前方,站着一個術士,他的法術確保了他周圍三尺安然無恙,但他的神色可不像是地面和牆壁那樣沉靜,“我投降,”他聲嘶力竭地大叫道,汗水從他的頭髮流入他的紅袍,那件紅袍與火焰,還有鮮血相比,要黯淡的多了,“我願意爲您們效力,我姐姐是爵士的妻子,我知道他們所有的佈置!我可以……”
“聽起來不錯,”紅龍說,一邊提起它的尾巴尖,甩掉上面的黏稠液體,術士的軀體頹然從牆壁上滑落下來,“但我不需要這個,”它看向已經被火焰統治的城市,“我只需要死亡。”
火焰將越來越多的人驅趕出來,他們之中那些有權勢與財富的人嘗試着祈求,威脅與賄賂,但就像是紅龍所說的,他們的敵人只需要死亡,在他們發覺無法藉助以往他們所依仗的東西求生的時候,他們開始反抗,一個商人拿出了他暗藏的武器,所有的人,除了孩子之外,都拿起了刀劍,弓弩,還有盾牌。
“我現在很想念我的扈從,”一個龍爪騎士說,之前的戰鬥中,這種事情都是交給附屬軍團完成的,但這次爲了保證軍團進發的速度,那些人都被拋下了:“這種事情毫無趣味性。”
“別抱怨啦,”他的同伴倒是極其的興致勃勃,“我不介意貫穿任何一具軀體,只要它能夠慘叫和流血。”
龍爪的騎士們在那些凡人負隅頑抗的官邸前列陣,格瑞納達的術士們做出手勢,堅實的牆壁如同沙子一般地潰塌,裡面的人們發出驚叫,他們看到了被黑色的盔甲籠罩着面孔和身體的龍爪騎士,還有他們身下的恐爪龍,恐爪龍們只輕輕一躍,就越過了鬆軟的沙堆,它們的腳爪在石頭的地面上刮擦着,發出刺耳的聲音,沒有等到這些敵人的臨時首領想出什麼對抗的方式,這些猙獰而強壯的野獸就衝向了人羣,它們的重量讓整個地面都在顫抖,只有很小一部分人能夠在這種威懾下揮動刀劍,但這些刀劍只在恐爪龍的前胸甲冑上無用的滑出一條細小的痕跡就被巨大的力量推向一側,而他們的頭顱或是身體的一部分可能要比他們的武器更早地落地。
龍爪騎士們的長矛穿透了一個,兩個,甚至三個柔弱的人類身軀,他們的力量可以確保擡起長矛,舉到恐爪龍的嘴邊,他們的坐騎則滿足地享受起這份意外的加餐。
一個掛在長矛上的女性只被穿透了肋側,她痛苦地哭喊着,衣服連同皮肉被恐爪龍一起捲入口中,裸露出來的身軀在灰色的天光下猶如乳脂般的柔潤到發亮,那個抓住她的騎士饒有興致地欣賞着她的胸口與臀部,但當他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腹部的時候,一柄長刀迅速地割下了她的頭顱,結束了她的痛苦。
騎士不滿地瞥了一眼那個多管閒事的傢伙:“你在同情她嗎?龍牙騎士?”他問,龍牙與龍爪軍團的關係並不怎麼好,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太吵了。”那個龍牙騎士說,然後一個一個地刺死了那些還沒有完全死去的人,恐爪龍的咀嚼聲變大了,簡直就是在他耳邊,不過這種恐嚇是無法影響到一個龍牙騎士的,他直起身體,穿過那些鮮血淋漓的怪物,走到自己的鷹首獅身獸前,翻身跳上他的鞍座:“別忘記還有比折磨一個凡人更重要的事情,我們的時間並不多,而我們的任務卻不少。”
龍爪騎士則不快地做出一個下作的手勢。
鷹首獅身獸飛上高空的時候,這座曾經繁榮過的城市即將變成一堆焦黑的廢墟,他不那麼愉快地皺着眉,紅龍至少應該留下可以幫它把金子還有寶石從這些礫石木頭裡挖掘出來的奴隸——士兵們還有可能反抗,那些商人和手工藝人卻會非常溫順聽話的,而且除非明瞭了那個悲慘而又必然的結局,否則他們是絕對不會反抗的。
他懷念起自己在另一個分隊的同伴,他和黑髮的龍裔克瑞瑪爾在一起,那位殿下顯然要比紅龍更冷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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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位冷靜的殿下正在注視着一座堡壘,或是用格瑞納達人的話來說,是一座城寨,這座城寨由兩個相對的主塔與附屬建築組成,因爲裡面是一個法師構築起來的,半是刺客半是盜賊的團體,所以這不能說是一個簡簡單單就能完成的任務。
不過對於紅龍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克瑞瑪爾可不是紅龍的寶貝兒,相反的,他還是它孩子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