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漸漸靠近那裡,當我看清靠在車子旁邊吸菸的男人時,整個人已經慌亂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那人穿着黑色t恤,極短的寸頭。雖然帶着墨鏡,我也認出了他是誰——容振堂的貼身保鏢楊勝。
根據王聲傳回來的訊息,這個楊勝是容振堂的左膀右臂,而且背景非常複雜。據說以前替容振堂當過刀子,是他最信任的屬下。一般楊勝都是跟着容振堂的,只有涉及到人命的事情纔會親自出馬。一想到這裡,我冷汗都下來了。
“景昕,還要怎麼走?”楊程錦碰了碰我的手臂。
“啊?”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後,聲音都有些顫抖:“往前開,前面的路口右轉。”
司機按照我指的路線開了一會兒才說:“小姐,再開就又上了出村的路了……”
“嗯……你往市區開吧,我還有些東西忘記買了。”我現在想的就是趕快離開這裡才行,至於下一步我也不知道了。
楊程錦有些詫異地看着我,看到我語氣如此堅定也沒多說什麼。車子很快又開進了市區,我們在彩虹路上下了車。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路邊有飲料的小攤子,楊程錦看我走路都晃晃悠悠的,扶着我坐下來。
“我……先讓我靜一下……”我現在腦袋裡亂極了,根本就沒想到我都離開楓城了,容振堂還會派人來找我,對我趕盡殺絕。寧城是沒有辦法再待下去了,現在只能選擇出國或者是回江城尋求媽媽的庇護。出國的話還需要做一些準備,但是回江城……即使現在媽媽看不出來我懷孕了,但是肚子會一天一天地大起來,終究是沒辦法瞞住的,我該怎麼辦?
“景昕,你今天不打算回去了吧?”楊程錦輕聲詢問。
“嗯。”我點點頭,現在住的那裡是絕對不能回去了。
“那你跟我回酒店吧,在這裡坐着你沒辦法好好休息,身體受不了的。”
“好。”說的也是,待在這裡確實不是辦法。
楊程錦攔了輛出租車,然後帶我去了他住在第一醫院附近的酒店,他用自己的身份證在他的房間旁邊又開了一個房間。楊程錦用房卡開了門,然後把幫我拎着的手提袋放到沙發上。
“你自己可以嗎?”楊程錦看我神情恍惚,有些不放心。
“我沒事兒……”
“你先休息一下,有事兒就叫我。”楊程錦又囑咐了我幾句。
楊程錦離開後,我鎖好房門,慢慢走到**邊躺下來。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在容振堂的人手裡,爲了寶寶也顧不得太多,只能先回江城再說。我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我知道自己在做夢,因爲我的肚子已經很大了,潛意識裡是有人在追我。我用手護着肚子,在黑暗狹窄的小巷裡跌跌撞撞地奔跑……
忽然頭髮被人從後面扯住,我覺得那人是容振堂又好像是楊勝,我掄起拳頭用盡全身力氣揍向那人的腦袋,聽到‘啪’的一聲,我把自己給驚醒了。我睜開眼睛,看到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才意識到自己是睡在酒店的客房裡。我又使勁兒揉了揉眼睛,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夢裡。喬奕諶側身躺在我身旁,頎長的身體橫在我眼前。我枕在他臂彎裡,他的另一隻手環在我有些臃腫的腰上。我可以確定,剛纔在夢裡揮出的一拳是打在他的胸膛上了,因爲我的手還在疼着。
房間裡的燈光很亮,喬奕諶微微眯着眼睛看我,就像一隻剛剛被人擾亂了睡眠的獅子,眼神帶着慵懶卻又非常危險。我的身體僵再他懷裡一動不動,我扇動了一下睫毛,用同樣倨傲的眼神回看着喬奕諶。而其實的內心完全不似眼神這般從容淡定——喬奕諶來了,我該怎麼辦?在我之前的人生裡,無論遇到多複雜的情況,我都不會不知道該怎麼辦,更多的時候,在事情還沒有發生時,我已經想好了對策。可是自從遇到裡喬奕諶之後,我的理智和情感都是被割裂開的,我迷茫彷徨,我不知所措!
喬奕諶勾了勾脣角,貪婪地吻住我側頸沿着脖子一路往下,有些狂躁地啃咬着我的鎖骨。我哪裡肯讓喬奕諶這樣對我,用力地推開他的臉,兇巴巴地瞪着他。喬奕諶翻身撐在我正上方,手臂撐得筆直生怕壓到我的肚子:“自己偷偷跑出來這麼久,被我抓到還敢打我一拳,你是哪兒來這麼大的膽子?”
我努力保持着鎮定,用能拿出的最嚴厲的語氣說:“這是我的房間,你怎麼進來的,請你馬上出去!不然我報警了!”
“你大可以報警試試,看有沒有警察來捉我!”喬奕諶從**頭櫃上拿過手機放在我手裡,然後一瞬不瞬地瞪着我:“昕昕,我整整找了你47天,我每天不是數着天過,是數着分鐘過的,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那種感覺。我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你覺得用‘出去’兩個字就能讓我離開嗎?”喬奕諶摸了摸我的頭髮:“我當然會走,因爲我會帶你一起!”
“你現在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夫了,你以什麼身份帶我走?以什麼身份,你能說出口嗎?!”我努力地不讓自己掉眼淚,可是說到這種事情,我真的忍不住,眼淚就那樣汩汩往外淌。
喬奕諶深情款款地看着我,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淚水:“什麼身份?你明明知道的,你是我愛的人。”
“你愛的人應該是你的未婚妻,別對我說‘愛’,也不要侮辱‘愛’這個字!你的‘愛’對我來說一無是處!”喬奕諶越是對我溫柔我的心裡就越酸澀,我緊緊咬着嘴脣不許自己哭出聲來:“你身上已經貼上了‘容清淺的未婚夫’這個標籤,你拿什麼來愛我?”
“我給她的也就只有這個未婚妻的名分,其他的什麼都沒有改變!我保證,不會這樣很久的。”喬奕諶將我抱起來摟在懷裡,低下頭一點一點地吻去我臉上的淚,他溫熱的手掌輕輕地撫着我的背,語氣帶着愧疚和懺悔:“你走的那天蘭姨打電話告訴我你在臥室裡消失了,當時宴會廳裡那麼多的人,那麼喧鬧我卻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眼前都是你告訴我,‘不要怕一切都會過去過去’時的樣子。我當時覺得整個世界都黑了,我從來都沒那樣絕望過,那樣厭棄我自己,我連看一下週圍的**都沒有。
你總是說,你有你的驕傲,驕傲我也有。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就這樣吧,既然我用了那多心血來挽留都留不住人,就讓你走吧。這個決定我只想了那麼幾秒鐘,我發現我不能放開你,我這小半生從來都沒爲自己活過。從前是爲了向父親和爺爺證明自己,後來是爲了我母親。我未雨綢繆、我謹言慎行、我步步爲營,我好像一直在實現着大大小小的目標,可是那些事沒有一件是我真心誠意想做的。景昕,那一刻我才發現,失去你的話我就一無所有了,我的人生就剩下一個華麗的空殼子了。面子算什麼,脾氣算什麼,驕傲算什麼,根本都沒你重要!”
“哈哈哈……”忽然覺得喬奕諶這些話真是諷刺,我居然是他人生的全部。喬奕諶——讓他失去了就活不下去的人,留在他的身邊,以**的身份:“喬奕諶,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愛我,其實你錯了,你最愛的人是你自己。你說失去我人生就剩下個空殼,可是你想過嗎?我如果留在你身邊,我的人生連個空殼都沒了,更談不上華麗!就算我什麼都不要,我可以任人詬病。你想過我的孩子嗎?我的孩子怎麼辦?喬奕諶你太自私了,我鄙視你!”
“你可以鄙視我,也可以討厭我,甚至是恨我。只要留在我身邊,隨便你怎麼看我。”喬奕諶深邃的眸子裡閃爍着我看不懂的情緒,不知道是光線還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眼睛上籠着一層水光,喬奕諶好像要哭了。
“你還沒吃晚餐,一定餓了,我去給你弄點兒吃的。”喬奕諶把我放到**上,轉身離開了房間。
我走到門邊鎖好門,我知道這根本沒什麼用,只要他想進來一把鎖根本攔不住他,可我就是想這麼做。我覺得胸口憋得要炸開了,走到窗前打開窗子,然後坐在並不算窄的窗臺上。夜風灌進房間,吹起我的頭髮,那些髮絲四散飛舞沾到淚水後貼到我的臉頰上特別不舒服……
我有種又回到三年前,初返楓城的那些日子。面對滿是惡意的世界,我只有悲憤到極點的無力。我也記不得有多少個夜晚,就這樣坐在霜林醉辦公室裡的窗臺上,看着眼前被各種燈光照得宛如白晝的城市,它沉浸在黑暗中也閃着亮光。所有的人都在紙醉金迷中沉迷,只有我是清醒的,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