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陽晃動手裡的修長的香檳杯,語氣漫不經心卻又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譏諷:“加比爾少爺似乎很喜歡我的姐姐。”
安詩瑤難以置信地看着李明陽,她在李家生活了十幾年,即使李明陽還是小孩子時,也從未叫過她姐姐。在安詩瑤的印象裡,李明陽除了對自己的母親,誰都是疏遠冷漠的。對她更是連多一眼都不會看,今天他是怎麼了……
就連最瞭解李明陽的安詩瑤,此時也摸不準李明陽的想法,還是驚魂未定的加比爾就更不知所措了。他連忙收回了不友好的目光,將心思放到面前精美的食物上。
李明陽輕笑一聲:“我母親可是很疼愛姐姐的,如果加比爾少爺的聘禮太少的話,我母親恐怕是不會同意。”
李明陽此語一出,安詩瑤都傻了,她手中握着的餐刀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李明陽居然想要把她嫁給加比爾·馬沙爾!這太恐怖了!她曾經跟着養母到馬沙爾家的莊園裡做過客。馬沙爾家雖然富可敵國,但婦女在那裡的地位真是不敢恭維。而且,單是加比爾·馬沙爾這個男人,先不用說長相不屬於她喜歡的範疇,一身中東男人特有的體臭就讓人倒足了胃口。不用拿李明陽跟他作比較,從前追求過她的那些男人們,隨便挑一個都比這個男人強一百倍,更別說加比爾·馬沙爾放蕩成性的生活,真搞不好有什麼不乾不淨的病……
僕人給安詩瑤換了新的刀叉,然後默默地吃着飯,她知道加比爾不會娶她的,他們信仰的宗教根本不許與異教的人結婚。更何況她纔剛擺了加比爾一道,他應該不會給她一個妻子的身份,畢竟馬沙爾家族在中東地區都是很有威望的。
加比爾·馬沙爾完全搞不懂李明陽的心思,自己冒犯了李明陽的妻子,而李明陽卻要把他的姐姐嫁給自己……這是什麼邏輯?與加比爾的蠢鈍相比,薩巴赫就要精明得多了。他雖然還沒有參悟到李明陽這麼做是在懲罰安詩瑤,畢竟他覺得一個女人能夠嫁入他們馬沙爾家絕對是一種榮耀。但是,這無疑是李明陽在安撫他們,他的兒子失去了一隻手,李明陽送了一個女人作爲補償,也算是變相的示好。至於結婚這種事情,他們的風俗與這裡可是完全不同的。光是法律就允許一夫多妻,雖然他決定收下這份補償,但並不打算讓兒子與安詩瑤舉行正式的婚禮,異教的女人可是會遭到所有人的鄙視。再加上安詩瑤害的加比爾失去了一隻手,嫁過去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李先生請放心,我馬沙爾家的聘禮可是不會小氣。”薩巴赫自然會順着李明陽給的臺階往下走。
加比爾雖然有些不理解父親的態度,但是娶妻子這種事情他不會花費多少心思,反正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已經有兩房了,其他侍妾幾乎是數不太清。這個安詩瑤看起來還算鮮嫩可口,不過她斷送了自己一隻寶貴的左手呀。如果她對胃口的話就好好地吃幾天,不對胃口就把她扔到舞姬的集體住所去。如果她還是很礙眼,就直接處理掉,反正‘中東呼吸綜合徵’有時候鬧得很兇,那個病很難治,在他們當地幾乎是跟判死刑差不多。
“明陽……”安詩瑤害怕極了,薩巴赫居然說要給李家豐厚的聘禮來迎娶她,不可以的。
“姐姐是太高興了嗎?”李明陽的嘴角浮現出一抹殘酷的微笑,語氣卻是滿滿的警告,“最近你應該好好地看看婚紗……還要找個懂的那邊風俗習慣的老師系統地學習一下禮儀……”
坐在餐桌上的三個男人都知道安詩瑤嫁入馬沙爾家絕對沒有好日子過,但都是心照不宣的。而剩下的兩個人女人——在這種由男人決策事情的時候,她們根本沒有發言權。
哥哥娶不娶安詩瑤,對於盧薇·馬沙爾來說,真的沒什麼關係,不過她倒是爲自己找了一個留下來的契機:“我想,由我來教安小姐風俗習慣,是再合適不過的。”
“那就有勞馬沙爾小姐了。”李明陽無所謂地應了一句。
安詩瑤被嚇壞了,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糟糕。但是理智告訴她現在不可以提出任何異議,否則只會使事情變得更加難以收拾。她勉強自己一直堅持到晚餐結束,馬沙爾一家已經離開了餐廳,回到他們住的小樓去了,李明陽也往樓上走去。
“明陽,我想跟你談談……”安詩瑤儘可能讓自己顯得楚楚可憐一些。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李明陽頓住腳步,站在高高的樓臺上宛若神靈。
其實,對於安詩瑤來說,李明陽此時不是神靈,而是救世主。他任何一個無足輕重的決定,就可以改變她的一生:“明陽,你不可以把我嫁給加比爾·馬沙爾的,我根本不喜歡他,而且……我去了那裡會死掉的……明陽……求求你……不要……”
李明陽的語氣非常冷漠,她的一切在他的眼裡都是那麼的一文不值:“自己都不喜歡的東西還要把別人給推進去,我的女人誰都不能算計她,懂嗎?”
明陽是在幫那個小賤人報復她,以前就知道他做事狠絕,今天安詩瑤才見識到了這個男人的可怕之處。他不是一招斃命地報復人。而是先讓你在惶惶不可終日的狀況中煎熬,當你覺得一切都過去了,整個人都放鬆下來時,再將你拖入更恐怖的深淵裡。
安詩瑤的心臟在被怨恨的火焰灼燒着,卻依舊卑微地跪在樓梯上,用手扯住李明陽的褲管:“明陽,求求你……不要……媽媽……她也不會願意看到我嫁給加比爾·馬沙爾的……”
“你大可以去跟媽媽求情,順便也講一下你是如何往莊園裡放蛇,怎麼在我的湯裡下藥,還有……又是用什麼手段得罪了馬沙爾一家,還順便收了加比爾少爺一隻手……”李明陽的語氣裡帶着厭惡地味道,“恐怕她也不會給你一個更滿意的結果……如果你以爲現在的情況已經是最糟糕了,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我會告訴你什麼是更糟糕……”
安詩瑤的身體像是被人剪去了掉線木偶,失魂落魄地跌落在樓梯上。臉上被悽楚籠罩着,她沒想到自己搬出了養母,都沒有換來李明陽的一絲眷顧。她這輩子就要毀在加比爾這個中東男人手裡了嗎?
安詩瑤做了那麼多惡毒的事情,居然還敢把母親拿出來當擋箭牌,李明陽忽然覺得很反胃,噁心得不行。母親要是知道她教育出來的孩子,有一副這樣狠毒的心腸,該有多失望呢?
李明陽推開臥室的門走了進去,房間裡沒有開燈。他的小丫頭應該是睡着了,葉念初的呼吸是舒緩的。小小的身體埋藏在被子裡,像一朵小小的茉莉花,芳香的,溫暖的。李明陽躺到葉念初的身邊,輕輕的擁住她,這樣可以讓他胃裡面更舒服一點兒。葉念初的身體纖細而修長,像是爲他度身定製的一般,完全契合在一起。
葉念初動了一下,睜開眼睛發現天已經黑了。她下午看了德文原版的《浮士德》,由於太多生詞都不認識,查詞典都查困了。葉念初從被子裡鑽出來,打開了檯燈。她看到李明陽側身躺在牀上:“你睡覺不換睡衣嗎?”
“不換……換了一會兒也得脫……”李明陽開着小玩笑。
葉念初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搭話,打算下去找點兒吃的東西。小腳還沒沾到地板,就被李明陽給攔腰抱了回來:“跑什麼?”
“我……要吃飯……”葉念初打了個哆嗦。
“怎麼還沒吃飯?”李明陽皺着眉,把葉念初鬆開,然後讓人送晚餐上來。
葉念初默默地吃着飯,今天的甜品是酒釀圓子。媽媽最喜歡吃酒釀圓子了,想到這裡,她吃的格外用心。葉念初嚼着q彈的小圓子,忽然問道:“你的生日是哪一天啊?”
“11月19號,怎麼了?”李明陽反問。
“沒什麼啊……”好像還有兩個月啊,葉念初已經吃飽了,她打開牀頭櫃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上午剛做好的吊墜。黑色的古法琉璃中加了研成粉末的銅粉,泛着幽藍色的光,像是一片夜空,細細的金色線條描繪出細膩的花紋,非常漂亮。吊墜是圓柱形的,葉念初用黑色的絲線親手編制了掛繩,看起來非常漂亮。
葉念初把吊墜放進李明陽掌心裡:“這個送給你。”
“謝謝葉子。”李明陽把葉念初圈進懷裡,吻了吻她的額頭,“爲什麼不等到我過生日再送?”
“太久了……”其實,就算是那個半年的期限,到李明陽過生日,還是綽綽有餘的。葉念初卻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自己根本留不到那一天。
“這麼沒耐心。”李明陽颳了下葉念初的鼻樑。
“很漂亮吧?你喜歡嗎?”葉念初努力地忽略掉心底的不安,小心翼翼地看着李明陽。
李明陽沉默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不再瞞着葉念初:“葉子……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