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航偏過頭看看我,起身拉開對面的椅子:“景小姐,請坐。”
最近的幾次碰面陸子航都沒給我留下什麼好印象,他突然這麼客氣我反而覺得很瘮人,我緩緩坐下來:“謝謝四少。”
陸子航沖茶藝師點點頭:“沏茶吧。”
茶藝師一套茶藝表演行雲流水美不勝收,金色的茶湯衝進茶杯裡,玉手輕揚放到我面前,我點點頭:“謝謝。”
茶藝師泡好茶鞠了一躬退出了包間,房間裡忽然變得很安靜,彌散着幽幽的茶香。
“昨天沒有回信息,我以爲景小姐不會赴我的約。”陸子航端起茶杯押了一口茶。
“我一時沒認出四少的號碼,所以就沒及時回覆。不過楓城只有這麼大,可謂低頭不見擡頭見……我自認沒做過愧對四少的事情,所以不會避而不見。”今天的天氣好,窗子敞開着也不覺得冷,那一串串的水珠兒映着陽光格外好看。
“今天請景小姐過來,是想跟你好好聊聊。”陸子航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不知四少想聊什麼?”我敏銳地感到陸子航跟我聊的話題,應該不那麼令人喜聞樂見。
“以前覺得你聰明卻不弄聰明,知世故卻不世故,而且懂的東西多,性格也比一般女子灑脫,我確實很欣賞你,想跟你交個朋友。”陸子航的話很誠懇,我聽得出他不是在講客套話。
“多謝四少擡愛。”不過再誠懇也沒用,因爲他說的是‘以前’。
“雋池僵了幾個月的案子,到你手裡很快就運作起來。人漂亮,而且做事情也漂亮,你很優秀。”陸子航鄭重地看着我:“你離開三哥,會有更好的未來。”
“四少憑什麼斷定我跟喬奕諶一起,未來就是一片灰暗呢?”跟我猜的差不多,問題的關鍵在喬奕諶身上。
“將來的喬太太只能是清淺,你跟三哥不會有結果的,不如及早抽身,免得傷人傷己。”陸子航說道容清淺時,眼中不經意地閃過一抹柔光。
“既然你如此篤定我與喬奕諶無緣,又何必來跟我聊這個,四少就隨我自生自滅好了。”我押了口茶,上好的凍頂烏龍,回味有點兒清冽的回甘。不過品茶真要有好情致,以我現在的心境,再好的茶也是牛嚼牡丹。
“我不信你這麼看得開。”陸子航的臉完全沉了下來:“如果你一意孤行,從今往後我們就是冤家對頭。”
“四少這立場有些怪,我是哪裡妨礙到您了?”我笑得一臉茫然。
“三哥在盈嘉根基還不穩,容家在事業上能幫到他。總之,我不會眼睜睜看着你毀了三哥。”陸子航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真是兄弟情深,如果四少是維護喬奕諶,那咱們算是一邊兒的,絕不會是冤家對頭。”我淡淡一笑:“只怕四少是站在容小姐一邊吧?”上次陸子航帶我去醫院見容清淺,我就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今天我才恍然大悟——陸子航是在護着容清淺,所以才視我如眼中釘肉中刺。
陸子航的臉色馬上變了,是人窺破心事後惱羞成怒:“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三哥的脾氣我最瞭解,如果他知道你在背後算計他什麼,根本不用我動手收拾你。”
陸子航的反應更加印證了我的猜測,記得以前在書上看到過一句話——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隱瞞的,咳嗽、窮困和愛;你想隱瞞越欲蓋彌彰。陸子航喜歡容清淺,不用他告訴我,他的情緒全都寫在眼睛裡了。
“四少未免太自信了,別說是四少,就是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將杯子裡的茶慢慢喝完:“看來今天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謝謝四少款待,我還有事兒,先告辭了……”
“你一定要執迷不悟?”陸子航擡起頭看着我。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在我看來,執迷不悟的人……是四少……”陸子航是逆光坐在那裡,窗外的光照不到他臉上,他此刻的表情又十分森然,看起來有些嚇人。
一樣的竹橋流水,我再走過時卻覺得步子重得不行。看透不說透才能做朋友,我與陸子航今後也只能是冤家對頭了,不是我喜歡樹敵,而是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沒得選。其實陸子航也挺可憐的,感情裡最不甘的莫過於‘愛而不得’,而他恐怕更不甘——爲喜歡的人跟情敵攤牌,連愛都愛的如此委屈……
一抹苦笑浮上脣角,誰心裡沒有一座城,住着一個不可能的人,那個人明明痣路過了青春一陣子,卻在心裡擱淺一輩子。能不能讓他走出去,只能看自己放不放的下。無論友情還是愛情,我只相信——日久見人心,留到最後的纔是最好的。
我會冷暖自知,更會好自爲之。
瀟湘選的美容會所還不錯,芳療室裡有很多綠色植物,輕柔的音樂讓人昏昏欲睡。做完水療我趴在按摩**上,芳療師打開一罐薰衣草複方精油,淡淡的香味可以安撫人的神經,後來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一睜開眼睛就看到瀟湘已經換好了衣服——豆沙色的羊絨連衣裙將她的好身材勾勒得淋漓盡致,一頭長髮盤成精緻的髮髻挽在腦後,幾顆東珠落在發間,雍容典雅。
我坐起來理了理浴袍的衣領:“幾點了?”
“快五點了,你先去換衣服。”瀟湘讓造型師去給我拿衣服:“一會兒咱們去吃法國大餐。”
“今天不行,晚餐我約了別人。”我抱歉地笑笑。
“男人就像是風箏,不能牽得太近,要懂得放一放再拉回來……”瀟湘白了我一眼。
“林大小姐你想太多了,我約了人談工作。”我看看瀟湘拿給我的衣服——修身的毛呢連衣裙,白色的皮草小外套,還有一頂赫本風的圓頂禮帽:“這是給我穿的?”
“當然。”瀟湘點點頭:“這身行頭可貴了,要不是刷莊鵬的卡,我得吐血。”
“我……不穿……”我還要工作呢,又不是去約會。
“不行,必須穿,沒商量。”瀟湘把我推進試衣間,然後將衣服都丟給我,反手鎖了門:“不換不給你開門了。”
我無奈地把衣服穿起來,敲了敲門:“快開門,換好了。”
“嗯嗯,帶着仙氣兒的大美人兒。”瀟湘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保證亮瞎三少的眼。”
“呵呵。”我一會兒去見造價師,然後回霜林醉,今天應該是不會跟喬奕諶碰面了。
我去麒麟閣的路上,先去劇院那邊看了下舞臺。安晴還算靠譜,交代的事情都完成的很好,我又跟導演敲定了一些細節。
我趕到麒麟閣時還不到六點半,宋媛已經到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半天說:“昕姐,你今天真漂亮。”
“謝謝。”我淡淡一笑。
自從昨天在我辦公室裡看到喬奕諶後,宋媛面對我時又多了幾分拘謹。喬奕諶那樣大刺刺地用我的杯子喝水,只要不是傻子都會看出這不正常。
宋媛的同學很快就到了:“昕姐,這是李傑。”
“景小姐您好,這是我們事務所的王工。”李傑向我介紹着他身側的男人。
對方看起來大概40歲左右,帶着一副黑框眼鏡,像是學者的樣子。
“王工,李先生請坐。”我招呼他們坐下,然後點了菜。
我大致跟他們說了一下雋池二期的情況,那位工程師說:“預算我可以做,不過工程預算我們都是按照平米數來算,而且由我帶着助手做,速度會比較慢。”
“大概要多久?”
“一週左右吧,具體還要看了圖紙之後才能確定。”李傑回答。
晚餐時順便敲定勞務費,我又諮詢裡一些工程造價方面的小問題。我將對方送到餐廳門口,遇到了麒麟閣的老闆:“景總,上次真是不好意,我還以爲您以後都不在我這裡請客了。”
“張總上次也算是高擡貴手了,好歹沒把我的客人得罪了。”我笑笑,上次是喬奕諶不高興了故意在背後使壞,也不能怪老闆。
“景總寬宏大量,巾幗不讓鬚眉。”
“張總客氣。”跟張總客套了幾句之後,我回了霜林醉,細細算來,我都有半個月沒過來了。
“景總真是稀客。”王凱看到我笑着揶揄。
“至於這麼擠兌我?”我按了去辦公室的樓層。
“我是實話實說,哪有擠兌?”王凱聳聳肩。
“我竟無法反駁。”進了辦公室,除了書桌上的文件比平時多一些,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
我翻看了一下都是一些財務報表,打開一本細細看起來。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了幾下:“景總,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我聽出是夜心的聲音。
夜心走進來,她今天穿了一條雪紡掛脖連衣裙,長長的頭髮散在身後,雖然化了妝也顯得很清秀。我跟夜心不如與瀟湘親厚,但她跟瀟湘的關係好,我平時對她也很關照。
夜心靜靜地站在那裡,我從辦公桌後面走過來,倒了一杯水果茶放在茶几上,指了指對面的沙發:“有什麼事兒坐下來說。”
夜心坐下來,擺弄着自己的手指:“我……我做完這個月,下個月就不來上班了。”
“哦,找到了新工作?”我只能想到這麼多,如果她換場子的話,一定不如在我這裡好,至少新東家不會像我這樣護着她們。
“不是……”夜心有些侷促不安:“我就快結婚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很意外,不過她們能有個好歸宿我也替她們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