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開口,只要心裡一念生出,光明咒就在他心底開始響起,慢慢延展迴盪到他周身,漸漸地整個身體都開始共鳴,分辨不出到底是他的嘴巴再念誦,還是自己的心裡迴盪的聲音,倒是感覺是他用整個身心在吟誦這些咒語。讓他的身心內外有一種十分舒暢通透的感覺!
這種感覺漸漸讓他全身漸漸溫熱起來,似乎每一個毛孔都被撓了個癢癢一樣,讓他忍不住的發出了一聲舒服的低吟,竟然如龍吟一般。這一聲不是普通的脣齒喉舌共振發出,而在他咒音震動全身,身心漸漸消融,渾然不覺之時。
苦行僧被這龍吟之聲驚動,趕緊尋了一個地方將陸正放下,卻見陸正端背架之中,雙目輕闔,兀自低吟不絕,在他周身迴盪繚繞,徘徊不散。苦行僧注視着他,不敢驚動,雙目中露出無比的訝異。
好一會兒,陸正終於結束這低吟之聲,緩緩睜開眼睛來,發出一聲呻吟:“好舒服啊!”忽然看見大和尚正盯着自己,而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已經被大和尚放在了地上。於是問道:“大和尚,到了休息的地方了嗎?”
苦行僧不答,面色凝重,問道:“小施主,你得老實告訴我貧僧,最近身體可有什麼異狀?”
咦,難道是被大和尚發現什麼了,陸正臉上微紅,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將自己這幾曰來眼睛、耳朵發生的種種異狀都說了出來,他當然不敢說出自己的猜測,試探的問道:“大和尚,我的眼睛耳朵會發生這樣的變化,是不是因爲持咒的緣故呢!”
他問出這個話,滿心期待着苦行僧給出肯定的回答,然後誇獎一番,提出要收他爲徒。沒想到苦行僧聽說而來詳細的情況,卻是大吃一驚,臉色變得從未有過的嚴肅,說道:“小施主,你的眼睛和耳朵發生的變化,並不是持咒的效用。光明咒和清心咒在於養成菩提本心,並無這等功用,否則貧僧也不用萬里迢迢帶你去求醫了。”
此話一出,陸正卻是愣在了那裡,自己原先想錯了?呆了半晌這纔回過神來,道:“啊,不是持咒的緣故嗎,那我不是完全想錯了……那大和尚,我的眼睛耳朵怎麼會變成這樣,時好時壞的?”
苦行僧欲言又止,低頭沉思了會兒,指着對面山頭上露出的一塊大岩石,問道:“小施主,你先回答貧僧一個問題,那塊大石頭上面有什麼,你能看得見嗎?”
兩人所在之地乃是一座並肩峰,一座山上有着兩個山峰,相隔大約有百丈之遠,常人的目力是絕不可能看清楚的。但陸正依言看了過去,目光鎖定那塊大岩石,上下一掃,便收回了目光,道:“大和尚,上面有一隊螞蟻在搬家,我數了一下,大約有六十隻左右,不過還在源源不斷的排隊爬過來呢!”
陸正有些喪氣道:“是啊,我以爲我是真的能夠看得那麼遠,聽得見那些小聲的聲音啊!”
陸正忍不住道:“大和尚,你是說我看見的那些,聽到的那些,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是我在做白曰夢嗎?”
苦行僧眉頭一皺,忽然拉起陸正縱身一躍,陸正尚來不及驚呼,只見半空中苦行僧一揮大袖,陸正覺有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捲來,將兩人穩穩送到了那塊大岩石之上。甫一落地,陸正回頭看來處,如此凌虛一渡,讓他又是驚奇又是興奮。
苦行僧感嘆道:“人不可能去想象自己沒見過的東西!比如你剛纔看見的螞蟻搬家,你仔細回想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哪兒見到過那個情景呢?”
此言一出,彷彿黑夜之中一道閃電,陸正忽然想起,可不是嘛,那螞蟻搬家分明就是自己在城隍廟牆角看見的,當時自己還數了數,就是六十隻左右,正要往下數,就被唐小九一陣取笑打斷了。不止如此,還有那樹葉的脈絡,蟲子的紋路,都是自己曾經閒得無聊,在陽光下仔細辨認過的,都被唐小九一一嘲諷過。
陸正心裡奇怪,不明苦行僧的用意,但還是大岩石上四下找了起來,奇怪的是剛纔在對面看見的螞蟻,現在連一隻也沒看見。
陸正點了點頭,疑惑道:“我剛纔明明看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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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正問道:“怎麼證明呢?”
“當然夢見過,我和九哥最愛吃雞腿了,可是又吃不到,就經常在夢裡吃嘍!”陸正不知道苦行僧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苦行僧道:“怎麼樣,一隻螞蟻也沒有吧?”
“小施主,你再看看,看見剛纔的螞蟻了嗎?”苦行僧在一邊問道,原來他拉着陸正跳過一座山頭,竟然就是要來看螞蟻。
陸正等不及問道:“大和尚,我剛纔明明看見好多螞蟻,怎麼過去就沒了呢,難道那些螞蟻會飛嗎?”
聽到這兒,陸正才彷彿有些明白,苦行僧的意思是自己所見所聞,都好比是自己想象中的雞腿的滋味,是自己想去看,想去聽,結果才由自己的心造出來這樣的幻覺。要是這麼說,他倒是想起來,自己第一次看清楚那隻五彩斑斕的蟲子,就是自己想去看清楚,然後纔看見的。接着自己又想去看那座山,結果整座山的景物都涌進來了。
這時,苦行僧又道:“其實要證明你那些所見所聞乃是幻覺,再容易不過了。”
苦行僧點點頭道:“小施主,你每次進入這種幻覺,是不是都讓你感覺無比疲累?那是因爲這種幻覺最耗損人的元氣。你千萬不可再如此,以後你再遇見這樣的幻覺之境,做到不去看不去聽就是,心滅種種法滅,幻覺自然散去。若你沉迷其中,將導致生機元氣被消耗殆盡,甚至提前衝破貧僧在你經脈中的封印,加速陰毒發作,將有姓命之虞。”
苦行僧一笑,問道:“小施主,你夢到過吃雞腿嗎?”
這話可把陸正嚇了一跳:“幻覺,這怎麼可能?我明明……”他本想說自己是明明看在眼裡的,但剛纔自己明明看見了一對螞蟻,爲此大和尚還特地帶着他跳過山頭去看,卻是一隻螞蟻也找不到,這話可就說不出來了。
想到此,陸正也終於不得不承認道:“大和尚,我想起來了,的確都是我自己以前見過的。真的是我的幻覺,那我該怎麼辦呢”
苦行僧卻道:“心生種種法生。要說幻,其中卻有真。你所見所聞,其實也並不是簡單的憑空想象,而是你的心念之力在彌補你一身的見聞覺觸的不足!”
苦行僧一擺手,打斷道:“我們還是先回去再說吧!”說着又拉着陸正跳了回來,落地如羽,不聞任何聲響。
苦行僧道:“這就對了,因爲這種幻覺最爲消耗元氣,你感覺累了自然就睡了。”他看着陸正仍舊是一臉迷茫,於是又繼續解釋道,“你一定還在懷疑,分明自己看得清清楚楚的,怎麼會是幻覺。貧僧打個比方吧,這就有點像做夢,好比你在夢中看見什麼、聽見什麼,甚至抓住什麼,你一定覺得是真實無比的,但是等你醒了,就會發現那一切都是假的,並不是你真的看見了、聽見了,抓住了,而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
苦行僧嘆了口氣,道:“因爲那兒原本就沒有什麼螞蟻?你所見的一切都是幻覺!”
苦行僧看着陸正,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目光之中露出柔和之意,他道:“你剛纔所說的你身上發生的異狀,其實都是因爲中毒的緣故所造成的幻覺,並不是持咒的功效。貧僧問你,是不是每次眼力耳力超常之時,看得多了,聽得多了,你就不自覺的會睡着?”
苦行僧道:“這個比喻倒也不算確切,人間之人,雖然總是心有幻想,愛做白曰夢,可是那白曰夢中,卻也不可能像你這樣做到纖毫畢現,無比逼真,甚至讓你分不出真假。”
陸正點點頭。
陸正聽不明白什麼叫以心念之力彌補見聞覺觸的不足,問道:“心念之力?這是什麼意思?”
苦行僧道:“這就是你的心在彌補你的見聞覺觸的不足啊!你想吃而吃不到,心裡就會想象吃到雞腿的滋味。同樣的,你想見見不到的,想聽聽不到的,你的心也會通過想象去完成啊!這一切畢竟不是真實,所以稱爲幻。而這一切也離不開真實,比如你若是從來不知道有雞腿,就不會去想象雞腿了,所以其中有心念之真。此念有力能夠造設幻境,所以稱爲心念力”
以心念之力造設幻境可是要消耗法力的,陸正是凡人自然沒有法力,因此消耗的便是他自身的生機元氣。時間久了,必然導致元氣耗散、生機斷絕,人也會因此出現早衰,甚至因元氣耗盡而亡,更不用說陸正還有一身陰毒困擾。
陸正見大和尚說得無比鄭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姓,呆呆的點了點頭。原本自己還想得那麼好的,結果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覺而已,自己還傻乎乎的以爲大和尚要收自己當徒弟了呢,誰又會要這麼傻的人當徒弟啊!
他心裡這麼想着,一時間驚奇興奮之心盡去,整個人沮喪不已。仔細想來,能看得遠聽得細微,也不是什麼稀奇,能用來打妖怪?最多就是能夠遠遠地看見妖怪,便早早的逃跑。何況還只是自己的幻覺,想到這些,陸正更是心灰了。
原來苦行僧聽見陸正那一聲龍吟,就知道出事了。因爲那根本不是什麼龍吟,而是在陸正心念之中產生的一種幻覺,被苦行僧的他心神通感知到了,這樣苦行僧才能聽見那龍吟之聲,也同時察覺到了陸正出了問題。而就在陸正告訴苦行僧他目力和聽力的異常之處,苦行僧心裡第一個浮現的念頭便是——小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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