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別的聲音,居然是一個嬰兒的啼哭聲!
這焦黑之山,枯敗之地,怎麼會冒出一個嬰兒的啼哭?開陽吃驚之下,神識頓生感應,石洞之中竟然真的有一個嬰兒,並不是什麼幻法陷阱。這一下他再無任何猶豫,立即縱身躍入水池,一貓腰便鑽進了石洞之中。
一進洞,迎面便看見一個巨大的由法力所凝成的透明的繭橫亙石洞中央,漂浮半空,那哭聲正是從這個繭子之中發出來。開陽神識感應之中,那繭子竟然是無數水氣凝聚而成,而且其中蘊含着極爲強大的生機,就是一個小型的法陣維繫着繭中的嬰兒,保其不死。但剛纔他破除了石洞外的法陣,連帶驚嚇到了嬰兒,此時正嚎啕啼哭不休。
這裡竟然會有一個嬰兒!開陽雖然奇怪,但卻沒有上前細察究竟,而是先觀察這石洞內的情景。這個石洞入口雖窄,但內中卻十分寬敞,大約有兩間居室大小,看情形應該一半是天然形成,一半屬於人力鑿建。而且開陽還發現這石洞的四牆的岩層經過法力的煉化,更加布置了好幾層的法陣維護,難怪外面的紫火之力難以滲透。
再看石洞內佈置了大大小小許多的架子,都是以大塊的玉石堆砌而成,玉石也同樣經過法力煉化不說,而且還設置了不少的小型法陣。這些玉架子上都放置了不少的玉盒子,開陽隨意打開一看,裡面都是天地之間罕見的靈藥;還有的則是堆放着不少的典籍、書冊。看樣子都十分古舊,應該是一些修煉法訣。架子上除去那些玉盒子之外,其餘的還陳放這不少各種各樣的法器,煉製的都十分精良……看樣子,這應該就是申屠世家的藏寶密室了。
開陽對這些寶物並沒有任何的興趣,也無貪佔之心,搜尋一圈之下,將一切都回歸原位,最後來到了那大繭子邊上站定。那繭子乃是水氣凝聚而成的法陣,從中可以直接看見內中的嬰兒。此時嬰兒已經安靜下來。不再哭泣。看見開陽接近,反而一點兒也不害怕的睜着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看着他,有些好奇的樣子,小手小腳一動一動的十分可愛。
這孩子應該是申屠世家的後代。應該是元猙滅族之際。被申屠家的人帶來這裡。所以能夠逃過一劫。而那個水繭法陣十分奧妙,居於其中就如在母胎腹中一樣。而且這個法陣十分強大,足以維繫十多年。因此這個嬰兒直到現在都是安然無恙。只是若是待在這個水繭之中,這個孩子卻是無法長大的。
沒想到找到了密室還是沒能得到什麼線索,開陽皺了皺眉頭,只好打算先離開,再想別的辦法。這個嬰兒當然先要帶走再說,不能讓他留在這裡。這孩子應該是申屠世家唯一的血脈了,自己救下了他,應該也算爲元猙減輕一些罪孽。開陽暗歎一聲,準備解開這個法陣先將嬰兒帶出來,在此之前他先釋放神識去感應這個法陣,找出破陣之法,以免誤傷了這個嬰兒。即便他的修爲高超,但是這個法陣之奧妙也不容他輕視。
但就在開陽的神識剛一接觸水繭的瞬間,一個聲音頓時在他的神識之中響起:“仲裁,您來了,元猙終於等到您了!”
竟然是元猙的聲音,開陽忍不住吃了一驚,當即在神識之中答道:“元猙,你還沒死?不對,這是你殘留的心念,你早就料到我會來找你?”
元猙仍是默然不語,開陽皺起了眉頭,把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直響,怒道:“剛纔不是能說會道的嗎?怎麼現在反倒成了啞巴了!”
開陽哈哈一笑,翻着白眼道:“臭小子,你這是求我辦事呢。還是吩咐我爲你效勞啊!這個孩子。是你跟申屠世家的女娃鼓搗出來的嗎?”
開陽自然注意到了這點不同,但是神識感應之中那道心念的氣息不能作假,加上他曾經跟元猙動過手,可以確認這道心念就是元猙留下無疑。因此聽了元猙的話,他馬上反應過來了:“哈,臭小子啊臭小子,你要是在丹穴山能夠這樣說話……哈哈,不提這些了,反正你小子都已經死翹翹了。好,既然如此,那你開始說,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洗耳恭聽!”開陽說完,乾脆就地坐下,還故意將一隻手放在耳後,做出凝聽的樣子。
元猙的聲音變得柔情無比,道:“她的名字叫綠漪。”
元猙也不生氣,淡淡一笑道:“正因爲如此,元猙纔會等着仲裁來。仲裁那麼聰明,進入了這個石洞,難道還不明白元猙想要您做什麼嗎?”
“這不算是元猙料到你回來,而是元猙做下了這一切,纔將你吸引到這裡。所以,應該說是元猙把你找來了,只不過把你找來的方法有些特別。”元猙的聲音帶着一絲輕鬆的笑意,這與他之前的性格有着極大的反差。
元猙一說這話,開陽突然臉色一變,鼻子哼了一聲,怒喝一聲道:“你的事,老子不管了!”一揚袖,就要離洞而去。元猙卻沒有加以阻攔,只是沉默不語。
開陽哈哈一笑,道:“臭小子,你知道你做下的事,赤先大長老會承受不住,而料定我肯定爲攬下這件事,所以特地留下這道心念在等我。這些你我都知道了,就不用再爲此誇我了。哈,現在不必廢話了,把你要說的話都說完,我也不必在這枯山之上瞎轉悠了,早早辦完事情回丹穴山睡我的大頭覺多好。”
元猙道:“元猙果然沒有看錯,跟仲裁您說話,不必浪費太多口舌。”
元猙這才道:“仲裁既然知道了一切,元猙自然無話可說!”
開陽一直走到洞口,卻停下了身形,收回了就要跨出洞的步子,回頭冷笑一聲道:“小畜生,你倒是算得準,知道老子不會不理睬你是嗎?”
開陽有些哭笑不得道:“臭小子,知道我心裡窩火,你還淨給我添亂子。你小子在人間遊歷那麼多年,就學得一肚子的陰謀詭計。看你平時一聲不吭的樣子。就知道你沒憋好屁,整個丹穴山就只有我才知道,你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別給我廢話了,有什麼屁快點放。”
沒想到元猙也跟着嘆了口氣,道:“我也想知道,天地怎麼生出我這麼個妖物來!”
元卻糾正道:“她就叫綠漪。如果按照人間的規矩。可以叫他赤綠漪!”
又繼續道:“仲裁回到丹穴山,麻煩在我父母所居住的洞穴前,爲我和綠漪立一塊墓碑,但是墓碑要衝着我父母的洞穴,立好碑之後,麻煩仲裁在墓碑上砍一刀,將墓碑砍下一段來!”
開陽聞言,呸地一聲,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詈罵道:“我丹穴山怎麼養出你這樣的畜生!”
開陽斜了他一眼,眼中的意思分明是,你滅了人間一族。居然還讓人家的女兒隨着嫁入赤焰豹一族嗎?心想,看眼前的情形,只怕那位綠漪姑娘也已經不在世了。
“申屠綠漪!”開陽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道:“整個丹穴山都在猜你喜歡的是什麼女妖,沒想到你是一個女妖也看不上。原來你喜歡的是女人!”
開陽立即察覺到了,這是元猙在水繭上留下的心念。這是一種極爲高明的神通,往往是爲了某個目的所留下的一段心念,內中包含着的是留下這段心念時的意願和目的,當這些意願和目的達成,這個念頭就會自行消失。另外,這種心念留下不僅需要十分高明玄妙的神通手段,而且往往是有着特定的對象,而且只能觸發一次,除了這個特定的對象之外,其他人並沒有辦法觸發這種心念。現在開陽竟然能夠觸發這道心念,那就意味着元猙就是在等他,而且他在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開陽的到來。饒是鎮定睿智如開陽,也不免大感意外!
元猙卻道:“開陽仲裁,你心裡怒極,偏偏還要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是不是有些彆扭!”
開陽冷笑一聲,道:“哈,你這張嘴倒是挺刁,聽聞你臨死之前,喊了一句什麼‘生而不凡,但恨爲妖’是麼?自己做錯了事,倒是怪罪到老天的頭上去了。天地生人卻不生惡;天地生妖卻不生孽!哼,能說出那樣的話,難怪你能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我現在唯一可惜的倒是赤先這老東西還爲你輸出那麼多的命火!”
元猙聽了這一陣喝罵,嘆了口氣道:“仲裁你說得對,可惜他都已經聽不見了!”
這話說得奇怪,明明就是元猙,卻說‘他’聽不見了,好想他並不是元猙一樣。但開陽卻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從神通法術來說,元猙的心念並不完全等同於元猙,所留下的心念往往是帶着某一部分的心意。這就好比一個人在一種特別的情緒之中,比如在特別開心或者特別憤怒之時,不能說那時候的他就是他。所以元猙這道心念,始終以元猙自稱,而不自稱爲我。
開陽愣了楞,想要說什麼,最終卻沒有說出口,他和元猙那道心念一起沉默了半晌。元猙嘆了口氣道:“其實這些道理,元猙何嘗不明白,只是世事易明,心性難改。當初遊歷人間,大長老何嘗不想給元猙指出一條道路,但是元猙心雖慕之,但是生而爲妖,終究無法進入解脫境,脫不了妖物的宿命,假如元猙是人,只怕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接下來,元猙爲開陽講述了發生的一切,關於他爲什麼做出毀滅申屠世家的瘋狂之舉,一切幾乎都在開陽的意料之中,並沒有任何的意外,但一切又似乎顯得那麼荒唐,荒唐之中又有說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切,而這一點悲切之中又在開陽心中映襯出一份難以承受的沉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