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鎮守府外圍沙灘
俾斯麥靜靜地蹲坐在沙灘上突出的礁石上,紅色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遠處拂過冷風的海面,銀色的長髮隨風而飄散,帶着傷悲飄蕩在寂靜的夜空。
如果說待在房間開心地看着紅盒裡面的誓約戒指的大和是這場比賽最大的勝利者,那麼坐在涼風中一個人發呆的俾斯麥就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宛如比賽之中說的那句話,最大的輸家不是別人就是第二名,明明只差最後的一步就可以得到優勝,但是那一步卻如同鴻溝般,遙不可及。而她則是站在鴻溝之外的孤單身影,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悅,被深深刻上了失敗的烙印。
俾斯麥對着海面微微嘆了口氣,露出了無力的苦笑。這是過去的她從沒有感受過的挫敗,彷彿輸了這一場比賽就輸掉了整個世界一樣,再也無法對自己說,自己還有機會,還沒有徹底地輸掉一切。
俾斯麥號戰列艦從誕生之初就承載着俾斯麥這個鐵血宰相的名字,寄託着德意志整個帝國的榮耀與希望,所以她也以鐵血的軍人性格出現在這個世界,有着堅定的意志和昂揚的鬥志,彷彿一個從不會被擊垮的勇者,用手中的主炮和長劍保護着自己的提督。
按理來說這樣的自己不應該會因爲一次比賽的失利而鬱鬱寡歡,可是回憶着戰鬥中的最後時刻,最後自己露出軟弱一面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可以割捨的俾斯麥了,至少她當時不想就這樣死掉,因爲在她眼前閃過的畫面之中,有着提爾比茨和司令官的身影。
過去在深海前線戰鬥的時候,回到學院時總會給那個喜歡待在家裡的妹妹帶上她喜歡的東西,有時候回事一本漫畫一套小說,有時候則是一份她精心挑選的晚餐。本以爲這樣平靜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下去,一直到她葬身大海的那天,直到她遇上了過去的戰友,那個跌跌撞撞冒冒失失來到皇家海軍學院懇求自己幫助的前衛。
在那個和自己一樣堅強的眼中,她第一次看到了名爲軟弱的神情,彷彿就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伸出自己無力的手,祈求着最後的光芒。
她很難想象一個過去是總督府秘書長的艦娘會露出那樣的神色,會想條斷了脊樑的犬一樣跪在自己面前祈求。直到後來,她在看到這個年輕的身影后,在與這個被前衛叫做傻瓜的提督接觸後,她終於直到了前衛當時的心情,也讓她看到了自己心目中期待的提督。
提督和艦娘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角色,扮演着世界的救世主,因爲唯有她們才能將深海抵禦在戰線之外,唯有她們才能給予這個世界最後一片可以安息的淨土。不過艦娘在許多提督的眼中都是武器的存在,既然是武器那麼就意味着在生死攸關的時候可以放棄掉,所以許多提督在自己生命和艦娘生命之間進行二選一的時候,他們雖然不捨,雖然不想,但還是會選擇後者。
人類是萬物之靈,這是他們生來就比其他生物高出一等的優越,就算是和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差別的艦娘也是如此。而前衛口中的少年並不是這樣的存在,她一邊說着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一邊爲他的消失而抽泣流淚。
如果一個人在最後的時刻,可以爲了其他人而犧牲,那麼他最後的舉動會被所有人銘記。而那個傻瓜則是一直存在於前衛和其他艦孃的心中,哪怕最後她們沒有找到那個說好要回來的身影,沒有等到他遵守約定的時刻,不管過去多久,俾斯麥相信整個鎮守府依然會存在,依然會以集祈之名而存在。
雖然艦娘們可能會因爲提督的消失而分崩離析,不過沒有一個人會忘記那天那個身影,正是因爲他的存在,所有人才有活下去的可能和機會。最後,傻瓜遵守了約定,回到了這個等待他的鎮守府。
那一天,俾斯麥纔開始真正接觸這個被前衛稱作傻瓜的少年,雖然他才從提督學院畢業沒有多久,但是卻從沒有因此而顯得稚嫩和青澀,在戰鬥中一直展現着身爲指揮官最優秀的一面。
而自己身爲最優秀的艦娘之一,也在不斷的接觸之中,對那個在辦公室認真的身影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她雖然不知道那是怎樣的情感,但是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裡面的熾烈和滾燙,彷彿就是一把突如其來的火,將她原本平淡的世界全部照亮得如同白晝永存。
自己的妹妹提爾比茨說,那樣炙熱的情緒就是戀愛小說中不斷提到的愛情,當一個從不會關心其他事物的艦娘在某一天突然因爲某個身影而魂牽夢繞的時候,她就已經悄無聲息地墜入了愛情的網中,再也沒有掙脫的可能。
雖然她嘴上說着不是,但是俾斯麥的心中卻很清楚,自己似乎已經愛上了那個年輕的身影,那個在辦公室中認真的身影,那個在戰場上從沒有害怕過的身影,那個對鎮守府所有艦娘都會報以溫柔微笑的少年。
而她本以爲可以在這場比賽之中輕易地得到最後的優勝,得到那張可以向他兌換任何東西的禮物券,得到再一次與他單獨邂逅的機會,得到將自己和他距離無限拉近的可能。但是最後的結果卻冰冷地將她不切實際的幻想擊碎,將她所有的希望徹底泯滅。
她,俾斯麥最終還是沒能敵過大和,那個擁有着戰列艦歷史上最大口徑最強火力的戰艦。當自己露出畏懼神色時,當對方的長刀向自己襲來的時候,俾斯麥就已經知道了最後的結局。那一刻,勝負已分。
俾斯麥深吸口夜晚中飄蕩的冷風,然後重重地呼出,看着眼前在燈塔照耀下起起伏伏不斷浸溼着沙灘的海水,第一次流下了淚,像個在雨夜之中的少女,可憐到沒有人給予冰冷雨水之中的她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