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你看到了什麼
看着妮娜在一瞬間的驚愕和緊張過後便只剩下興奮好奇的模樣，雪莉實在是沒忍住小聲唸叨了一句：“你這已經不能用膽大來形容了吧……”
妮娜卻完全沒有聽到雪莉在嘀咕什麼，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眼前這一團漆黑的骸骨獵犬給吸引了，從椅子上跳下來之後她便繞着阿狗走了兩圈，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着——在看到阿狗那空洞且充盈血光的眼眶時她終於被嚇了一跳，但也僅僅是嚇了一跳罷了。
“好厲害啊……”她又重複了一遍，甚至看上去想要伸手摸摸阿狗的骨頭腦殼, 但最後一秒還是把手收了回去，轉而擡頭看向雪莉，“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這樣的超凡存在……阿狗是什麼？是用法術召喚出來的生物麼？還是……”
“是惡魔，”雪莉坦率地答道，彷彿想要以此來嚇住妮娜，讓對方稍微意識到阿狗的危險性，“最危險最危險的那種惡魔。”
妮娜果然稍微被震懾住了，她大概是沒想到這除了外貌醜陋之外怎麼看都很有禮貌的阿狗竟然會有“惡魔”的名頭, 滿臉的不可思議：“它是……惡魔？”
“嚴格來講，是幽邃惡魔，”阿狗微微擡起頭，空洞的眼眶注視着妮娜, “小姐, 這或許是你第一次見到幽邃惡魔, 不要因我的存在而對幽邃惡魔產生錯誤的印象，我的同胞多種多樣, 而共通之處便在於它們都格外兇殘無情……”
“幽邃……”妮娜怔了怔，她終於從初次見到超凡存在的新奇緊張感中清醒過來，並回憶起了書中曾講過的內容, “雪莉, 你……”
“正如伱看到的，我跟幽邃惡魔綁在一起，”雪莉擡了擡手臂，向妮娜展示着那根與她的身體融合在一起的鎖鏈, “所以我不想讓人知道我的秘密, 你明白麼？如果深海教會的人知道了, 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把我扔進火堆裡，或者扔進無垠海中。”
雪莉的表情格外鄭重，妮娜從對方鄭重的態度中意識到了什麼，她表情略有點複雜地看了雪莉一眼，接着又看向阿狗：“……我在書中看到過，幽邃深海中充斥着狂亂的邪惡造物，它們是幽邃聖主體內排出的殘渣，從誕生到消亡都被混沌瘋狂支配，但阿狗先生看上去……”
雪莉頓時渾身一僵，她回頭看了一眼店鋪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鄧肯平靜的表情，終於意識到自己今天是沒辦法走出這古董店了。
“對。”
一邊說着，她一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隨後突然撓了撓頭髮，有些苦惱地看向鄧肯：“叔叔，我感覺腦子裡亂糟糟的。”
“叔叔你呢？”妮娜竟突然有些生氣，“叔叔你就不危險嗎？！”
“您說，您說……”
鄧肯默默看了雪莉一眼，這纔對妮娜輕輕搖頭：“叔叔是成年人，而且叔叔我啊，可比你想象的要厲害多了。”
妮娜的目光不斷在鄧肯和雪莉之間掃來掃去，她的表情幾次變化，也不知道腦袋裡都轉了多少亂七八糟的念頭，然而就在鄧肯認爲這姑娘可能會執拗起來，或者像普通的青春期女孩那樣鬧起彆扭的時候，妮娜卻突然嘆了口氣。
“比你早，”鄧肯露出一絲微笑，“但我此前並不知道她就是你口中那個‘朋友’。”
妮娜眨了眨眼睛，終於意識到自己從剛纔開始就忽略了什麼，她定定地看着鄧肯：“叔叔，那你早就認識雪莉的話……你是不是也知道她的秘密？你也認識阿狗？”
妮娜怔了怔，半懂不懂地點着頭：“哦。”
“妮娜在學校裡沒有朋友，”鄧肯已經習慣了對方這總是過於緊張的反應，他語氣平淡地說着，“所以前兩天當她說起自己在學校裡新交到一個朋友的時候，她顯得非常高興。”
“……對。”
雪莉困惑地眨了眨眼，有些沒聽明白。
“啊……啊？”雪莉愣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有些跟不上妮娜的思路，緊接着才慌忙擺手，“啊不用不用！我和阿狗快些回去還能趕得上……”
“天快黑了，”她擡頭看了一眼門外的天色，就好像剛纔所有的話題都不曾發生過似的，“我去做飯吧——雪莉你也留下來吧，天黑趕路不安全。”
“因爲阿狗在妮娜身上‘嗅’到了特定的氣息？它據此判斷妮娜跟十一年前的大火有關係？”
“現在我們還不知道，但我們都認可當年存在一場被抹掉的大火，”鄧肯沉聲說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妮娜身上，“抱歉，我確實是瞞着你，因爲這不是現在的你能接觸的領域，太危險了。”
結果她話音未落，鄧肯的聲音便從旁邊傳來：“住下吧，太陽還有幾分鐘就會下山——到時候街上到處都是守衛者，你確認要在那種情況下穿過戒嚴的城區？”
“是阿狗指引你接近妮娜的，對麼？”
雪莉一愣，第一反應卻是看了鄧肯一眼，後者卻把目光投向了別處，她便只好又轉回頭來看着妮娜，在短暫卻又難受的幾秒鐘沉默之後，她搖了搖頭：“……不是。”
“那……好吧，”女孩沮喪地坐了下來，勉強撐起笑臉看向妮娜，“有什麼我能幫忙的麼？”
“所以首先謝謝你，沒有敷衍地告訴妮娜你就是她的朋友，其次謝謝你，因爲你說你可以試試。”
妮娜笑了起來，儘管對方並沒有做出很肯定的答覆，她卻好像已經得到了最完美的答案，她飛快地跑上樓去，腳步聲急促又輕快。
她這話一出來，鄧肯還沒說什麼，旁邊的阿狗和雪莉就同時捂住了臉，雪莉還小聲嘀咕着：“你叔叔當然危險，你叔叔最危險了……”
“……我怎麼覺得你們就只瞞着我一個？”妮娜頗有些後知後覺地念叨起來，“而且你們調查十一年前的事……十一年前的事到底有什麼秘密嗎？”
“算是吧，我們偶然合作過一兩次。”鄧肯點頭說道。
“那……”妮娜猶豫了一下，“那你是不是也在調查十一年前的事情？你們在一起調查？”
“不用，家裡一向是我做飯的，”妮娜笑了起來，一邊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一邊說道，但在即將踏上臺階的時候她卻又突然停了下來，她站在那裡，很認真地看着雪莉，過了好幾秒鐘纔開口，“雪莉，我們是朋友麼？”
“你今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了，”鄧肯溫和而沉靜的話語傳來，彷彿昏暗中亮起的燭光，讓妮娜不知爲何突然有些恍惚的意識又一下子穩固下來，“有些混亂是正常的。”
雪莉嚇了一跳，趕快正襟危坐地回到椅子上並轉向鄧肯：“您謝我什麼？”
雪莉有點愣神地看着對方跑上二樓，這時候才突然聽到一個平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謝謝。”
她回憶着自己這一天的混亂遭遇，回憶着自己跟雪莉相處的過程，看着眼前的阿狗, 一種脫離現實的荒誕感終於遲鈍地涌了上來。
“不是眷屬，是侄女，”鄧肯又強調了一遍，接着便以格外認真的表情看着對方，“現在妮娜離開了，我有問題要問你。”
“阿狗是特殊的，”雪莉淡淡說道，“正常的幽邃惡魔沒有心，也不懂得人類的感情，阿狗卻有——雖然連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產生這種變化，但這種變化讓它無法在幽邃深海中生存下去。”
“我……不太明白，”雪莉仍很困惑，事實上她比剛纔還要困惑，“您在這裡……完全就是扮演了一個普通人是麼？妮娜她……好像一點都不知道您有多特殊，她在學校裡也是，根本沒有任何存在感，甚至如果不是阿狗指引，我第一次去學校都差點沒找到她，可常理判斷，像她這樣受您眷顧的‘眷屬’……”
是鄧肯在說話。
但緊接着，她又點了點頭：“但我可以試試。”
“具體是什麼樣的氣息？是和那座工廠一樣的氣息？還是別的什麼？”
這次雪莉沒有回答，她將目光投向了阿狗。
在鄧肯的注視中，阿狗遲疑了幾秒鐘，才終於垂下腦袋：
“她身邊漂浮着灰燼，數不清的灰燼，鄧肯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