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你安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看着眼着熊熊燃燒的大火,過了良久,我才說道。
唐糖已經葬身火海,面對一片坍塌的廢墟,我無可奈何,心中只有對他的心痛和惋惜。挽着扣兒和清河,看到大地一片皎潔月光,然而前面的路途卻瀟然迷茫,我卻真的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竹子姐,我們現在去哪裡?”失神間,清河背起扣兒問我道。
藉着月光,我擡頭向前看去,前面有一條小徑,彎彎曲曲的卻不知道通向何方。我撫了撫扣兒的臉,仍是虛汗一片。
“我們先找一家醫院給扣兒看病,”我擰着眉頭說道。
此處荒郊野外,十分荒涼,我和清河拖着沉重的腳步,一深一淺地往山下走去。終於下了山來,卻也不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去,正在此時,前方一陣轟隆響,車子的馬達聲由遠及近,白熾的車燈也射了過來,我眼睛被那強光一照,只覺刺眼,不禁擡過手來遮住額眼。萬分疲憊,已經不再想着是什麼人或是怎麼躲避危害,唯一想的便是怎麼把扣兒送到醫院,她能夠安然無事,便是我現在最想要的。
車在我們前面停下,車燈由遠光轉爲近光,車門打開,很多人走下車來,陣勢依舊浩大,那些車我認識,其中幾人我也認識,正是呂詹的人馬。
他步下車來,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我此時心中瞭然,也是定定地看着他,想洞察出這個男人究竟有沒有一絲的內疚。
“跟我回去!”他說道,聲音清淡且帶着疲憊。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不答反問,然後扯了扯嘴角,接着說道:“你不是中了毒,要十二個小時才能恢復嗎?”
“詹爺爲了找你們,強行打了高劑量的興奮劑!”旁邊一個保鏢按捺不住插嘴說道。
我心中微顫,卻不知能說什麼。轉念一想,他不是在擔心我們,他是怕那把鑰匙落入別人之手!如此斷定,我的牙又緊緊地咬了起來,心中無比刺痛。
“你不是說要親自殺了我嗎?”我緊緊地看着他,問道。
“不要鬧了,今天我很累了,”他輕聲說道,我也真的可以看出他很疲憊。
“那你一槍把我也殺了吧,大家都可以解脫,”我說道,他沒有回話,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拿出你的槍來,把我殺了!”我再次說道,看着他仍然不爲所動的表情,我控制不住心中的氣憤,叫嚷起來:“把我殺了!”
“如果我不那樣說,他們會放過你嗎?”他抓住我的手臂,質問道。
我無話可說,卻狠狠地甩開他的手。
“呃——”旁邊的扣兒一聲悶哼,重新平復了我的情緒。
“竹子姐,先把扣兒送去醫院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內心沉痛,罷了,最終還是要放下所有的怨恨和惱怒來求他。我轉過眼,對呂詹說道:“請你先把我妹妹送去醫院,我還有話對你說。”
他偏頭看向我,似有疑惑,卻出沒有多問,只是招了招手吩咐道:“把小丫頭送去醫院,”那手下便過來從清河手上抱過扣兒。
看着消失在拐角的汽車,我心安定下來,既然是呂詹吩咐的,扣兒就應該沒有大礙了。
“說吧,什麼事?”他出聲問道。
“我想單獨和你說,”說完便轉過聲,朝着潺潺河水的方向走去,他沒有支聲,只是跟在我的身後,他身邊的幾個保鏢見他要離開視線,想出來阻止,卻被他揮了揮手,攔了回去。
天邊漸亮,微有霞光,我朝着明媚的方向慢慢走去,感覺懷揣着的那把鑰匙,異常熾熱。
拔開一大片蘆葦,眼前豁然開朗,水天相成一片,幾隻白鷺躍空而飛,四周的蘆葦隨風輕舞,依稀中還可見生出的粉色荷花……並不是我想像中的潺潺小溪。
“你是專門帶我過來看風景的?”他在我背後調笑着說道。聽他戲謔,我有很重的挫敗感,轉身不善地問道:“很美吧?”
“這是澱山湖,黃浦江的源頭,風景怡人,當然很美!”他輕聲細語的說道,彷彿我讓他過來真是要同他看風景一般。
“美的東西要有懂得欣賞和珍惜的人才值得擁有,你卻是摧毀它們的罪魁禍首!”我話鋒一轉,犀利地說道。
“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嗎?”他出聲問道,面容很是清淡。
“夠了,你做得已經很多很好了,”我回答道,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那就是我要離開的原因。”
“說說你的原因,我倒有興趣,”他溫潤地笑着問道,淡定適閒。
此時,恰巧一羣白鷺又從密密的蘆葦中飛躍而起,清風拂面,迷糊的我難得的清醒與坦然。
“因爲我害怕自己真的會愛上你,”我說道,心中沒有一點恐懼和波瀾。
“愛上我是件很可怕的事?”他聽我如此說,眼神變得頗有神采,也滿懷着探究地看向我。
“可怕!”我篤定地回答道,然後接着說道:“一路走來,我看到你是怎麼對待你的女人的?沈碧清、顧佳麗,現在是蘇唐糖……沈碧清和顧佳麗我不想再多說,但是唐糖單純善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甚至讓她自己殺了自己的父親,你讓她怎麼自處?你從未爲她考慮過!今晚,你見她身處險境,不但不救,而且還放火讓她葬送於火海之中,她對你意犢情深,你卻對她絕情殘忍!”他聽我說話,卻一慣地的淡定適閒,我再難容忍,大聲質問起來。
“如果她也是一直是在利用你,你也要幫她說話麼?”他仍不動怒,語氣清淡地問道。
“她利用我是因爲他太在乎你了!”我眉頭緊皺地說道,“她就連跟蹤我也會在開玩笑時故意透露給我,向我請罪,如此小事,都會讓她忐忑不安心存愧疚,又怎麼會對我心起歹意呢?”
“你也很善良,”呂詹看着我,淡笑着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放的火?你就如此認定人是我殺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沒有猶豫,我篤定地回答道。
“你就如此的不願相信我?”
“你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自己清楚,但是我沒有想到的是,如此純潔的一個姑娘,你都忍心下手!”我說話鏗鏘有力,他卻仍在淡笑,“你知道嗎?即使你利用她做出滅絕人性的事,她對你卻一點怨恨都沒有,直到最後,她仍是在爲你着想,她知道你最想要的東西是蘇家的家產,讓我把鑰匙交給你,她說,她知道你沒有殺她,把她一直留在身邊,就是爲了這把鑰匙。我聽後,爲她不值,替她心痛,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讓我把鑰匙交給你!在你下令放火燒死她的那一刻,我能感受她當時是怎麼的心痛和絕望,你放的那一把火,不僅可以燒死她,連她對你的赤誠之心也完全燒掉了,你毀掉的,是一個少女你的一片真情!你太悲哀了!”
他看着我,沒有說話,彷彿一個旁觀者在聽一個故事一般。
“這是唐糖讓我交給你的,”我從懷裡掏出那枚金光燦燦的鑰匙,攤在手心裡,遞向他。失神地看着手上的鑰匙,是如此的光潔,彷彿唐糖此時正對着我純潔的微笑一般。
他看到我遞向他的鑰匙,終於愣住了,伸過手來,要將我手上的鑰匙接了去。
“你配得到它嗎?”我看着他,硬聲說道,“你配擁有它嗎?”我卻突然甩過手,大力將那鑰匙拋了出去。一個拋物線,聽不到聲音,卻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精緻的鑰匙在朝陽的霞光中一下子沒入了澱山湖。
“一個人,一定要爲他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我咬着牙說道。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本認爲的憤怒卻沒有出現,他只是咧脣苦了了下,然後輕輕地說了一句:“你畢竟不是她!”
“她?”我疑惑,眯眼看向他,過往許多話語躍上腦間。
“好了,鬧也鬧夠了,跟我回去!”他並沒有作太多的解釋,拽住我說道。
“放開我!求求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可不可以?”一種良心缺失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你爲什麼對別人都這麼殘忍唯獨對我這麼好?如果只是對我的愧疚,那我可以告訴你,你已經把欠我的還完了,我只求你不要再對我這麼好,讓我承載那麼多無辜的性命,讓我覺得良心不安!”我甩開他,繼續說道:“我不想呆在你身邊,你的手段和殘忍這樣只會讓我覺得我是你的幫兄,讓我的良心一次又一次的受到譴責,爲什麼我的朋友一個又一個地死開我或相繼死去,可我卻還好好的活着,爲什麼你不把我也殺了,讓我痛快地死掉?”
“不要對我說死!我不許你說死!”他扶住我的肩頭,讓我看向他,嘴上突然大喝道。
“麻柳鎮的事,是你乾的,所有的事,都是你乾的!”我力竭地大聲叫嚷起來,一下子甩開他的手。
他沒有說話,默認了。我看過他的手,握着的拳頭捏着緊緊的。
看到他的反應,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復着內心的傷痛,咬着牙沉聲說道:“因爲邱奕輝的事情我恨你,可是那僅是我們三人之間的愛恨糾葛,但是現在卻有着麻柳錯幾百號人的性命,我對你不再只是憎恨,而是憤怒,每次看到你,都會讓我想到他們,我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原諒你!”
“殺他們的人是我不是你,你用不着把自己束縛在一個牢籠裡,”他看着,淡淡地說道。
“呂詹,你不要再騙自己了!”我叫囂起來,將心中一直想說的話脫口而出,“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她是指的誰?在我面前,你不只一次地提到過她,如果你把我當成了別人,那我要告訴你,雖然過去的事我都不記得,但我絕對不是你口中的那個人!請你不要把我當成她的替身,你對她的感情太重太深,我無力承擔也無意摻合於你們之間!”
涼風吹來,我又清醒幾分,“邱奕輝的事,麻柳鎮的事,蘇唐糖的事,一件又一件,讓我清楚的知道,你比豺狼虎豹還可怕,你說,我還有什麼膽量和你在一起?況且,你究竟有沒有問過自己,你愛的那個人,是不是我?”心頭的愛恨一下子涌上來,我迷濛着雙眼問道。
“你想得太多了,”他靠近我,伸出手來重新拽住我,然後雙臂一鉗,緊緊地將我抱住。
“不要再把她的愛強加在我身上,我不是她,不是!”哭泣間,我嘶喊起來,突然,下腹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