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嫿先前的妥協一方面是因爲九幽霧骨的驟然“破碎”弄得她心神不寧,另一方面明知道“萬鬼開關”氣勢洶洶,她甚至淺漓脾性,怎麼可能完全不避諱與鬼王正面衝突。
她選擇“死”,只是這死的不是時候,慈殞並不曉得她的心思,所以一不小心打破了她的計劃。千嫿有些泄氣,泄氣細雪和自己一點兒默契也沒有,妖尊該現世的時候沒有出現,不應現身的時候又偏偏出來了。
無視慈殞的以後,千嫿左手裡面的鬼器雙刃刀任然是高高地被她揚於頭頂,對視着雲岫谷口鬼魅比妖物還多的情勢,她不禁大喝一聲:“既不是鬼王親自督陣,何故隔岸觀火,難道你們是專程來看熱鬧的?”
千嫿真是爲自己的命數感到汗顏,再三卜算以爲自己錯了,卻不料卦象無一失準,只是良機難覓。
而半空之中凌身俯視的妖尊慈殞聽見千嫿喊出“既不是鬼王親自督陣”的時候,不禁對小丫頭由奇生憾,奇之能幹手長夠得到鬼地、遺憾自己怎麼不能早些遇到眼前的小丫頭。若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便與千嫿相識,說不定他也不會因失去深深而慘致避世。
只見地上的小丫頭秀眉一凜,全然因爲那方鬼魅裡面有熟悉的來人聽清自己的意思不做理會而不悅,一刀揮斬過去,“亓殘魂,你少裝死!若不是你引鬼魅過來,那些已然嗅不到馨香的蠢物怎麼會如此精準地找到進谷入口?”
凡修行根基不夠穩固的妖物進入雲岫谷都會現出原形千嫿不是沒有發現,但是全然不至於一隻以人形進谷的妖物都沒有。如果不是有人從中操控,那千嫿對妖物所有的認識便要再次顛覆。
果然,亓殘魂的身影忽晃之間出現在千嫿面前百步以外的地方。他依舊神采奕奕,直面妖尊慈殞而不顯出任何卑微之色。只是望見千嫿時候的笑意減了幾分,嘴脣微微嘟起,讓千嫿有種不太認識的錯覺,輕道:
“你怎麼就斷定鬼王未至?怎麼就知道不是殘魂?怎麼就確信一定是我?你倒是說說?”
千嫿的臉上頓時有一種受不起傷害的神情,她的左手向身後的半圈揮灑出一下,頗爲沒面子地回覆道破:
“你家主子的脾氣太過強勢、多是霸氣張揚。如是她在。還輪得到那些小嘍囉叫囂吵嚷?介黯然那傢伙與你家主子如出一轍的火爆脾氣,附帶打從第一次見我就覺得不順眼的前提,他豈能按捺這麼久?至於我怎麼猜到是你?看看這周身精挑細選的鬼魅便不難猜測。敢問鬼侍大人,您唬人能再認真些麼?”
千嫿再三卜算時候預示自己大難將至,此時此刻“遇見”亓殘魂,再不覺得他十分討厭。莫名其妙地倒覺他很是親切。在她心底,只要淺漓不出現。亓殘魂就算是自己的朋友,最起碼只有他在,不會構成自己的威脅。
“嘖嘖嘖,人間短短的數日不見。你倒是有些長進。我是出來巡視的,順便告訴你,雲岫谷裡的不起波瀾並不意味着外面的風平浪靜。天上地下。已經鬧開鍋了。除非你有本事一輩子避而不出,且能不讓他人入。否則,想好出路纔是要緊。”
亓殘魂一副“我的意思你該明白”的架勢,慈殞聽到的卻是一片朦朧。他知道這個自己從來沒有正面相識過的鬼侍是有意不讓自己聽出他的意思,可是這樣的雲裡霧裡小丫頭就真的能聽得懂麼?
千嫿的臉上忽現正色,她正正經經地打量這個鬼侍,似乎是想在人家臉上找出開玩笑的意味,但是最終她還是放棄了,輕吐一句,“你是她的人,她那麼恨我,你幫我總要有理由的?”
很明顯,千嫿聽懂了亓殘魂的意思,並且她在試圖探出亓殘魂冒着這麼大風險過來給自己通風報信的內因。亓殘魂笑而不語,雙臂一震生出瀰漫四周五百步以內的鬼氣,將他與千嫿之間所有礙事的妖物都消損於自己的振袖生風之中。
千嫿鼻翼翕動了兩下,似乎是聞到了什麼熟悉的味道,但是那味道轉瞬即逝,又讓千嫿在未思量清楚因由之前喪失了對那味道的記憶。
身子周圍的鬼氣乍消,面前沒有了亓殘魂,千嫿仰首望向已經移至自己右肩一邊的慈殞,“你看見亓殘魂了,他不是我的錯覺,對吧妖尊?”
慈殞不禁覺得有些挫敗,小丫頭時至此時還以爲她“見到鬼”了是個假象。慈殞情不自禁地點點頭,“小丫頭不是說差點兒死在鬼王手裡,那麼你爲何又與她的得力屬下有此交情?”
“妖尊嚴重了,這世上本就沒有永遠的敵人。即便我也不清楚,亓殘魂爲什麼要向我通風報信。可是,他說的沒錯,雲岫谷亦或是尋壽山,終究不是我的久留之地。看樣子,我得儘快離開了。”
千嫿對慈殞暢談一番以後,翹首遙看天際無恙。因爲亓殘魂的到來和他最後留下的那番肺腑之言,皆逐一印證了她現在的卜算之術已經有了遠超以往的精準。思及至此,她不禁垂首看了一下自己左腕上的桑璃,握着鬼器雙刃刀環視自己周圍已經寥寥無幾、不敢上前的妖物,刀鋒一轉邪氣盡除。
“若是你想,不離開又何妨?”聽了千嫿那些話以後默然的慈殞忽然語出驚人,他不曾看着千嫿,只是回首望向自己身後山腳一處微顯凹陷的山體。
千嫿與慈殞各懷心事,彼此注視自己曾經最最珍視的地方。
良久,千嫿左手鬆開那滿溢着鬼氣的刀刃,雙手十指飛速地動作起來,藉着漸漸深沉的夜勢嘆息說着,“多謝妖尊的好意,若不離開,千嫿便無所謂生與不生。”
說話之間,她的雙手已經呈現結環之勢,一張有別於以往模樣的碩大“封凝”陣圖自她的雙手之間騰空而起。
華光一閃,陣圖直接飛向山谷界壁的破口處,宛若華冠上的一顆寶石,鑲嵌在界壁上面初始綻放寒白的光暈。瞬時之後,便貼合得天衣無縫,雲岫谷之內又恢復了往日入夜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