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響聲中,氣機翻涌,彷彿兩道大浪對撼後回落。
虛空有一道道波紋,肉眼可見的擴散。
只有交戰雙方,清楚碰撞前的剎那,發生了什麼。
折蘭王頭頂的鷹頭骨,就是他致勝的依仗。
在接觸前,鷹頭骨上咒文發光,聚斂整個折蘭騎萬軍相合的一股氣機,吸納折蘭部衆的神魂戰意,匯聚後經過祖鷹的頭骨催發出來。
那一刻,其頭頂的鷹頭內,神魄之力滿溢,再通過骨骼祭刻的無數咒文釋放。
一隻巨鷹扇翅,在折蘭部衆的匯聚下,活過來般飛起。
衝向折蘭騎的漢軍意識裡,皆被一片陰影遮蔽,浮現出一頭巨鷹。
神魂層面的侵入,巨鷹啄擊攻襲的是漢軍的意識。
有那麼一瞬間,漢軍意識裡像是被刺入一杆長槍,而後發力攪動,疼痛難忍。
迎頭殺來的折蘭騎兵臉上的猙獰,殺意,清晰可見。
他們趁機出手,準備擊殺漢軍。
不過沖擊漢軍意識的神魂巨鷹,只存在了剎那。
霍去病足下的軍陣紋路盤繞,同樣匯聚兵勢。
那軍陣裡,卻是探出一隻前所未見,似傳說中的龍足,五趾尖利如鉤,長滿鱗片的土黃色爪子。
這爪子朦朧不清,但每一枚鱗片上都對應一座軍陣,玄奧繁複。
隨同爪子出現的,還有一座古戰場虛影,一閃而逝,呈現出上古涿鹿之戰的場景。
爪子探出,鱗片上軍陣交錯。
侵入漢軍意識的巨鷹,遂被那爪子攥住雙足,霎時從漢軍的意識裡薅了出去。
爪子也只出現了剎那,將巨鷹拖入地面的軍陣,堙滅在兵殺氣機內,遂和陣紋交融消失。
同一刻,折蘭王眉心滲血,眼神黯淡。
白虎和騰蛇,同時對他的意識展開衝擊。
折蘭王竭力引動鷹頭骨冠裡殘餘的力量,意識如戰場,抵禦白虎,騰蛇的攻勢。
這些變化都在浮光掠影間發生,顯化在神魂層面。表面看雙方只是策騎對衝,但神魂層面的交鋒早已發生。
雙方部衆撞在一起,人仰馬翻,血肉橫飛。
連戰馬都被衝擊的氣浪掀翻,草芥般拋起。
碰撞前的兵勢匯聚,是兩軍的士氣,精氣、血氣,乃至戰鬥意志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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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着兩軍的綜合力量。
折蘭騎全部的精氣匯聚在那隻鷹頭骨內,當巨鷹被拖入軍陣,他們的氣機隨之衰減。
與漢軍硬撼後,幾乎所有折蘭騎部衆都開口嗆血,臉上的猙獰化爲震驚。
祖鷹頭骨催發的力量,竟被漢軍所破!
下一刻,兩軍激戰,長槍破敵。
刀兵和甲冑摩擦的銳響刺耳,砍斷筋骨的聲音中,人頭飛落。
縱橫西匈奴的折蘭騎,迅即被壓制,遭漢軍斬首者不知凡幾。
戰場核心。
霍去病手裡的霸王戟,鋒芒萬千。
折蘭王本已搖搖欲墜,想抽身後退,卻見戟鋒變化,有如千百星輝交融歸一,一點光芒跳脫,在折蘭王眼前不斷放大。
這一點鋒芒充斥其意識,神魂,彷彿佔據了整個世界。
咔嚓!
折蘭王頭頂的鷹頭骨冠,被戟鋒散逸的氣機洞穿,出現一個窟窿。
折蘭王慘叫聲中墜馬,眉心隱然開裂。
他墜馬的身形,被霍去病單臂前探,一把撈住,生擒活捉。
霍去病手提折蘭王,掃視戰場,準備將其當衆斬殺。
“冠軍侯……我催發祖鷹遺骨,仍敗於你手……”
折蘭王虛弱道:“我……願降!”
霍去病略感詫異。
這折蘭王面相陰梟,目光森然,顯然不是個輕易服從的人,竟主動納降。
是擊碎鷹頭骨對他觸動太大,還是美人計成爲上策後,影響氣運,主動性提升,影響了折蘭王?
不過折蘭王剛率部和漢軍對戰,漢軍被折蘭騎創傷者亦不在少數。
這時候收他,對己身部衆的戰鬥意志,會有不小的打擊。
會讓部衆感覺他們在用性命拼搏,但只要匈奴人投降就有活命機會。
戰鬥意志被無形削弱!
納降也是要挑人和挑時機的。
轟!
折蘭王的身體被拋起,霍去病一戟刺出,戟鋒穿透其胸口,氣機席捲下他的整個身體四分五裂,鮮血灑落。
漢軍齊聲大喝!
而折蘭騎的士氣須臾跌落,作戰信念全失,敗相已露。
這時,有一宗意外的變化出現。
折蘭王腦袋上的鷹頭龜裂,化作碎片,其上祭刻的咒文也都脫落破碎,氣機墜入地面的軍陣。
那軍陣內,霍去病之前推動兵鋒匯聚的龍足,又一次探出,抓向虛空。
龍足攤開,爪鉤對應五方天地,兵家氣機流轉。
蒼穹被兵鋒衝擊,牽動天象。
有一根青銅巨柱的虛影,在天際浮現。
這巨柱之浩瀚,龐大,就像一座大山要從天上壓下來,讓人心悸。
不過它只浮現片刻,又無聲隱去。
霍去病腦海裡,靈蓍兵符上無數的符號發光。
他之前數次看見,在兵府秘境,縱橫道山門的成仙圖上,都見過的那句話,迴盪耳畔:
“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兵殺可破,神州以外!”
剛纔那巨柱,是天之四極之一?
而眼下開戰的位置就處於神州之外。
是因爲在這裡開戰,征服西匈奴的土地,觸動了天象?
連串的疑問從霍去病腦海掠過。
那天象銅柱出現的極短暫,戰場上,部衆捨生忘死,並未有人來得及觀望,巨柱便消失隱去。
倒是霍去病的意識裡,靈蓍兵符在巨柱出現時,從古井內接連牽引出兩枚符號。
這兩枚符號,和以前從井中得到的符號都不相同,金燦燦的,若兩顆井中倒映的星辰脫落,懸在識海內,照亮了霍去病體內的諸多秘竅。
回視戰場。
霍去病帶來的漢軍已殺了過去,與張次公部並肩而戰!
……
長安,書房裡,所有人都是一臉欣然。
折蘭王的突襲,被霍去病雷奔電擎般的反撲擊潰。
折蘭王死。
奇怪的是,那個天降異象的青銅柱,只有霍去病得見。
皇帝顯現的畫面裡,並無那片天地的氣象變化。
衆人只看見霍去病匯聚兵勢,從軍陣裡探出的龍足。
“夫子可認得霍侯彙集萬千刀兵之氣,從軍陣裡探出的爪子是什麼?”
董仲舒沉吟道:“莊子留下的一部古籍有載,當年涿鹿之戰,黃帝的軒轅部作戰時,曾化出地龍探爪的神通,作用於魂魄意識,捏死了蚩尤部下大將黎王,讓其神魂俱滅。
用現在的修行來看,那更像是黃帝的兵權,是一種厚土衍兵術,化出的龍足。
據說能匯聚中土神州的地脈之氣,是上古時期的神話兵權之一。
可惜霍侯衍生的龍爪過於模糊,他顯然並未學全這種上古兵術……”
劉徹笑道:“前幾日冠軍侯在西北破入兵家四境,朕隔空觀看……他進入四境時天地彰顯異象,有上古部落之戰的古戰場,與他相合。
古戰場上,黃帝和蚩尤的神通,都有部分烙印脫離,與其軍陣相合。
夫子猜測是黃帝軒轅部作戰的一種兵權兵術,應該不會錯。”
劉徹也遺憾道:“天地所顯異象,多是某一個時期有強大存在,在那一刻和天地交感,留下的烙印重現。本身就不完整,冠軍侯想補全這門神話兵術,怕是沒什麼機會。”
衆人頷首,這才明白過來。
西北戰場。
折蘭騎失去折蘭王的統領和鷹頭骨的異力加持,此消彼長,漢軍攻勢大盛,完全掌握了主動。
另一邊的主戰場,霍去病的軍陣覆蓋過去,替換張次公成爲主帥。
張次公頓時吁了口氣。
這種大戰若輸,讓萬軍因自己而敗亡,後果難以想象。
他看見霍去病策騎過來,一身輕鬆的道:“你來得正好,我去衝殺一陣。”
霍去病縱觀殺聲震耳的戰場:“你出一營人馬,繞行奔襲敵陣後方的匈奴統帥右大將蘭石,對其形成衝擊干擾,我催發軍陣助伱,加速其潰敗。”
張次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大聲答應,轉身去了。
雙方這場廝殺,延續到入夜時分,仍未結束。
匈奴的作戰意志空前堅定,因爲知道此戰若敗,將失去在西匈奴的生存空間。
在漢軍的強攻下,雙方纏戰到深夜,匈奴兵馬纔開始借夜色的掩護,逃往北方深處。
此時河西之戰先後兩路兵馬交鋒,西匈奴皆潰。
霍去病有徹底打殘匈奴的心思,起兵直追,往北深入。
“他果然從天地當中獲取上古兵權,你們的暗中加持,助力匈奴並未起到多大作用……”
西匈奴和西域交界方向,子在對那些外來人說話。
“若沒有我們干擾這方天地的變化,那霍去病會更早發現匈奴折蘭騎的隱藏。他們想打漢軍的突襲會更困難,可惜匈奴部衆不過如此,被漢軍輕易擊潰,真是無用。”
說話的三個外來者,並肩而立,眺望戰場方向。
在他們的注視下,匈奴在那片戰場上的氣數,不斷衰退,一落千丈!
同一時期,西域的形勢也出現變化。
霍去病和匈奴前軍交鋒的上午,樓蘭方面也曾派大軍傾巢而出。
他們和蒲類一樣,打算去接引匈奴,而後合兵橫掃西域,徹底遏制漢軍。
直到下午,往北急行軍的樓蘭部衆,才收到匈奴前軍被漢阻擊潰敗的消息。
被他們譽爲不敗的匈奴部衆,慘敗逃散!
樓蘭接到消息後,亦是惶恐難安。
一干樓蘭部衆,遂又收兵往回走。
然而等他們回到樓蘭,卻是駭然發現,不足一日間,國都竟被人佔了。
樓蘭國主讓部衆傾巢而出,去匯合匈奴大軍,只留少部分親軍護持皇宮。
在他想來,匈奴大軍已至,足可壓得各方不敢動彈。
卻不想部衆前腳離開,趁樓蘭空虛,有一支漢軍橫空殺出,過來偷家。
來的正是霍去病之前召回各路校尉,獨留在西域,伺機而動的趙破奴部。
趙破奴部不足千人精銳,在廣袤的沙漠裡,想藏起來不難。
樓蘭大軍北上,趙破奴立即行動,帶兵以霍去病的瞞天過海計竹簡隱匿行軍,殺進樓蘭。
到樓蘭主力率軍返回,樓蘭皇宮已破,國主被趙破奴控制,自行要求部衆放棄抵抗。
與此同時,漢軍另一路留守敦煌營地的兵馬,由公孫敖率領,來到西域和趙破奴合兵。
兩人碰面,皆對霍去病的敵我判斷之準,又驚又佩。
讓趙破奴留在西域的時候,霍去病顯然就對後續形勢有大概的判斷。
因爲之前漢軍幾乎打到樓蘭的家門口,其周邊小國盡被清空。
樓蘭必出重兵,配合匈奴,以重振其在西域的地位。
霍去病遂留下一路伏兵應變。
趙破奴白撿了個破國偷家的機會。
這裡邊還藏着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
就是歷史上的漢將公孫敖,在河西之戰中,進入黃沙萬里之地,和李廣一樣,因爲缺少參照物,轉兩圈就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
他在歷史上帶兵跟隨霍去病打河西,也迷路走丟了。
讓他和霍去病大軍匯合,他在半道迷路,是霍去病自己率軍殺入敵營。
戰後公孫敖險被斬首,虧得當年救過衛青。
衛青爲其奔走進言,遂減免殺頭之罪,讓他交出全部的家財贖命,貶爲平民。
現在,這些歷史上有過的錯誤,被霍去病先知先覺,有備無患的提前糾正。
他沒讓公孫敖帶兵參與奔襲,而是讓他統兵離營,直線往西南,先入樓蘭,而後接管蒲類,徹底定鼎西域形勢。
次日天明,霍去病在河西以北數百里外,追殺匈奴潰兵以後,扭頭看向河西走廊方向,心忖:苣都的天魂部衆始終不見蹤跡,太安靜了。
他們隱秘行軍,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