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倒是有,但一天內湊不齊。”
茹泊虎說:“修陰陽術的王江,機關術巧的蘇稽。你要入皇陵,這兩人最合適,但只有王江在,蘇稽出任務,三五天內都回不來。”
繡衣有一支隊伍,專門負責地下作業。
這方世界,從上古以後有了入葬習俗,存在許多超出常人理解的所在。
繡衣的一個主要任務,就是探尋這些未解之謎。
王江,蘇稽都是其中好手。
霍去病和茹泊虎交談時,一隻貓忽然從窗外躥進來,鑽石般的貓眼掃了掃兩人。
是大貓。
這段時間劉清來繡衣處理事情,有時會帶着大貓。
而大貓在繡衣頗受歡迎。
冠軍侯和公主養的貓,還是當年陛下所賜,名聲極大,人人好奇投喂,大貓身上的毛都胖了二兩。
它從窗外進來看見霍去病,居然白了他一眼,露出不想搭理的表情,然後湊到茹泊虎身邊。
茹泊虎拿出一個小瓶,倒出些小藥丸遞給大貓。
“我讓人煉製的貓食,藥丸狀,用來投喂方便。”
茹泊虎一邊喂貓一邊說:“那始皇陵內,百萬秦俑生魂當年填進去。老秦人之間一直流傳說皇陵內有一個驚世的大秘密,擅入不祥。
你若進去,切記小心。”
霍去病頷首道:“道,墨兩家,鬼道通陰一脈的人,我自己有。
加上修行陰陽術的王江,幾家的好手就差不多了。
我有把握進去,一是近來得了九黎兵權。
蚩尤和兵家陰身同練,吸收陰魂,戾氣,殺氣等氣機,反而能強健其力。我和匈奴人交手時已試過,入皇陵對我來說,可能還有些意料外的好處。”
又道:“再則我研究皇陵的俑陣位列,已有段時間。
只要時間不長,不誘發俑陣深層的陣理復甦,不會有危險。”
茹泊虎略微提高聲音,對門外道:“去把曹狡和王江叫來。”
門外自有人答應,負責去叫人。
霍去病進來時,茹泊虎在看書。
矮席上放着一部古卷,上邊寫着《周說》的書名。
“這書是縱橫道的小說家虞初,寫出來那本?”霍去病道。
“嗯,小說家這一脈獲取力量的方式之一,就是行銷天下的書,越多人看,他們越能從中撰取一股氣運。”
茹泊虎:“前不久,虞初落網被擒,但審訊他時,發現意識裡的關鍵訊息,都被人封禁。稍有深入探查,就意識崩潰,已成了失憶之人。”
虞初是用白南妤爲誘餌,抓捕大尊那次,在外族的館舍將其抓獲,縱橫道背後三子之一的弟子。
“我擔心‘子’也能從行銷天下的周說一書中,獲取小說家的部分氣運。
所以下了嚴令,將所有行銷的周說,集中銷燬,不允閱讀。”
“現在只剩這幾本周說存世。我想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出些那位子的修行痕跡。”
這時大貓吃完茹泊虎投喂的東西,轉頭對着霍去病,脖子前探,做出聞嗅的動作。
身上全是那個遭瘟的馬的味道,還有公主的味……昨晚交配過……大貓一邊聞一邊翻白眼,感覺自己完全被打入冷宮,滿臉大冤種表情,怏怏不樂。
霍去病從神通兵袋裡掏出一條魚。
敦煌帶回來的,很新鮮。兵袋裡的空間,存物不腐。
大貓掃了眼鮮魚,不爲所動,擡起屁股準備離開。
霍去病又取出第二條魚,大貓正在往外走,一爪懸空,保持靜止的停住了腳步。
當魚達到第三條,大貓果斷放棄矜持,靠到霍去病身前,有些委屈地擡爪在頭頂比劃了一下。
霍去病啞然失笑。
茹泊虎好奇道:“它什麼意思?”
“陛下前陣子因爲今安屢上戰場,給今安下旨受封,還給了一頂馬冠。大貓也想要陛下的賞,還要求比今安的大。”霍去病解釋。
茹泊虎愕然道:“這你都能看懂?”
“養的久了,知道它什麼德行。”
霍去病笑了笑,換了個話題:“繡衣令伱考慮過繡衣以後的發展沒有?”
繡衣是最早期的間諜組織,網羅各類能人異士,加以訓練。
爲了防止其過於做大,繡衣的武力編制受到嚴格管控,所以需要和軍方頻繁合作,有時曹狡出任務,就要找霍去病借兵。
茹泊虎沉吟沉吟:“你應該清楚,我不想讓繡衣權柄太重。
否則,繡衣掌控的權柄,百官都在其監控下,未必是好事,將來說不定要生亂子。”
後世就有類似的組織失控,禍亂之重,相當於一次國祚更迭,確實遺禍無窮。
“繡衣令考慮的沒錯,但眼下開疆拓土之時,我們需要一支能洞察敵我的力量,若做不到知敵,是兵家大忌。”
霍去病道:“繡衣令若擔心有隱患,翌日我們可以再做處置。”
茹泊虎思索了少頃:“聽侯爺的意思,是想我派遣繡衣,去搜集某些消息?”
“西域最南端有個小國叫烏秅(今疆地以南百里)。其國境繼續往南的區域,不妨探查探查。”
霍去病道:“此外,以後西域通商,西域更西方有哪些國家,現在是什麼形勢,也要查一查,早作安排。”
對於後世的西方,顯然超出茹泊虎的認知。
這位繡衣令修長修長的臉上,少見的有些茫然:“西域諸國更西邊…還有國家嗎?”
絲綢之路在這方世界,顯然會更早開始。
其始發點從長安算起,終點將直達羅馬。
迢迢萬里。
而漢往西去這一路,會經過後世聲名顯赫的安息,貴霜等帝國。
這些國家如果遇上漢軍,會怎樣?
有些事,確實要早作安排。霍去病打算先讓茹泊虎,派人往西域以西的大月氏和以南的身毒,摩揭陀國探一探。
其他事看情況再說。
那幾個外來人,讓霍去病對這一時期的印產生了些好奇。
按歷史,同時期的印地,高度統一的孔雀王朝應該已經完了,那現在的身毒是什麼模樣?
霍去病和茹泊虎交談時,便見曹狡和另一人‘飄了進來’。
飄進來的人身形瘦高如枯竹竿,像是沒有重量,走路都是用足尖點地,沒半點動靜。
其面色慘白,眼睛陰森森的,眼瞳很少轉動,看人時會感覺被他直勾勾的盯着。
“霍侯。”
曹狡和漢軍在西域精絕境內匯合,之後比霍去病早回長安半月。
那個枯竹竿就是王江,也對霍去病和茹泊虎施禮問候。
茹泊虎讓他和曹狡,配合霍去病進入始皇陵。
王江聽後,直勾勾的眼神露出大驚之色,忽然跪伏道:“小的不怕爲繡衣令和霍侯效死,只是那皇陵入不得,太危險了,平白折損人手。”
霍去病道:“我們不是進去盜取東西,和你想的不一樣,不需要你們都進入皇陵。”
王江仍想說話,但茹泊虎已經揮手讓其退下,按命令行事。
下午時,劉清留在繡衣處理公務。
霍去病自行來到城郊兵府,查看禁軍操訓,以及墨家關於軍械的製備。
軍械的製備推動,是漢雄甲天下最重要的依仗之一。
其中的重中之重是鐵器的應用,以及弓弩的威力提升。
霍去病從縱橫道繼承過來的那批墨家人,以季秋爲首,主要便是負責這一部分的工造改良。
漢正處在從青銅器往鐵器全面過度的階段。
霍去病是希望能推動其更好,更快,更全面的完成這個過程。
……
城郊。
禁軍李慶隨大隊從西北迴來,身上又多了幾道征戰留下的傷口。
他爲之沾沾自喜,正在營帳裡吹牛,有傳訊兵過來道:“霍侯來了,要見西北之戰受傷的傷兵,還要親自給你們頒發功勳封賞。
李慶,咱們這邊有你的名字,還不趕緊去。”
“狗日的,你這次可賺大了。”
李慶精神一振,在隊友豔羨的眼神中,快步去了。
禁軍實施功勳制,是霍去病掌禁軍大半年帶來的變革之一。
功勳分五等。
李慶這次作戰勇武,殺敵數量爲十二人,掩護隊友時,自己還受了傷,立三等功一次。
霍去病過來慰問看望傷兵,同時給作戰勇武的禁軍戰士,授勳頒發獎勵。
李慶是其中之一。
戰時立功,能得到霍去病的親自指點,並長時間進入兵府修行,由不得其他禁軍不羨慕。
下午,在禁軍大營,還有個短暫的授勳儀式。
禁軍全員參與,萬衆林立,軍威肅穆。
那種在漢軍大旗下授勳的過程,肅然無聲,卻無比厚重。
這是禁軍從沒有過的經歷,初次參與,榮譽感卻是油然而生。爲大漢而戰,像是得到了一種承認和標記,被永遠留在漢軍的功勞簿上。
滿滿的榮譽和責任感,讓禁軍情緒激盪,熱血難涼。
軍旗下授勳這一刻,李慶等人莫名的已是眼眶溼潤。
霍去病親手爲西北之戰,統計出來,作戰勇武的一百八十六名禁軍,佩戴青銅鍛造的功勳獎章。
獎章上是飄揚的漢字旗,背面是刀槍並列的圖案。
這在當代,是從未有過的一種獎勵方式,所有漢軍第一次參與,卻在這一次之後,成爲所有人最渴望獲得,渴望成爲其中一員的榮譽!
以張次公的不拘小節,佇立一旁,亦是不禁眼角泛酸。
那種和所有漢軍一起,像是在歷史長河中篆刻自己名字的過程,令人從心底最深處涌起一種情緒,終生不忘!
到傍晚,從禁軍大營回來的霍去病去接了劉清,打道回府。
此時各家在長安等候談論馬場諸事的氏族之人,也被叫過來,到府上聚集。
包括董仲舒亦過來旁聽。
涉及戰馬飼養,是頭等大事。
“我大漢着手開闢西北,找各位來的原因很簡單,有些事要準備在前邊。
不久的未來,我們會需要更多的優良戰馬。西北打下來,焉支山和祁連山中間的區域,非常適合養馬。”
霍去病開門見山:“我想知道,各家誰願意去西北建立新馬場,爲我軍飼養戰馬?
話要說在前邊,爲軍中養馬不會有酬勞。
但作爲回報,西北馬場用地,我會讓人圈出來給你們白用,各家可以順帶飼養其他馬匹,販賣或他用。但要優先保證軍馬供應。
此外,漢軍會負責馬場安全,亦可爲你們節省一部分開支。”
王氏,李氏,謝氏等各家面面相對。
養馬他們倒是願意幹,且大漢要開拓西北,下階段漢的各類資源都會往西北傾斜。
去西域這一路,若能有個馬場在自己手裡,作爲中轉,無疑是大有利好的事。
其中蘊含的利潤,彈性很大。
且在西北先得一座馬場,在諸多氏族中佔了先機,等於將西北這一塊最大的利潤,握在手裡。
但同時要爲軍方白養馬。
以冠軍侯的精明和手段,肯定不會做賠本買賣。
其他各家正在權衡利弊。
隴西李氏之主李兆搶先開口:“我李氏願聽霍侯吩咐。
我們距西北最近,瞭解西北邊關的氣候,各族關係等等。且我李氏在西北本有自己的馬場,籌備起來也快,不會耽擱霍侯的事。”
霍去病心忖這李兆反應倒快,態度明確,賠本賺吆喝也幹。
這人能處。
董仲舒道:“朝中從這個月開始,會對西北展開進一步佈置。按霍侯所說,各家若願意籌備馬場,可以和朝中的大隊人馬一起過去,進行先期勘探。”
和各家氏族將諸事商議妥當,已是戌時,星斗漫天。
霍去病回到內宅。
劉清在沐浴,他來到書房,取出幾卷古籍。
下午時,順便去石渠閣調閱了幾部秘卷,都是久遠時間前,殷商,大周時期傳下來,一些關於上古涿鹿之戰的記載。
……
次日傍晚。
霍去病帶領一支千人隊禁軍,出長安,再次來到秦嶺驪山,進入地下秘宮。
隨行的有道尊,季秋帶領的兩位墨工,專門乾地下工程的王江。還有曹狡,白南妤,原縱橫道降過來的錢坤藻,人手充足。
劉清得知要來皇陵拿回道簡,和其師秦青玉,也隨行一起過來。
夜色初降。
衆人進入那間能透過天窗,看見皇陵內部的地下配室。
道尊探頭往皇陵內看去,大感意外道:“這皇陵和上幾次看,怎地變化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