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
王庭大帳外,公孫弘,董仲舒,肅容宣讀道:
“元狩二年,庚申春四月,大漢皇帝詔曰:
朕聞軍務,知匈奴敵寇擾我漢土,大將軍衛青宿衛忠正,宣德明恩,屢克奴寇以安社稷,朕甚嘉之。
其賜大司馬大將軍衛青,以地益封一萬一千戶。
茲特授驃騎將軍,冠軍侯霍去病,爾援古今神將也,連年征戰,破盡四夷,飈勇紛紜,烈騎鮮衣,電擊雷震,西規大河,列郡祈連。深眷之駿烈功宣華夏,故加封冠軍侯霍去病,食邑一萬零五百戶。
欽哉。
特敕曰:二臣藉內德以交修,朕知大將軍大司馬衛青之妻,坤儀毓秀……霍去病之妻劉氏通明賢達,特賜食邑八百戶……妾卓氏青珂亦宜榮寵,贈爲夫人……
敕命,大漢皇帝之寶。”
公孫弘和董仲舒朗聲宣讀,你一句我一句,陰陽頓挫。
以上,是劉徹讓他們來送的聖旨。
主要意思就是感念衛青,霍去病兩人對國有功,連年征戰,封兩人爲萬戶侯!
萬戶侯,是侯位中的峰值,遠遠高於普通列侯,貴不可言!
所謂王侯一詞中的侯就是指萬戶侯,而不是普通列侯。
要知道萬戶侯,僅次於異姓封王。
漢開國至今,只有幾位開國元勳得到過萬戶,又或異姓王的敕封。
那是因爲當時天下初平,大漢是開國元勳和高祖一起打下來的,所以封賞額外禮遇厚重。
高祖以後,這種殊榮越來越少,越來越難。
當下的大漢,列侯數十人,萬戶侯一個都沒有。
衛青當年打上龍城,是漢人對外族的破冰之戰,堪稱神話。
此後,他和匈奴的大型戰役,已經六戰六勝,仍要到現在才封萬戶,可見其有多少見。
在衛青和霍去病之前,漢開國百年,封萬戶侯的只有六七人,分別爲韓信,張良與蕭何。
漢初開國三傑。
還有高祖劉邦的小弟樊噲,以及曾救下劉邦子女的夏侯嬰,平陽侯曹參。
其中的酇侯蕭何是先封八千,後追加兩千戶,整一萬戶的封賞。
平陽侯曹參是先封一萬零六百三十戶,也是到武帝時期,他的後人被追加到兩萬三千戶,爲漢開國功臣中最高者。
留侯張良的封侯過程最特殊。
據說劉邦最初給張良,封了三萬戶!
張良一聽嚇壞了,心忖這封戶食邑我最多可不是好事……堅決不幹。
他百般推辭,說什麼都不要三萬戶,削掉了三分之二,也是一萬戶整。
漢開國百年,獲萬戶侯位者,基本都是開國時期,有從龍之功的元老。
現在,外甥和外甥他舅,同時獲封,極盡殊榮。
歷史上的衛青最終確是萬戶侯,但霍去病早逝,並未達到萬戶級別。
眼下的萬戶侯封位,是個跳出了歷史線的封賞,對應的亦是霍去病命數的變化。
此次封賞是皇帝手書,以國運加註。不久後便將傳告天下,對霍去病改變命數,亦會形成助力。
公孫弘一邊念聖旨,一邊心酸。
他也有侯位,平津侯,只有平津鄉六百五十戶食邑。
衛青一萬多戶,霍去病比衛青少五百戶,倆人比老丞相多十幾倍。
單是食邑朝貢納稅每年的錢糧,按漢時的稅賦比換算,萬戶,一年最少供應四萬兩千石糧。
大抵就是一縣之地的稅賦成爲個人所得。
董仲舒也撇撇嘴,皇帝愛武勳,人盡皆知,陛下對霍去病確是偏心。
聖旨裡誇霍去病以輕騎絕大漠,意氣崢嶸,騎的是最烈的馬,穿的是最亮的甲,兵鋒鋪遍大漢的每一寸國土。
讚譽之高,無出其右!
衛青和霍去病的正室髮妻,都跟着受封也就罷了。霍去病的妾室,皇帝都給了個稱號封賞,顯是愛屋及烏,滿門俱榮。
不過公孫弘和董仲舒心裡吐槽,卻也爲衛青和霍去病高興。
兩人爲大漢帶來的,封萬戶並不爲過。
兩人不僅連克匈奴,還收歸西域諸國,大漢的人口,稅賦,都因此而成倍增收。
霍去病破大月氏,身毒,更是讓漢的綜合國力,幅員暴漲。
皇帝亦就此突破了夢寐以求的桎梏,成就半聖帝位。
“陛下還有口諭,說伐匈奴之戰結束,回長安後另有封賞,着令兩位將軍奮勇對敵,再立新功,不可自滿。”
公孫弘把聖旨遞給衛青,又看向霍去病:“霍侯什麼時候繼續對匈奴用兵?”
“我和舅父剛商量過此事。
大概三五日間,我將召回散開追敵的各路兵馬,到時匈奴人也該匯聚到了極北瀚海,正可一舉破敵。”
公孫弘臉上露出稍許激亢之色:“霍侯打算如何用兵?”
霍去病道:“匈奴潰勢已成,狼狽鼠竄,乘勝追擊,往北推進就可破敵。打逃兵,何需策略?”
公孫弘興匆匆道:“帶我一個。”
“丞相也想去?”
“自然,若只爲了宣讀聖旨,董仲舒自己就能做好,何必我來。”公孫弘道。
董仲舒瞅瞅公孫弘:“此戰,必名動千古,我董仲舒亦厚着臉皮,借霍侯威名,同去一觀。”
“兄長。”霍光低聲道。
他也想去。
霍去病道:“戰場非兒戲,霍光你留在這匈奴王庭據守吧。”
“我和舅父已商定,由舅父應對西域沿途逃散的兵馬,我此次需要急行軍,以潰匈奴殘部,拖延下去,恐西線帕提亞,身毒生變。”
夜色初降,星光搖曳。
王庭的一座帳幕內,霍去病盤坐取出了霸王戟。
戟和戈是戰場最具代表性的兵器之二。
戟的出現,推動了戰國時期的到來,這是一種凝聚了戰爭氣運的武器。
戟是先秦至秦漢魏晉,軍中的制式裝備,最早出現於商代,西周時開始出現整體鑄造的戟。以矛爲主體,旁生橫刃,木柲裝插在矛體的銎部。
春秋時期出現青銅大戟,爲“五兵”之一。
霍去病手裡這杆戟,是戟中霸主,通體混融鑄成,沒有接縫,綠如神玉,清輝凜冽。
霸王戟的握柄和鋒芒處,祭刻着無數兵家符號。
重創苣都後,戟鋒出現破損,被一股黑氣浸染,揮之不去。
此時,霍去病手握大戟,以兵家力量融入戟內。
朱雀輕鳴,從他的神魂意識中飛出,有一枚枚赤紅的火曦符號,從其頭頂的冠羽上落在戟鋒位置。
追殺苣都歸來的蚩尤,亦從影子裡起身。
蚩尤是兵器的鑄造之祖,是他發明了兵器。
他的兵權,就是給兵器附着鋒芒,遞增屬性,鑄凡物爲神兵。
當蚩尤的巨角上咒文脫落,以天地爲爐熔鍊霸王戟,戟鋒處,那一點被浸染的黑氣慢慢褪去。
霍去病翻掌之間,皇陵兵權,始皇帝留下的鎮字紋,也被推送融入霸王戟。
嗤!
鋒芒前端一縷清輝吞吐,殺伐之意暴漲。
————
明月高懸。
苣都循着那個神秘半聖告知的方法,來到匈奴草原西北角的一處位置。
這裡位於兩山之間,是一處黃土飛揚的谷地。
“當年,薩滿之神到底是怎麼死的,頭顱,心臟和骨骸居然分別放在不同位置?”
苣都來到這裡後,生出特殊的感應。
他吞吐草原氣機,一拳捶落在地。
地面無聲崩塌,露出一個深暗的窟窿!
那窟窿下,傳出一陣陣擂鼓般的震響。
苣都體內氣血之力滾動如長河。
他跳入了下方的窟窿內。
黑暗深處有一顆心臟,其上封禁着無數咒文,被一枚戰矛般的青銅釘,釘在地下的一個石甕內。
這一晚,苣都的咆哮聲,像是戰鼓響徹半壁草原。
兩天後,他從這處洞窟內重新出世。
他往西眺望。
夜色中,他的眼前,大草原的力量交融,化出一幕影像。
那是漢軍在王庭駐紮的畫面,被兵鋒所掩映,帳幕起伏。
匈奴人的祖地,如今已被漢人所佔。
苣都怒喝一聲,伸手虛握,有氣機澆築的兵鋒戰矛,在他面前形成。
嗡!
苣都蓄力後,將戰矛投射出去。
那戰矛如閃電飛上雲端,而後往下墜落,聲勢駭人,直奔霍去病所在的王庭方向。
午夜,霍去病從大帳內邁步走出。
一支戰矛正破空飛來,戰意鋪天蓋地,被霍去病探手握住。
這是苣都投射的‘戰書’!
他在告訴霍去病,他已恢復傷勢,並再次宣戰。
霍去病扭頭往戰矛飛來的方向看去。
————
復陸支在率軍追擊匈奴潰兵。
他身畔的一個親兵忽然道:“校尉,郎中令傳來命令,讓我們儘快歸隊,準備北擊匈奴最後的主力。”
復陸支大喜,終於要動手了。
他麾下的隊伍,全力策馬,風捲殘雲般完成了既定的作戰任務,而後連夜往東北方向奔去。
另一處位置,陳慶也接到命令,同樣精神大振,玩命催馬,往集合地趕去。
趙破奴經過這些時日,從河西走廊一路追趕潰逃的匈奴部衆,來到了草原上。
他也接到會師的命令。
四天轉瞬,期間霍去病亦出去奔襲了數次,追繳潰兵。
五月初的清晨。
匈奴王庭外的草原上,各路兵馬策騎而至。
殺氣連天!
霍去病麾下精銳,能徵敢戰之兵,在數日內從四面八方歸隊,在王庭外完成會師。
高地上,公孫弘和董仲舒兩人矚目各路兵馬,意氣風發,眼神明亮,像是成了三軍主帥。
霍光亦是滿臉興奮,眼見兄長身着戎裝,只是揮了下手,全軍便同時舉槍迴應。
那種肅殺中爆發的氣勢,萬軍不惜效死的無上權柄,讓人終生難忘。
下一瞬,兵馬同出,呼嘯往北飆衝而去。
衛青將繼續阻截匈奴潰兵,同時對西域,康居沿線進行佈防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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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則主攻,全潰匈奴。
到這天晚上,霍去病的隊伍一路北進,風馳電掣,追上了趙安稽的兵馬。
“你們追繳烏致茲,打到什麼程度了?”
趙安稽道:“對方從前幾日開始,一直想打我們的伏擊。我們正準備將計就計,吃掉對方的人,順勢衝擊其主力,看看能不能全潰這一路兵馬,俘獲匈奴左賢王!”
又道:“但今天下午,大概申時前後,左賢王烏致茲部的人馬,突然消失了。
侯爺來之前,我們反覆探查周邊,烏致茲的兵馬確實不見了。”
霍去病道:“在草原上,能幫助兩萬大軍快速隱跡,擺脫伱們追襲的,只有苣都。
他匯聚草原的力量,催發狂風以助力行軍,把烏致茲的隊伍帶走了,是想在北地聚集全力,與我們一較高下。”
“走吧,破匈奴的時候到了。”
————
烏致茲的兵馬確是被苣都釋放力量,捲起漫天風暴,駕狂風往北推進,準備和右賢王的兵馬匯合。
到次日凌晨,助力行軍的狂風減弱。
烏致茲,烏珠等人看見從視線盡頭,倏忽出現的苣都,齊聲道:“苣都大將!”
“大將,我們這幾日多有埋伏,準備伏擊漢軍,爲何要撤走。”
烏珠有些不甘心的道:“我們的埋伏剛開始……”
苣都打斷道:“大草原告訴我,大戰的時刻已經來了。
霍去病親自出兵,你的伏擊不可能瞞過他,你若動手,只是送死!”
烏珠不服氣道:“我的埋伏非常隱秘,霍去病很難識破……”
“戰端開始,有你和漢軍交鋒的時候。”苣都眺望南方。
在他矚目的方向,全力行軍的霍去病,一路往北,擊潰匈奴逃遁各部的同時,逐漸靠近了匈奴最後的棲身地,瀚海。
飲馬瀚海的時刻來了。
補充個說明,關於霍去病的最終封邑,各類史料上記載不一。我查史記,漢書上的資料河西之戰後是五千八百戶,最後諡封也不到萬戶。當然也有說後來諡封過萬戶,採用的是沒過萬邑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