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
漢軍在冰冷之湖湖畔,徵用匈奴大營,駐紮已有十餘日。
營地內外人馬奔走,蹄聲起落,讓湖面上漣漪盪漾。
直到此刻仍有漢軍四出,在追逃各路匈奴潰散的人。
帳外的土地都透着一股暗紅色。
被斬的屍體入土,在冰冷之湖的營地以南,堆起了數座大墳。
上午。
營地的中軍帳內,霍去病正在查看繡衣遣人送來的戰報。
數日前,身毒戰局變化。
掌兵者統領一支隊伍,突襲了漢軍駐紮在犍陀羅城的營地。
漢軍有着不小的折損。
幸虧之前霍去病在姚招那裡,放有數枚瞞天過海等兵策的計簡。
姚招憑計簡的覆蓋,遮蔽氣機,才得以倖免。
掌兵者突襲漢軍後,帶領身毒人靠近西域南角的烏秅國,欲北上以亂西域形勢。
漢軍迅速反應。
衛青接管西域戰局後,派兵馬南下,準備迎擊掌兵者。
不過掌兵者並未入伏。
他已經瞭解了西域形勢,知道匈奴人全部撤走,獨力難支,轉而斜嚮往西北行軍,進入和大月氏比鄰的區域,與帕提亞的鐵甲軍取得聯繫,目前還沒有下一步動作。
霍去病看完各地送來的戰報,沉吟不語。
帕提亞趁漢徵匈奴的機會,全面佔據大月氏國境。
旬月來,帕提亞兩次往大月氏派駐重兵。漢原本駐紮大月氏的隊伍,被全部驅逐或清除。
漢在帕提亞出使的張騫,也被扣押。
不過局部的變動,並不影響漢在大戰略上的優勢。
匈奴各部陸續潰逃。
整個草原即將被納入漢土。
衛青接管西域防務後,不僅穩定了局勢,且引一路兵馬南下,徹底切斷了帕提亞所佔大月氏和身毒間的區域,防止他們進一步聯合,產生不必要的動盪。
在西域,李敢率部北上,和霍去病分別從南北,夾擊匈奴各部潰兵。
當前匈奴潰兵如過境蝗蟲,大量往東,西,北三個方向潰逃,尋找生路。
東側的烏桓,扶余等部,也在自發的打落水狗,輔助出擊匈奴餘部。
擊潰匈奴額外帶來的收穫是來自極北,之前在雙方交戰時忽然殺出來那支伏兵。
他們能降苣都,自然也能降漢。
霍去病擊敗苣都的當晚,那支隊伍也被擊潰成爲俘虜。
他們來自冰冷之湖更北方的區域。
這個年代,還沒有俄,都是原始部族。
苣都當初攻佔這些地區,將薩滿教的信仰體系引入,和他們的原始宗教崇拜,諸如太陽和太陽鳥等信仰結合。
苣都自詡是神派遣入世的神將,來對這些部落進行威懾和統治。
極北的這些部落,當前處在青銅器時代。
他們馴服馬匹,並製造馬車作爲運輸和作戰工具,還創造了青銅貨幣。
他們以部落酋首爲領袖,建造大型木製城寨,建立起自己的行政體系,從部落聯盟往城寨聯盟過度,初具國家的雛形。
霍去病在冰冷之湖駐紮後,派維娜和洛威去極北,聯繫苣都打下的土地上的部族來覲見。
洛威就是那支降服的極北之地的隊伍首領。
而在長安,皇帝也派出隊伍出發北上,已快要到達烏蘭巴托,爲即將到來的封禪禮,進行準備。
每次封禪告天地,對一國來說,都是最重要的事情,需要充分的準備。
此時,霍去病從帳內出來,陽光晴好。
冰冷之湖已開化,今安帶着大批軍馬在湖邊飲水。
風吹來,冰冷之湖以南的草原,煥發着勃勃生機,綠意蔥蘢,無邊無際的綠草,起伏如海洋。
湖畔的矮山下,董仲舒和公孫弘,還有三五個漢軍將領,正席地而坐。
他們捕撈湖裡的水產,用火架起來烤食,只需添加稍許鹽巴,味道鮮美。
老丞相眉開眼笑的把一條鮭魚遞給董仲舒:
“這魚刺多,你吃。”話罷抓起一隻冰冷之湖特產的淡水龍蝦,剝開外殼,裡邊的肉質細膩,飽滿豐厚,透着龍蝦特有的鮮甜,嗦嘍一口,人間至味。
霍去病也加入其中,大快朵頤。
時間轉瞬。
到了五月下旬,從更北方的土地上,由漢軍護持過來的一支車隊,綿延數裡,載滿了各類器物,來到漢軍的軍營。
他們是極北之地的部落代表。
近一個月的時間,漢軍由趙安稽和復陸支統帶隊伍,隨維娜,洛威北進,掃擊在極北殘留的匈奴兵馬,同時對這些極北之地的部落,展示兵鋒,進行威懾。
一個月後的現在,這些部族便來到冰冷之湖,覲見霍去病。
“這些蠻人很不老實,非常好戰,對我們有多次試探,期間還動過兵。”
帳內,出兵回來的復陸支彙報道:“趙安稽帶人奇襲了幾座酋首大部的城寨,他們才老實下來。”
“他們帶來不少珍貴之物,還說以後願意每年來冰冷之湖,覲見漢使。”
……
普羅皮烏今年四十七歲,是極北之地來冰冷之湖覲見的部落酋首之一。
他在極北,是十四個大型部落其中一個的首領,實力頗強,遂和身畔其他幾個部落首領,成爲最先被接見的人。
普羅皮烏生的並不比漢人高大,在極北算是個子偏矮。
其眼神靈活,膚色白中泛紅,爲人精明。
他親自來,想看看這支兵入極北,橫掃多家部落,逼着他們來覲見的漢軍,到底實力如何。
和之前的婆羅門教之人求見時一樣,對殺死苣都的強大兵團首領,普羅皮烏帶着天然的敬畏。
他獲得覲見資格,和其他幾個部落酋首一起,進入漢軍在這裡的營地,一路小心觀察。
負責引路的正是維娜,高挑的身段,披着黑色罩衣,步履款款的在前帶路。
轟!
前行中,普羅皮烏突然聽到一聲巨響。
不遠處漢軍操訓的位置,有一根斜向擺放的青銅柱,上方冒出白煙,無數咒文閃爍。
而後又是一聲巨響,柱子裡彈射出一件東西,轟天動地。
數百丈外的冰冷之湖,湖面上砰然炸開,濺起七八丈高的水浪,聲勢駭人。
無數魚蝦從湖中泛起肚皮。
那銅柱發出的第二次攻擊,讓遠處一座山巒上,十餘丈大小的一處位置,被毀滅的力量覆蓋。
地面凹陷出一個深坑,觸目焦黑。
普羅皮烏等幾個部首,滿臉震驚。
普羅皮烏低聲問前邊的維娜:“這就是漢國軍衆掌握的力量,像神魔一樣可怕!”
維娜嬌聲道:“沒錯,這是隻有漢掌握的神魔之力,所以他們能擊敗比我們還強大的苣都。
苣都已是神的將領,但漢人統帥,是和神一樣的存在。”
轟隆!
巨響連天,第三次轟鳴。
普羅皮烏面色微白。
他和身畔幾個部首暗中聯合,來之前還有些僥倖,此刻卻是消失殆盡。
武力威懾,是必須要有的,目的就是嚇唬他們。
釋放‘炮彈’的青銅管,其實是墨家目前還在研製的迫擊炮,只有這麼三四門算是半成品,能連續發射四五枚墨工製作的弩彈,保持炮管不炸膛。
用來嚇唬人正好,但還不具備太大的實用性。
普羅皮烏等酋首一路前行,又接連見到了巨型牀弩,射襲距離超過兩百丈,能裂穿盾甲。
其成排發射的威力,着實把極北部落的這些酋首,嚇的不輕。
神魔之力存續的年代。
這些部落酋首,立即把見到的恐怖力量,歸類到神魔顯聖的層面。
他們進入中軍大帳時,面上的驚悸還未散去,看見霍去病,分外恭謙。
怪不得古人都要藉助仙魔名義來維持統治,確是能讓不瞭解情況的人怕到骨子裡……霍去病忖道。
他弄的這些小手段,足可壓制極北部落,數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不敢有反心。
有了這段時間的緩衝,就可以做出其他安排,平衡極北局勢,以達到更長久的治理目的。
這些部落酋首,心懷惴惴的見過霍去病,順利的達成了每年朝貢的意向。
沒有強大的武力,談判只能是空談。
但有了強大的武力支持,談判就會被落實,說一不二。
當他們退下去,霍去病留下維娜,問道:“你們的部族,可有女性酋首?”
“有。”
維娜點頭。
最早期的部族,大多是母系氏族,因爲母系掌握着繁衍的能力,是族羣延續的希望。
後來男人們發現自己更強,更利於戰鬥,且在繁衍時,總是在上邊主攻,把女人壓制的毫無還手之力,才一步步掌控了主導權。
極北的部落,並無女子地位底下的情況。
霍去病道:“既然如此,維娜你也隨他們回去,我會扶持伱成爲極北的女王,掌控其中最大的部落。”
維娜眨巴着寶石般澄澈的眸子,低聲道:“統帥不需要我在身邊服侍嗎?”
WWW_тTk Λn_c o
她的美人計對其他人有很強的魅惑性,但對霍去病,情況正好反過來。
霍去病對維娜有着強大到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你好好做事。”
霍去病揮手示意維娜下去。
“我……晚上能來統帥的大帳嗎?”維娜毛遂自薦。
霍去病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維娜蓄意挺起胸脯,展現出傲人的身段。
還主動把外袍脫了,露出內裡收身的雪色皮袍,連腳上的小皮靴也脫掉,露出學漢人一樣,穿着雪白足袋的腳丫。
她的膚色雪膩,身段豐腴高挑,五官輪廓極具立體感,確是個少見的異域美人。
霍去病收回視線,維娜臉上全是失望神色,執禮退下。
霍去病在冰冷之湖待到六月中,才起兵返回烏蘭巴托。
他離開前,在瀚海以北立碑爲界,是爲大漢邊疆。
只待進行祭天封禪禮,削掉匈奴最後的國運氣數,瀚海以南便會成爲漢人的馬場。
此時的匈奴各部,已大部分被掃蕩一空,少部分散落開來,四處流亡。
匈奴被打斷了脊樑和國運,再無一國之地,無一國之人,無一國之兵。
實際意義上,匈奴已不再是一個獨立的政權!
六月十七日,霍去病率大軍,回到烏蘭巴托。
其身後隨行的隊伍,車馬萬乘,都是匈奴人最後的家底,還有極北部族進獻的東西。
包括無數馬匹,牛羊。
盛況空前!
而烏蘭巴托,亦遠比往昔要熱鬧。
皇帝已將匈奴大潰的消息傳告天下。
削掉北患,全面擊潰匈奴。
這一個月來,李氏,王氏等氏族,從天下各地奔赴烏蘭巴托,準備參加狼居胥山的告天封禪禮。
朝中的太僕,太史等官吏,太常周平,陰陽家姜堰,也都陸續被皇帝派來,在烏蘭巴托展開了長達一個多月的準備和佈置。
到霍去病回來,封禪禮的正日子便也近了。
這時的烏蘭巴托,漢人各地的人馬匯聚,氣象之興盛前所未有。
陰陽家姜堰奉旨,和丞相公孫弘,董仲舒,共同主持在狼居胥山的封禪禮。
六月二十一日,離封禪禮的正日子只剩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