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掩月。
熊三站在一座矮丘上,往北眺望。
她身邊是胖虎,胖虎頭頂蹲着大貓,也和熊三一起在往北矚目。
她是奉命來阻擊泰西封周邊兩座衛城的漢軍中的一員。
因爲人馬不多,所以他們沒有主攻,等着打伏擊。
兩座衛城的兵馬一出,就是他們動手的時候。
“你怎麼了?”熊三另一邊站着趙充國。
他很少看見熊三露出憂慮不安的模樣。
“有些擔心公子。公子說今晚會有一場血戰!”熊三狠狠地咬了口大餅,把心裡的擔憂往下壓一壓。
“你擔心大司馬?”
趙充國吁了口氣:“我進入軍中快兩年了,隨侯爺征戰四方,還沒見過有人能對侯爺形成威脅。
侯爺的兵家力量,養出來的意氣鋒芒,過往的戰無不勝,必能破敵無礙。勝利會屬於我大漢!”
“該我們了,衛城的兵馬動了!”
————
喀嚓!
霍去病的眉心應指破碎!
然而裂開的眉心處,浮現出一隻眼睛!
那眼睛裡,毀滅般的火焰狂涌而出。
刺中霍去病眉心,縱橫半聖的手指被火焰觸及,迅速消融,然後是手掌,小臂,全都化爲灰燼。
縱橫半聖大駭,驟然後退。
屬於半聖的強大生命力,讓他的斷臂處血肉蠕動,抵消侵入體內的毀滅火焰。
砰砰砰!
撲向霍去病的衆人同時出手,但他背後浮現出一條,兩條……共四條手臂,擋住了來襲的攻勢。
“你不是霍去病……”
縱橫半聖和掌兵者低呼。
霍去病雙手前探,往下一壓,轟的一聲,有風暴般的金光從他掌下鋪開。
他身後也有神光涌出,佛音恢弘。
霍去病的面容開始變化,雙耳垂肩,胸口出現“卍”萬字符,身後一輪又一輪的佛光緩慢轉動。
周邊天地彷彿化作了佛國,響起無數信衆加持,蟬唱的佛音。
還有另一種吟誦聲,像是衆神在低語,那是吠陀經的經意。
他眉心的眼睛,是後世傳頌,能毀滅一切的溼婆之眼。
當世如果有一個人能冒充霍去病而毫無破綻,必然是空三昧。
他是半聖境界,能輕易改變面容,乃至神魂波動。
更關鍵是他和霍去病是本尊和兵術分身的關係,二而爲一,兩者氣息相通。有霍去病在背後幫他加持,分化兵家氣息,兵術融入,其能夠動用的術法和霍去病本尊也毫無二致。
所以……眼前的霍去病是假的,空三昧所扮。
掌兵者和縱橫半聖來到帕提亞,本來在漢境追查兩者的空三昧,也在大戰前被霍去病召喚收回。
對方有準備,他自然也有。
剛纔的交手,出戰的霍去病一直在真假之間變化,虛實不定。
他曾以金蟬脫殼,跳脫消失,而後重現,那個時候就利用隨身神府,完成了身份的變化。
雙方的底牌,正一張接一張的翻開。
在不知道對方底牌的情況下,霍去病讓假的空三昧露面,把對方的底牌揭開,摸清楚。而他自己有效的規避了風險。
空三昧是半聖打工人,苦活累活他上。
就在顯出真身這一刻,空三昧體內力量流轉,胸口被擊中的傷勢,慢慢癒合。
對面,縱橫半聖也在推動傷勢恢復。
這一輪各有算計,誰都沒佔到大便宜。
不過被擊中的是空三昧,真的霍去病在哪?
就在這時,米特里達梯和臉戴黃金面具的人身後,轟出兩隻手。
霍去病在神府內發動了攻勢。
咔嚓!
米特里達梯二世和戴着黃金面具的人生出感應,汗毛倒豎,但已經來不及了。
霍去病的攻勢,打穿兩者的防禦,轟在他們身上。
噗!!
米特里達梯身後,倉促匯聚的一股國運之氣被打爆,後背的骨骼幾乎寸斷。
他體內神力流轉,立即動用白銀神殿的力量保命。
在王宮深處的白銀神殿內,被衆神簇擁的神王塑像在發光,神殿內多如繁星的符號交織,一股磅礴的力量,讓米特里達梯破空迴歸到神殿內,規避了霍去病的後續攻勢。
但他已經遭到重創,跌落在神殿內,連續咳血,面白如紙。
另一側,黃金面具身上的金袍破碎,霍去病一拳接一拳轟出。
砰——砰砰!
對方的後背,氣機鼓動,一次次催發力量護體,但都被霍去病擊碎。
轉眼間,其後背血肉模糊,骨骼開始斷裂。
胸腔內的臟腑,亦是裂痕密佈!
啊!
淒厲的慘叫聲。
那人手上的黃金權杖在發光,權杖頂端的鷹頭目光開合,對應着守護的力量,護其生機不滅。
但那鷹頭散逸的金光,也在被削弱,打碎。
щшш✿ ttKan✿ C〇 霍去病的拳勢快如幻影,山川之重。
轟!
戴着黃金面具的人,胸腔被從後往前,打出一個凸起的拳印,幾乎被擊穿。
此時,掌兵者從側翼刺出一戟,幫黃金面具解圍!
其身形踉蹌,趁機擺脫了霍去病的攻勢。
“即便墜入死亡的邊界,我也會搭載冥神的死亡之舟,從冥府的黑暗裡歸來。”
戴着黃金面具的人在吟誦一種咒言。
他從身上的金袍裡,摸出五個小罐子,融入自己被打碎的胸腔,修復破損的臟腑。
“埃及的死亡祭司!”
霍去病看過埃及的死亡法典,知道其上的部分內容,涉及生死間的秘術。
埃及祭司侍奉死神,隨身攜帶的小罐子,叫禮葬甕,是他們用來製作木乃伊時的一種秘術,掏空內臟,裝在甕裡,等待復生時一起迴歸體內。
生前修行與死後相連,同樣可以採集自己五臟內的一股生機,裝在甕裡。
在受到重傷之際,就可以利用事先採集的氣機,更快速的恢復傷勢。
黃金面具轉頭看向和掌兵者交鋒的霍去病。埃及祭司的力量,更善於吟誦咒言,進行詛咒式的傷害。
他遭到重創,眼神怨毒,盯着霍去病,將五個甕罐的氣機送入體內,暫時壓制傷勢,口中便開始吟誦咒言,對霍去病施法想要報復。
但其身後,探出了另一隻手,一拳砸落,錘在其腦袋上。
這一下不僅來的突兀,且是這埃及祭司遭到重創,還未恢復的時候,出現的是蚩尤。
喀嚓!
金色面具破碎脫落。
埃及祭司重傷之餘,被蚩尤錘在天靈蓋上,頭顱龜裂。
強猛到讓人髮指的力量,將其腦袋打進了腹腔。
蚩尤又錘出第二拳,其整個身體爆開,徹底斃命。
他的影子裡仍有一股死亡的氣機,化出一艘黑色的船舶,想搭載其亡靈脫身遠去,等待歸來,被蚩尤張口一吸,魂飛魄散。
蚩尤往前邁出一步,從霍去病身後的影子裡起身。
陰身和陽身相合。
霍去病進入了兵家真正的戰鬥狀態。
同時,米特里達梯也從城內的王宮重新走出。
他身後出現一個虛幻的身影,是白銀神殿裡的衆神分化形成的神祇虛影。
米特里達梯面色蒼白,比之前更爲蒼老。
他手握權杖,重回戰場:“冠軍侯,今日我點燃帕提亞的國運,也要殺伱!”
戰場上,掌兵者手上大戟脫落,化爲一道道軍陣紋路,交織如一道青銅壁。
當霍去病將銅壁擊穿,掌兵者已後退和米特里達梯站在一起。
“霍去病,被分魂鏡照耀的不是你的子嗣?”掌兵者眼神陰鷙。
如果是霍去病之子。
兩者血脈相連,那一刻必大受影響,出現破綻。
但霍去病卻是利用那一刻反擊,讓空三昧出手,反而傷了縱橫半聖。
他自己也趁機重創米特里達梯和黃金面具,兩者一死一傷。
顯然,霍去病根本沒受到子嗣血脈受創的影響。
“當然不是我的子嗣,蠢材。”霍去病負手而立。
他顯化兵身,蚩尤與其相合,周身黑氣翻騰,四條肌肉賁凸的手臂伸張,猙獰至極。
長安!
未央宮的書房,皇帝笑道:“篡改去病子嗣的命數,是朕親自出手,推動我大漢國運,擾亂天數,才瞞過對方。”
董仲舒問道:“陛下也參與了這一場博弈交鋒?”
“自然參與了。”
皇帝正在興頭上,道:“去病提前做了些安排。
因爲羅什娜早就投了去病,讓我們想到對方可能是想利用血脈,來影響去病,對霍嬗下手。
繡衣麾下有個叫羅修的繡衣使。
去病遣他和宋然先回到了長安,羅修那一脈的丹青畫魂之術,是雜家修行。有前朝的國手留下一件寶貝,能脫骨成皮,畫人如實。羅修祭出此寶爲輔,在其上描繪出去病之子的模樣,滴血爲靈。”
“而朕在萬民冊上,以硃筆批註,指其爲去病之子霍嬗,氣數加身,自然便替換了真假,讓其代替去病之子,成就了這種得國運加持的術法,足可以假亂真。”
“所以對方算計剝離的血脈是假的,霍侯假裝被算計,趁勢反擊?”
“具體過程朕亦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去病之子,不然拿霍嬗冒險,皇妹豈會同意?”
皇帝邊說邊從眉心引出一條幽紫色的真龍。
那龍魂口含龍珠,珠子裡是厚重磅礴的國運紫氣。
龍魂分化,竟遊曳進入了社稷圖。
龍魂在社稷圖裡化作一條細線,呼吸間便跨越萬水千山,往大漢國境極西方向而去。
戰場。
掌兵者嘆道:“既然你沒被子嗣的血脈影響,那就是逼着我解開封禁,用半聖的力量殺你!”
隨着話音,掌兵者眉心涌出一縷兵鋒,落地化出一座古戰場。
震耳的喊殺聲從戰場傳出,其內有兩軍爭鋒,戰鼓聲聲,有旗旌飄揚,弩箭攢射。
大軍綿延。
這是掌兵者的兵家神府,其出現後替換了真實的天地。
周邊的一切都消失了。
包括泰西封的漢軍和帕提亞之爭,都被其以神府替換遮蔽。
霍去病也被捲入其中,眼前是掌兵者演化的兩軍兵馬在廝殺的場景。
而他對面的掌兵者,氣息暴漲,身形變得更魁梧,手持大戟。
他身畔站着米特里達梯。
“有些意思,之前還沒和一個真正夠分量的兵家廝殺過。”霍去病道。
他也放開了自己的兵家神府。
天人後期以上層次的兵家,對壘爭勝,是神府的碰撞。
雙方演化兵勢交鋒,替換天地,看誰對天地力量的掌控更多。
米特里達梯將國運注入給掌兵者,彌補他有將無兵,不如霍去病統帥漢軍的劣勢。
讓人驚訝的是霍去病的神府化開,衍生出來的是上古蠻荒時代的情景。
其神府內出現的,是蚩尤麾下的九黎部落的兵馬,綿延排開。
他們手持遠古神木鑄造的大矛,舉手投足蘊含無窮的力量,呼風喚雨,撒豆成兵。
“你衍化的是傳說中的神話衍兵術?!”掌兵者目光驚異。
轟隆!
兩座神府碰撞,天崩地裂。
泰西封城外的戰場上,張次公在百忙中擡頭看了眼蒼穹。
雙方的神府在雲端拉開,從下邊看,雲層上宛若天兵天將在激戰,遮天蔽日。
兩座神府的撞擊,讓夜空雷電交錯,兵勢呼嘯。
戰場邊緣,漢軍陣列當中,公孫弘,白南妤也在仰頭眺望:“到了分勝負的時候。”
神府內,掌兵者道:“你終究不是半聖,撐開神府也不具備真正的半聖之力。”
他下壓手掌,往前一推,聲音鏗鏘:“天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