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尋點頭道:“我現在就帶你去。”
“先等一下,我等一個電話。電話來了咱們再走。”我找了個乾淨的紙盒坐在了地上,點上一根菸抽了起來。
葉尋就站在我對面一動不動地看着我抽菸,他顯然是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麼。
我那根菸抽完不久,兜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我剛按下接聽鍵,就聽見張舒急切地問道:“王歡,你在哪兒?我們……”
我不等張舒把話說完就打斷了對方:“我現在很安全,你們放心。那幫王八蛋敢坑我們,我饒不了他們。你們等着,我辦完事兒就能回去。”
電話那頭的張舒頓時懵了:“王歡,你幹什麼……”
我再一次強行打斷了張舒:“你們放心,警察不知道你們給我湊錢買刀的事情,只要你們不說,警察不會爲難你們。你們小心些。”
張舒嚇得在電話那頭驚叫了起來:“王歡,你說什麼呢?”
我立刻掛掉了電話,把電話卡抽出來之後,將手機扔在了地上:“這回行了。我們走吧。”
葉尋皺眉道:“你在做什麼?”
“保護他們的安全。”我不緊不慢地解釋道,“讓他們被警察多扣幾天,總比讓他們待在外面丟了命強。”
我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葉尋已經證實了水神不是無形無質的鬼魂,而是能夠捕獲的實體,那麼讓我的那些同學被警察扔進拘留所看押起來,纔是最安全的辦法。畢竟看守所守衛森嚴,到處都有監控,不管水神究竟是什麼東西,也別想輕易闖進拘留所殺人。
我不是沒想過直接報案,可報案之後又能怎麼樣?警察不會相信我那些“怪誕”的說法,仍然會讓我寫完檢討,把我從派出所裡攆出來。
但是,我故意讓自己擔上殺人的嫌疑,警方爲了調查我那些同學是不是給我提供過作案工具,一定會把他們全部拘留審查,他們也就安全了。只不過,這樣一來,我自己反倒有些危險。
葉尋走出幾步之後纔開口問道:“你就不怕警察找你?”
我不以爲然地說道:“警察找我,我能跑啊!”
葉尋的嘴角上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值得嗎?”
“沒什麼值不值得。一個人玩命,總比把一堆人拖進來強。”我明白葉尋的意思。
我一直坐在那兒等,是因爲我知道,只要警察找上張舒,她就會毫不猶豫地給我打電話勸我“自首”,好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我救他們,是因爲同學一場,可我也不會讓他們太舒服。以張舒他們的性格,進了看守所不哭幾個小時就不是他們。
更重要的是,我並不相信葉尋。
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找你做一件極爲詭異的事兒,任誰都不會覺得心裡踏實。萬一我真跟葉尋動了手,說不定還要靠警方的力量自保。
我不知道葉尋究竟怎麼樣,但是我卻一直對他小心防備。
葉尋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一直把我帶到了昨晚上我們遇鬼的那座公園才停下來看了一下附近的動靜:“跟我走,注意附近有沒有人。”
葉尋把我領到一座假山背後,那裡藏着一面寫着“供電重地,閒人免進”的鐵門。原來葉尋把水神給藏在了公園的變壓器房裡。
我不得不說,這裡是個藏人的好地方。如果不是遇上停電檢修,變壓器房一般不會有人出入,在那裡藏一個人,十天半月都不會有人發現。而且,昨晚我們那些同學歇腳遇鬼的地方就離這裡不遠。
我不由得對葉尋的話相信了幾分。
葉尋把我領進去之後,點亮了屋裡照明的燈:“就在那邊,你自己看吧!”
我順着葉尋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時,果然看見了被抻成“大”字型綁在鐵欄上的“水神”。
神水差不多有一米七幾的個頭,和當地人的身高大致相同;兩隻魚眼差不多佔據了對方半張面孔;本該在眼部之下的鼻子像是被刀削平了一樣,只剩下了兩個窟窿;對方的嘴部也大得出奇,如果把常人的嘴角用刀豁開一兩寸的話,就和水神的嘴差不多大了;頸部之下覆蓋着大量的銀色細鱗,看上去和撫仙湖宣傳冊裡的抗浪魚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我走向水神時,後者大概也聽見了有人靠近,本能地想要擡頭看看是誰,揚起來的腦袋卻又有氣無力地垂到了肩上。
我走到水神面前,抽出刀來,用刀尖在水神的鱗片上划動了一下,幾片魚鱗立刻被我給揭了下來。本來幾近昏迷的水神忽然慘叫着擡起頭來,惡狠狠地瞪向了我的雙眼。
我和水神四目相交的一瞬之間,卻在他眼裡看見了葉尋的身影。
葉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我身後,正好跟我和水神站成了一條直線,手裡還抓着一把出了鞘的匕首。
我心裡微微一驚之後,馬上鎮定了下來,自然而然地擡起了手中的長刀,用刀頂住水神的下巴,把它的面孔給託了起來。
我裝成在看水神的面孔,其實是在藉着它的眼珠子去看身後的葉尋。
我現在是背對葉尋,他想在我背後出刀的話,我無論是回身還是往外閃躲,都快不過對方,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先出手,逼他躲開。
我看似用刀柄託舉水神的下顎,實際上我的刀尖已經對準了葉尋胸腹的位置,如果我用長刀全力後搗,葉尋不躲,至少也會輕傷。
我瞄向水神眼珠時,葉尋的匕首也已經擡到了超過我肩膀的高度。我只覺得帶着鋒芒的氣息在一瞬之間鎖定了我的後頸,我脖子上的汗毛忍不住豎了起來。
葉尋的面孔在魚眼的倒映之下變得異常冰冷時,我忽然暴吼一聲,猛地一刀往身後搗了過去。帶着刀鞘的長刀好似木棍般搗向葉尋小腹之前,後者卻不知怎麼挪了一步,形同幽靈般出現在我身軀右側,白皙的左手毫無徵兆地按上了我的肩頭。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葉尋手底忽然爆發出來的力道給推向了一邊兒,側身栽倒在了地上。
我剛從地上擡起上身,就見一道暗綠色的人影從天而降,恰巧落在了剛纔我站立的位置上。對方雙腳剛一着地,就揚手往葉尋身上抓了過去。
水神?又一隻水神?它是在古董店裡襲擊我的傢伙?
我僅僅稍一遲疑,對方就抓開了葉尋的衣服,在他肩頭上留下了三道血痕。葉尋手中的匕首也在一瞬之間刺向了對方胸腹……
我沒去看葉尋那一刀的結果,而是抽出長刀往綠色水神腳跟上掃了過去。我本來以爲自己那一刀足能斷開對方的腳腕,卻沒想到寒光四射的刀刃在空氣中掀起的半月形冷光像是劈向了一道柔韌的皮革——刀鋒順着水神的皮膚壓進腳腕一寸多深,卻沒能割開對方的皮膚。
我一刀沒能奏效,馬上放開長刀往後退了出去。我還沒等站穩,就看見葉尋從另外一側退了過來,跟我並肩站在了一起。葉尋肩頭上的傷口赫然鮮血直流,他卻對自己的傷勢看都不看一眼,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着綠色水神不放。
我轉頭看向目標時,後者卻忽然一聲怪叫,擡爪抓進了俘虜的胸口。水神的利爪生生折斷了同伴肋骨的聲響刺耳而起之間,綠色水神卻發出了一聲尖叫。
我這纔看清,那隻被利爪刺穿胸口的俘虜在臨死之前忽然伸出的脖子竟然暴漲半尺多長,好似一頭捕食獵物的巨龜,狠狠一口咬在綠水神脖子一側,刺眼的鮮血瞬間從他嘴角上流落了下來。
不好!
兩隻水神已經是我們最後的線索了,如果它們同歸於盡,我還到哪兒去找線索?
我來不及多想什麼,一個箭步衝到綠色水神身邊,伸出兩隻手指狠狠插向了俘虜的魚眼。我的手指頭“噗嗤”一聲扎進對方眼眶的瞬間,瀕臨氣絕的俘虜也猛地一下扯開了水神脖頸,咬着滿嘴血糊糊的肉塊靠向了身後的欄杆。
我僅僅稍晚了一步,嘶聲慘叫的水神就忽然猛一轉頭咬上了我的胳膊。我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之間,本能地想要拽回手臂,卻聽見葉尋急聲喊道:“別動!”
我硬生生收回手上的力道時,葉尋已經撿起了地上的長刀,壓在水神被同伴咬開的傷口上,猛力往前一推……我眼看着三尺多的長刀一寸寸地滲進了水神的脖子,葉尋一手推住對方頭顱,又狠狠把刀抽了回來。
葉尋這一來一回的兩刀之下,生生把水神的腦袋給割了下來。
水神頭顱離體,卻還死死地咬着我的胳膊不放,直到葉尋把匕首塞進對方牙縫撬開它的牙關,我纔算擺脫了那顆綠色的腦袋。
我捂着傷口看向地上的屍體時,葉尋拿出酒壺往自己傷口上倒上了烈酒:“你也洗一下。”
我伸出胳膊之後,葉尋卻連招呼都沒打,就伸手捏住我傷口的邊角,一下把我那塊被怪物咬開的肉皮掀了起來,直接把烈酒倒了上去。
我頓時被疼得冷汗直流,葉尋卻若無其事地把酒壺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