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陣!這纔是真正的殺陣!
我揚聲喊道:“黑蝴蝶,這裡快要被水淹了,你還想怎麼樣?”
黑蝴蝶沉聲道:“我說了,打開大陣。”
“你……”黑蝴蝶已經認定了是我在控制陣法,說什麼都不肯相信我的話。
安然起身道:“歡哥,咱們怎麼辦?”
“等着吧!看看黑蝴蝶究竟能不能沉住氣。”我說話之間,山谷兩側已經炸開了一道又一道的缺口,奔涌的水流越來越多、越來越急,不久之後就在山谷裡積起了足以沒過腳踝的泥水。
我和葉尋不言不動地背靠着岩石坐在水裡,安然卻慌了手腳:“歡哥,水都下來了,咱們怎麼辦啊?”
“別慌!”我安慰道,“黑蝴蝶比咱們着急。”
“可是……”安然剛說了幾句話,山頂就傳來一聲“轟隆”巨響。等我擡起頭時,一股強勁的水流像是從山頂翻越而下的白龍,猙獰咆哮着向谷底俯衝而來,與地上的積水轟然相撞。暗黃色的水花如同暴雨沖天而起,鋪天蓋地地壓向我們頭頂。我只覺得全身上下被泥水沖洗了一遍之間,谷底的水位瞬時暴漲半尺。
黑蝴蝶終於坐不住了:“王歡,你究竟想要幹什麼?還不打開大陣,是想要同歸於盡嗎?”
我冷聲迴應道:“同歸於盡,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我說了多少次,這座大陣跟我無關,你就是不肯相信。現在殺陣啓動,咱們都別想出去了!等着吧!等到一會兒山洪暴發,看看咱們誰先被水淹死。”
“王歡!”黑蝴蝶怒吼道,“我可以退出競爭,你趕緊打開大陣!”
我乾脆沒去理會對方的話。黑蝴蝶卻以爲自己的籌碼不夠:“我也可以刪除剛纔的錄像,就當趙強是意外死亡。你放心,我絕不會把剛纔的事情說出去。”
我沉聲道:“我已經說了,大陣跟我沒關係,你到現在還不相信,那咱們就一起到閻羅殿上評評理吧!”
我說話之間,山頂又傳來一聲巨響,一塊擋在山頂的岩石被水流硬生生推向了山底。巨大的石塊從山頂轟然滾落之間,滔滔山洪帶着如千軍萬馬驟然狂奔的氣勢衝破一切阻擋,卷積着土塊岩石向谷底瘋狂衝落。
我明顯感到身邊的積水被激流掀起的浪頭向我狂涌而至,馬上出手抓住安然,另外一隻手緊緊抱着身邊的岩石纔算是穩住了身形。葉尋佈下的石陣瞬間被水淹沒了大半,涌向陣中的積水也一下沒過了我的前胸。用不上多久,水流就能徹底淹沒石陣,沒過我們的頭頂。
黑蝴蝶這下真的慌了:“王歡,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你快點想辦法破陣啊!”
“走!”我拉起安然從石陣背後翻了出去,蹚着齊腰深的積水飛快地靠向黑蝴蝶時,葉尋忽然抓住了我的肩膀:“別過去,來不及了。”
“什麼意思……”我的話沒說完,額頭上就滲出了冷汗。
黑蝴蝶後方的陣圖已經被水完全淹沒,我們就算過去,也不可能找到那塊石頭了。
我一開始沒動,是覺得大水不可能來得那麼快。可是世上的事情,不是你覺得如何就一定能向你想的方向去發展,人往往都是被一個想當然引起的失誤推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我剎住腳步的同時,嘴裡也飛快地說道:“葉尋,你看沒看見射死趙強的那支箭是從哪兒來的?”
“那邊!”葉尋用手指向了山谷深處。
“走!”我拉起安然轉頭就跑。
黑蝴蝶卻慌了:“王歡,你去哪兒,谷口在那邊……”
“那邊出不去了……”我的話沒說完,就聽見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傳出了一種像大地塌陷似的巨響。
我還沒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一道暗黃色的水柱就在聲音傳來的方向衝上了半空。井噴而起的水柱直到衝入空中兩三米之後才轟然崩碎,化成暴雨撲落谷底。
下一秒鐘,四面八方的積水全都向水柱涌起的方向奔流而去。我沒看見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卻聽見那裡傳來一陣陣牛吼似的巨響,集中到那個方向的水流還在一層層向外噴涌着細雨一樣的水珠。
那邊的地塌了!
我以前聽人說過,在我老家那邊曾經有過一次炸開地下廢礦排洪的事情,老輩人描述的情景,就跟現在差不多。洪水蜂擁灌入地底,礦坑裡面的氣流在往外狂涌,水流、氣流交錯在一起的聲音就像巨獸在縱聲怒吼,凡是洪水捲動的東西全都被帶進了礦坑,從此消失不見。
這座山谷下面也是空的?
這個念頭剛剛從我腦中閃過,奔涌的洪水就從我背後狂卷而來,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去對抗水流的衝擊,就被洪水給掀翻在地,順水滾向了遠處。
“抓我的手!”葉尋一步步從後面趕了上來,同時伸出兩隻手來。
我勉強穩住身軀想去拉住葉尋時,卻看見大批人影在葉尋背後順水而來。
黑蝴蝶!
黑蝴蝶的人馬距離我們不算太遠,他們也一樣承受不住水流的衝擊,僅僅比我們稍晚一步被水給卷向了天坑。對方大片衝來,我們三個就算是想躲也沒法在水裡站穩腳步,只能快速挪開身形,在被水衝來的人影中左躲右閃。
不躲的話,肯定要跟他們撞在一起,人無論是在溺水還是在跌倒的瞬間,都會下意識地想要去抓東西,他們不管抓了什麼,死都不會撒手,要是我們全都滾成一團,說不定會被他們拽到什麼地方去。
我僅僅停頓了一下,立刻調轉身形順着水流衝向了天坑的方向,臨近天坑的邊緣才一躍而起,撲向了坑底。
我在空中連轉兩圈之後,眼前出現了一道長方形的黑影。那時,我已經顧不上去看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了,下意識地伸出雙臂抱在了上面。
等我再擡頭時,纔看清自己抱在了一根像是房樑一樣的長木上。
“歡哥,歡哥,你別動!”我聽見安然在喊我時,才轉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我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安然,而是一座座連在一起的“丁字形”木架。高低錯落卻又連綴在一起的木架佈滿了整個洞穴的空間,乍看之下像是雜亂無章,可又讓人覺得木架的排列帶着某種規律,只要走對了方向,就能從洞穴頂端一直下到洞底。
安然正好落在了距離我不遠的一座木頭架子上,雙手死死地抓着橫木大聲喊道:“歡哥,你對面有機關,你別亂動!”
我的對面是不是有機關,我不知道,我卻能看見站在安然對面的機關傀儡。那隻傀儡大概有真人大小,做工也極爲粗糙,傀儡的臉上甚至沒有五官,除了雙手還算分明之外,兩腿只不過是象徵性地雕出了一道槽線代表着傀儡的雙腿。
傀儡身上最爲醒目的地方,就是用雙手高舉過頂的一把半月形重斧。那隻斧頭雖然已經是鏽跡斑斑,但是鋒刃猶在,機關一旦發動,足夠把人劈成兩半。
安然不讓我亂動,是怕我觸發了機關,可他自己呢?他對面的機關傀儡難道不會在莫種情況下自己發動?
“你也別亂動。”我囑咐了安然一句,立刻轉頭喊道,“葉尋,葉尋,你在哪兒?”
“我在這邊。”葉尋大概是在我身後的位置。我不轉身就看不見對方,可我現在卻偏偏一動都不敢亂動。
我拼命地轉了幾下腦袋,纔看見黑蝴蝶和她手下全都已經落進了洞裡,或高或矮地被掛在了木架上,大概也有人落進了洞底,只不過我看不清山洞下面究竟藏着什麼罷了。
我知道對面肯定帶有機關,可我總不能就這麼趴在木頭架子上不動。我打算試着挪動一下手腳時,烈火帶起的紅芒卻在我眼角餘光當中驟然而起。
我扭頭看過去時,卻看見一隻懸掛在附近支柱上的黃銅龍頭緩緩張開了龍口,一道火線也從銅龍口中噴射而出,在空中急掠數米,打向對面支柱。
我還沒看清那道火線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一道又一道的火線就在木架上下噴射而出,整座巖洞當中到處都能看見銅龍吐焰、火光飛舞。縱橫交錯的火光紛紛在附近支柱上炸成片片火雨繽紛飄落,原本空蕩蕩的木架上卻燃起了一盞又一盞的油燈,山洞上下被照得亮如白晝。
直到這時,我纔看見錯綜複雜的木架之下用青石搭建了的平臺上赫然擺放着一口黃銅打造的棺材。我距離棺槨太遠,沒法確定棺材究竟有多大,卻能肯定那應該是一口比尋常灌木大出了幾倍的巨棺。
我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們被大水送到這兒來,究竟是一場意外,還是諸葛武侯有意的安排?
如果是意外,我只能說,我們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好到了讓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如果是後者,諸葛武侯的算計未免太過驚世駭俗。他不但算到我們能夠落腳的地方,甚至算好了一場大雨。光憑着一場暴雨不可能這麼快就引發山洪,山谷附近肯定還有堰塞湖或者河流一類的東西,那場雨只不過是一個衝開水道的引子。可是諸葛武侯卻算盡了天時、地利,用一場雨把我們硬給逼進了這座禁地。
他讓我們進來做什麼?
我隱隱感到了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