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秒鐘之後,一個無鬼宗弟子再也承受不住精神上的壓力,忽然驚叫了一聲撒腿就往前跑!
原本還能勉強鎮定的人羣在瞬間失控,所有人發瘋似的拼命跑向遠處。最後一個起步的老刁,跑出兩步之後,伸手抓起範崇義,把他背在身上纔再次發力向前狂衝。
老刁的身上雖然揹着一個人,可是他卻總覺得在自己身後步步緊逼的陰影裡,隱隱有一隻手在一次又一次的伸向自己背後,想要把自己拽進無盡的黑暗當中,那時候的老刁什麼都顧不上了,只知道自己必須往前,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後,只有這樣他才能活命。
可是,老刁背上的範崇義卻不斷收緊勒在他脖子的手臂,僅僅一會兒的工夫,老刁就覺得胸口在一陣陣的發悶,他想去抓範崇義的胳膊,卻又不敢讓自己的腳步稍慢一點,這個時候,只要慢上一步都會被變成“過去”完全抹殺。
“鬆手!”老刁實在忍不住了,放聲怒吼之間,雙腿猛地往地上一沉,腳下發力一躍入空,踩在前面一人的頭上,連踏了兩步飛向遠處,等到他想要往下落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跳出了青石大道的範圍——他起跳位置的就是一處斷崖,腳下除了黑漆漆的深淵,再也看不見其他什麼東西。
如果,再給老刁一次機會,他肯定不會全力跳躍,可是現在他發出去的力道卻已經是覆水難收,想要在空中轉身都來不及了,老刁最後的一個動作雖然是在轉身,但他僅僅扭動了一下腦袋,人就已經落進了無盡深淵。
老刁清清楚楚的記得,他在身形在空中翻滾的時候,看見所有消失的人全都站在斷崖的邊緣,一個個抄着雙手,身軀筆直,面孔半揚空中,雙眼卻在冷漠下望,他們眼神就像是在看兩隻落進陷阱的獵物,得意而冰冷。
老刁只是跟他們的目光對視了一下就失去了意識,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寬敞的地宮當中。如果,不是地宮裡有一座水坑,他說不定已經粉身碎骨了。
比老刁先一步醒過來範崇義,正拿着手電在仔細研究牆上的壁畫,就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深陷險境,老刁湊到範崇義身邊:“範博士,你看什麼呢?”
範崇義頭也不回的道:“這是某種文字,這裡面肯定是記錄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老刁看向壁畫時,嚇得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壁畫上畫的全都是凌空舞蹈仙女,可是每一個的頭顱都被齊着脖子生生揭了下去,只剩下一副無頭的殘軀,無論怎麼看都是像是一羣在跳舞的鬼魂。
老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怎麼會忽然盯住了其中一個無頭仙女,怎麼也挪動不開視線。
老刁想要掙扎之間,牆上的壁畫卻像是在一瞬間脫離牆外,往他的身上平推了過來,驀然間在了對方胸前,失去腦袋的脖子正好卡在老刁咽喉之下。
老刁嚇得連退了兩步纔算是定下了神來,伸手在自己身上一陣亂摸,直到發現自己什麼沒有什麼異常,等他才重新看向了牆壁,可是牆上的那副無頭仙女卻沒了蹤影,只留下了那麼一塊光禿禿的牆壁。
“畫呢?畫到哪兒去了?”老刁轉頭向範崇義喊道:“你看見,剛纔那副畫沒有?”
“什麼畫?”範崇義嘴上是在跟老刁說話,人卻是低着腦袋飛快的記着什麼東西,根本就沒往老刁身上去看。
老刁頓時急了,抓着範崇義的肩膀強行把人轉了過來:“就是那邊牆上……”
老刁的話只說到了一半兒,就看見一個沒有腦袋的範崇義。
範崇義的聲音卻從他空蕩蕩的脖子上傳了出來:“你先等會兒,等我把這點記完……”
老刁完全沒聽見範崇義後面說了什麼,他的眼睛下意識掃向了範崇義手中的筆記本,那上面只有一片鮮紅的字跡,老刁還沒看清筆記上究竟寫了什麼,人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等到老刁再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回到自己最初進入盜洞的那個石窟當中,此時石窟已經崩塌了大半,地上到處都是落下來的碎石,原先盜洞已經蕩然無存。
老刁還沒弄清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就被外面趕來的考古隊員給救了出去。考古隊員告訴他,剛纔發生輕微地震,他和範崇義全都被石頭砸昏在了山洞。
老刁當時還想問什麼,眼睛卻掃到的站在門口的一道人影——那是範崇義當時帶進密窟的助手。
那人遠遠的跟老刁對視了一眼,就驀然消失在了他的視線當中。等到老刁再想去找人時,考古隊的領*導已經走了進來。
老刁強壓心中的恐懼道:“範博士和他的助手怎麼樣了?他們都沒事兒吧?”
那人回答道:“範博士跟你一樣被石頭砸中了頭部,現在還昏迷不醒。醫生說,情況不容樂觀。他的助手小趙,就是跑過來給我們報信的人,只是受了點輕傷,現在正在照顧範博士,你安心養傷,隊裡的工作……”
老刁根本就沒聽對方在說什麼,腦袋裡面一個勁兒嗡嗡作響。
他親眼看見範崇義沒了腦袋,也是親眼看見小趙和他找來那幾個無鬼宗弟子全都落進黑暗當中,憑空消失,他們怎麼回來了。
老刁越想越亂,越想也就越睡不着,等他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睡意,卻忽然覺得牀邊多出了一個人來。老刁本能把手伸到了枕頭下面,心卻涼了半截。
江湖中人哪怕睡覺的時候都在保持警覺,他們的枕頭下面不是藏着匕首,就是藏着短槍,遇見了突發的事情第一件事兒肯定伸手去摸枕頭底下。
老刁沒摸到匕首卻睜開了眼睛,他第一眼看到就是站在牀邊的小趙,對方正像是在深淵邊緣那樣,把雙手抄在身前,面無表情的垂着雙眼看向老刁,眼神一樣是在冷漠無情中帶着得意。
“啊——”老刁在驚叫聲中一腳向對方踢了過去,對方卻像是一張紙片在老刁的腿風跟前飛出幾米,悄無聲息站到了門口。
老刁翻身從牀上跳了起來,抄起牀邊的凳子砸向窗戶,他手中的木凳剛剛飛出,人就追在凳子後面衝向了窗口。
木凳破窗而出,老刁也跟在凳子後面跳出了窗外,與漫天飛舞的玻璃一齊落在地上。
等他回頭看時,小趙再次出現在了窗口,仍舊保持着原先的姿勢,居高臨下的看向了老刁。
老刁僅僅看了一眼之後,就連滾帶爬的逃出了醫院,從此再沒回過考古隊。
老刁一口氣說到這裡才停了下來,向我要了一根菸道:“那之後,我再就沒見過範崇義,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直到我在監獄跟他見面才知道,他也沒死。”
我沉聲問道:“你從地宮出來之後的那個石窟,是不是你們當初進去的地方?”
“不是!”老刁狠命的吸了口煙道:“我但是雖然只往牆上看了一眼,但是我敢斷定,那不是我們當時進出地宮的石窟。那牆上的窟窿也不是盜洞。我們出來的之後,就被人換到了別的地方。我在無鬼宗裡混了那麼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我想了想道:“那你後來,又回去過沒有?”
“回去過!”老刁道:“我不敢不回去,因爲我身上有這個!”
老刁猛的一下扯開了自己衣服,露出紋在他胸前的無頭天女,天女的脖子正好卡在了他的咽喉之下。
我在凜然一驚之間看向了老刁的紋身。那副敦煌畫風的無頭天女,幾乎覆蓋了老刁的半身,就算是以現在的刺青技術,也不可能一撮而就。哪怕紋身者能夠忍受鋼ZC入皮膚的劇痛,想要把這幅無頭天女紋在身上也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
倒退三十年的時間,國內還沒有這樣的紋身技術,紋身匠人也非常少見,只能用細針慢慢把圖畫刺在人身上,而且還需要考慮到止血和消炎的問題,僅從時間上,就難以解釋這幅忽然出現的紋身。
我伸手在老刁身上摸了幾下:“你在密窟裡昏迷了多久?”
“不知道!”老刁搖頭道:“但是肯定不會超過四個小時。考古隊管理很嚴格,如果我們七八個小時內不出現,就算沒人報信,考古隊也會出來找人。”
我點頭道:“你逃出醫院之後怎麼樣了?”
老刁狠狠吸了一口煙道:“我從醫院出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如果,當時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說不定能想清楚裡面的關鍵,可是那些死人找來了,一個個的早上了門來。”
老刁從醫院跑出來之後,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兒跑。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當時是出於本能,還是因爲其他什麼原因玩了命的跑過來家裡,可他剛一進大門,就看見了站在他院子裡無鬼宗弟子。
那人,正好站在門前燈下面,半邊身子浸昏黃的燈光當中,半邊身子藏進了門邊的陰影,光影正好從他的眉心上,把人給分成了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