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尋幾步趕到了劉大爺面前:“王歡,你看好大媽,這邊兒的事兒我來處理。”
我緊緊地拉住劉大媽的當口,葉尋已經飛快地打開了吉他盒子,從裡面抓出幾張靈符夾在右手兩指之間,左腳平拍地面,地上的香爐在葉尋真氣震盪之下憑空躍起,葉尋趁勢兩指前伸,手中靈符猶如利箭直刺香火之間,靈符瞬間驟燃,香爐落回原位之時卻被葉尋用腳穩穩接住,他手中的靈符也在這一瞬之間在空氣中劃出了一道圓圈形的紅光。
葉尋單手持符在劉大爺頭頂飛快旋動之下,靈符上的火光也聚攏成了一道赤紅的光圈在劉大爺頭頂上不斷盤旋,葉尋口中跟着唸唸有詞。我聽不懂他在念什麼,卻能聽見葉尋的聲音越來越大。葉尋洪亮的聲音撞在四周牆壁上之後又向四面八方反彈而去,屋子的擺設似乎都在跟着葉尋的聲音齊聲共鳴。那一瞬間,我甚至覺得像是有鬼神在冥冥之中跟着葉尋齊聲怒吼。
眼看靈符要被燒盡的一瞬間,葉尋忽然怒吼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葉尋本來半攥在一起的手掌忽然凌空張開之後,掌心中猛然爆出了一聲驚雷。我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那一聲巨響震得頭暈目眩,差點摔倒了過去。等我甩着腦袋看向火炕時,劉大爺已經從炕上坐了起來:“我這是咋啦?我不是要死了嗎?”
“老頭子……”劉大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葉尋回頭道:“大媽,你把屋裡的東西全都扔了,給大爺熬碗粥,兌點紅糖補補元氣。弄完了,你們就過來找我。”
葉尋帶着我從屋裡出來之後,我才目瞪口呆地看着對方道:“你會道術?”
“我那道術沒用。”葉尋不無遺憾地說道,“本門的道術傳承早就快要丟光了。就像我用的***,除了聲音嚇人,沒有任何作用。你再看疾風符……”
葉尋說着話點燃一張靈符,隨手向外扔了過去,口中跟着喝了一聲:“疾!”
屋裡頓時颳了一陣大風,地面上的灰塵被狂風掀飛半空,煙塵瀰漫。可是那陣狂風除了吹翻了一張椅子,並沒造成什麼破壞。
葉尋嘆了口氣道:“我師父說,我們本門祖師的道術曾經縱橫天下,無人可敵。現在呢,除了能拿出去裝個樣子,唬弄幾個錢兒,一點用處都沒有。”
我皺眉道:“你就沒想過把道術用於實戰?”
“有用嗎?”葉尋苦笑道,“道術準備的時間太長、威力太小,實戰上起不到半點作用。如果我的道術真能傷人,咱們兩個也就不用被董小唯追得落荒而逃了。”
我伸手指了指劉大爺那屋:“那你剛纔是怎麼把人救下來的?”
葉尋笑道:“有些事情,其實就是個心理作用。劉大爺沒死沒傷,也能聽得見咱們說話,我看他的時候他眼珠還轉了一下。我在他身邊用了***,他覺得自己被仙術救了,也就醒了。”
我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就這麼簡單?”
葉尋反問道:“你覺得應該多難?”
“那不是應該……”我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麼去表達自己的想法,好半天也沒說個完整的話出來。
葉尋搖頭道:“這麼跟你說吧!不管什麼秘術都有高有低,巫術、道術也一樣。高明的法術已經超出了人類認知的範圍,低階的東西,說難聽點就是江湖戲法,誰能把人騙了就是高手。”
葉尋說的有道理,可我怎麼都覺得不對勁兒。我指着劉大爺屋裡道:“劉大爺那情況也能歸類到江湖戲法?”
葉尋道:“我不清楚。我當時就是想給大媽一個安慰,起碼讓她知道我會道術,就不至於病急亂投醫。至於說……”
葉尋的話沒說完,大爺大媽就一起推門走了進來。倆人剛一進屋就一塊兒跪在了地上:“兩位大仙……”
“別!”我嚇得一下蹦了起來,連拉帶拽地把兩個人給扶到了椅子上,“兩位別這樣,我們也不是什麼大仙兒……”
我話說到一半兒就覺得不對了,要是我說自己不是大仙兒,就去不了他們的心病,乾脆話鋒一轉道:“我們兩個都是俗家修行的道士,跟你說的大仙兒是兩碼事兒。”
“道士也是仙兒啊!”劉大爺還就認準了大仙兒了,“兩位仙人住在我家,這是我們祖上積德啊……”
我趕緊打斷道:“大爺,你這是怎麼弄的?”
劉大爺驚訝道:“你們沒看出來?”按照他的思維,我們兩個既然是仙人,就應該能看出來他是着了什麼道道兒。
我乾咳一聲道:“那孽障道行頗深,我和師弟也只瞭解個大概,想要斷了禍根,您老還得給我們仔細講講。”
“大仙兒說得對啊!”劉大爺心虛地看了看屋外,“我怕是被金大仙給纏上了。”
我和葉尋不由得對視了一眼,誰也沒弄明白金大仙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和葉尋一路走過來,本來是奔着內蒙古通遼市契丹陳國公主大墓出土的地方走,可是我們爲了在路上練功,特意兜了圈子,直到現在也沒出遼寧地界。
在東北,很多人都信大仙。跳大神可以說是東北的一種地域文化,隨便找個東北人都能跟你聊上幾句各路大仙兒。黃仙、狐仙我都聽說過,怎麼就沒聽說過一個金大仙?難不成是這邊兒人信的什麼雜仙?
劉大爺說道:“前幾天晚上我去那老孫家裡喝酒,我們正喝着酒的工夫,他孫子回來了。那小子進了屋都沒跟誰說話,直接就倒在了炕上。”
“老孫剛罵了一聲‘沒規矩’,就趕緊過去給他孫子脫鞋。可是那鞋怎麼脫也不下來啊!老孫家小子像是死了一樣,嘴張得那老大,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房樑,一動都不動。老孫嚇得直哆嗦,說他孫子怕是中邪了,讓我往他孫子眼睛裡看看。”
“我當時奓着膽子湊過去,剛往老孫家小子身上看了一眼,就被他嘴裡反出來的惡氣給噴到臉上了。我知道自己是活不長了,這不就回家裡等死了。本來我已經跟老婆子交代好了後事,可是她不忍心看着我這麼沒了,就天天拜金大仙,求金大仙能高擡貴手放我一命啊!要不是兩位神仙來了,我這命就算是交代了。”
劉大爺老兩口一個勁兒在那抹眼淚時,葉尋輕輕地碰了我一下:“劉大爺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低聲解釋道:“這邊有個傳說,說是人不能穿着鞋上炕,只有死人才穿鞋睡覺。所以,回家睡覺的人,不管是喝多了還是怎麼着,就算身上的衣服一件不脫,也得把鞋給脫了。要是有人穿鞋躺在炕上鞋脫不下來,那就說明,這人進門之前就死了。死人回家,那是要殃及全家的事兒,得趕緊找大仙兒往出送。”
我停頓了一下道:“劉大爺說的惡氣,就是人死之前噴出來的最後一口氣兒。這邊給人穿壽衣的時候有個規矩,就是不能對着將死之人的臉,要不然被一口氣噴在臉上,不折壽也得生一場重病。”
葉尋皺着眉頭道:“你說老孫家孩子是幹什麼?”
“放山的。”劉大爺說道,“那孩子能吃苦,人也仗義,夏天下河、冬天上山都是一把子好手。可這人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啊?這回說不定是在山上怎麼得罪了金大仙,這是金大仙在要他的命啊!”
我忍不住問道:“你說的金大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金大仙……”劉大爺剛要說話就被劉大媽捂住了嘴:“可不敢瞎說,說了金大仙,就要出人命啊!”
“我說還能咋地?”劉大爺的倔脾氣一下上來了,“他都琢磨我了,還不讓我說兩句?再說了,兩位神仙都在這兒,他還能下來叼了我咋地?”
劉大媽在家就聽大爺的,一看大爺脾氣來了,也不敢再出聲了。
劉大爺說道:“我們這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有個金大仙,但是誰也沒見過他,更沒有人能請得動他。我們這一片兒沒有人跳大神,就是因爲金大仙霸着地盤,別地方的仙家都進不來,有事兒我們就上山求金大仙。”
我聽到這時,忍不住插嘴道:“靈驗嗎?”
“說不上靈不靈。咱們求的事兒,金大仙應不應,得看他的心情。他應了,肯定靈驗;不應的事兒也不能去求第二回,要不然惹惱了大仙兒,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劉大爺說到這裡時,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咬着牙說道:“其實,金大仙心眼挺小,不能得罪了他,得罪他的人,最輕也是丟上半條命,嚴重的時候,全家都不得好死。我們這邊的人都怕他,年年得去給他上供燒香,他說不讓幹什麼,絕對不能幹,要不然大仙怪罪下來,誰都擔待不起。”
劉大爺說了半天,始終也沒說出金大仙究竟是什麼。我忍不住問道:“金大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
“誰也說不準啊!”劉大爺道,“我聽人說,金大仙全身都是金閃閃的,像是披了套金袍子,就連臉都是金色的。”
我和葉尋對視之間,異口同聲地說出了四個字:“黃金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