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六八 百勝關前
“陛下他有消息了——”
虎中原的臉上,此刻全是歡喜之色。連續一個月,都不能知宗守的蹤跡。
即便是蒼生穹境內的玄命金冊,還有着宗守之名,衆人也仍擔憂不已,提心吊膽。
直到此時,一顆心才徹底落入肚裡。
大乾治政有內閣,戰事有樞密府與五軍都檢點。
即便沒有宗守,國事應該也可自己運轉自如。然而事實非是如此,宗守不在時,衆人雖是各司其職,然而卻總不能心安。
只有在知曉宗守的下落之後,心內纔有了支柱。
正默查戰局的孔瑤此時也被驚醒,神情詫異的回過頭來,眼含詢問之色。
虎中原立時神情一肅:“是一位名喚李信之人,執陛下詔書到乾天山。據說此人乃半步至境,是陛下招攬的供奉之一。此番是奉陛下之命,前往天方世界坐鎮,統帥騎軍——”
見孔瑤不悅的蹙了蹙眉,虎中原立知究竟,一聲笑道:“說是陛下此時安然無恙,只是此時困在一處小千世界碎片之內,大約還有幾日時間,就可迴歸。”
孔瑤若有所思,不解是什麼樣的時空碎片,能使宗守動彈不得,
而就在她凝思之時,前方不遠,就又傳出轟然聲響。
放目遠眺,只見是大地震晃。那城關之前,本來一馬平川的荒野之地。此時居然產生了巨大的裂痕,然後四下蔓延。就如蜘蛛網一般。往城牆方向探至。
“裂地術!”
孔瑤眼波流轉,毫無動作。裂地術不過是四階的仙法。然而若施展之人,是兩位聖境,統帶三千左右靈師。那麼威能之大,足可在雲界中撼山震嶽。
對付這個還未完工的關城,卻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過此時,卻也無需她憂心。數百道劍光,驀然急襲而至,插在關城之前。
中央處赫然是有着百丈劍身的龐然巨物。聳立其中,數百口劍,圍繞四周。
當那裂痕眼神而來,立時爆開了無數土黃色的光華,散逸於空。
“這些宗派,又不老實了!”
虎中原一聲冷哼:“幸虧殞神原一戰,把大商供奉的靈師。幾乎滅個徹底。”
南疆戰事,大商皇朝的軍中靈師,十喪其七、總體實力,其實已是略遜大乾。可若加上那龐大的疆域,需要駐守鎮壓,其實有等於無。
此時對面商君中的靈師。大約十分之一是石家所有,其他多是出自宗派,以及西南諸世家。再其餘,就是魔道宗派——
“大商與魔道聯手,殷元辰他是自毀長城!遲早喪盡人心!”
出言之人一襲青衣。身負長劍。是劍宗若濤,方纔強行將那地裂仙術打散。正是劍宗手筆。
百勝關大戰,事關雲界六教興衰,便是劍宗,也不能不在意。
若濤身爲下任萬劍穹境宮主,此時是代表整個劍宗坐鎮於此間。
倒是佛門,需繼續鎮壓秦皇墓外圍千萬屍軍之故,此時抽不出多少餘力。
“自毀長城?那卻未必、儒家能與魔門聯手,他殷御自然更不會在乎。”
蘇辰冷笑:“有十二鎮國銅人,再有無上元魔李別雪鎮壓。哪怕五教聯手,他元辰也不懼之。何況此時,道門多半是樂見其成。而朱子理學一脈,也多半隻會勸諫一二。勸諫不成,就袖手旁觀便是,說不定也在偷笑,待得合適時機,就可出來收拾殘局。殷御要治國,終還是需靠儒家——”
說到此時,蘇辰已然是面容扭曲,神情憤恨,眼眶發紅:“金不悔不過只是冷嘲熱諷一二,只意圖使殷御驚醒,莫要重蹈覆轍。卻就被施以腰斬之刑,那個蠢貨,現在人頭還掛在皇京城的城門之上。那些百姓不知,誤以爲真是禍國奸臣,每每行過都咒罵唾痰,死後也受盡了羞辱!”
說到金不悔,在場之人都是沉默。都與金不悔熟識,更知這一位,乃是宗守結義兄弟,有過命的交情。
若是宗守已經迴歸,得知自己的結義兄弟,落到如此下場,更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此時此刻的殷御,的確是沒有了絲毫顧忌——
偏偏大乾,也無法出面。一方面是此時實力,確實是力有未逮。天方世界,正處於最兇險之時。另一方面,則是不能。
若大乾遣使,要回金不悔屍身,豈不是坐視金不悔賣國奸臣之名?
孔瑤則是想起了以前,那時候的她,何嘗不是視殷御爲明君雄主。
然而此時遠觀,卻又有另一番觀感。數年之前,只因要籠絡大乾抵禦夜魔之軍,就將她當成棋子,毫不猶豫就拋棄。
那一次使她印象深刻,此時也慶幸萬分!
“殷御非是得志猖狂之人,此舉未嘗不是爲激怒陛下!”
千丈之外,一團團的火焰燃起。是那些登城車,一一被點燃,城牆上的商軍,已經多被清理。
主將任天行,龍行虎步向此處走來,目中燦若星辰。
“可還記得月前,那殷御令使者傳達之語?若欲援兵,需孔帥入皇京城爲質。陛下若是因此生怒,必定興兵討伐。正是落入殷御彀中。”
虎中原則是手捏着拳,關節處不斷‘咔嚓嚓’的作響。
殷御的原話,是——‘朕見過他那愛妃孔瑤貌美,絕於人寰。朕最近頗是想念,可請此女入京爲質’。
本來兩國之間,以親屬爲質子原本也沒什麼。然而聽這些言語,分明是在暗示這位元辰皇帝,在垂涎孔瑤美貌。
這哪裡似個明君之言?不止是對宗守,也是對整個大乾上下的羞辱!
即便此時想來,虎中原也仍覺是義憤填膺,羞惱之至。
“內閣那些傢伙,還卻求什麼援軍?明知不可能,還有主動湊上去,這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那任老丞相,也實在是腦子糊塗了。明知大商,不可能發兵。
“內閣並未有錯,先示之以禮,搶據大義。”
孔瑤搖頭,對任博之舉,頗是讚賞。而之前任天行之言,她也深有同感。
殷御得十二鎮國銅人,以李別雪爲國師,有了支撐至境的手段。一應行事,都是銳氣十足。
然而此人的韜略手段,依然是世間少有。
敲打石家,使石千里不得不把所有力量,都專注於侵攻江南,無力牽制皇室。
而激怒宗守,更是意圖叵測。使大乾進退失措,更爲大商製造外壓。
殷御要想向國內世家門閥,以及各處藩鎮下手。
這些勢力哪怕明知不敵,也會盡力反抗,甚至魚死網破。
然而若與大乾與暗夜魔廷相較,這些世家,只怕寧願繼續與大商共存。也不願被夜魔族掠奪,或者在大乾,權利喪盡。
再若宗守真是怒起,拋開天方世傑,興兵與石千里決戰。無論勝負,殷御都喜而樂見。可謂是一石數鳥。
“末將還是兩日前的想法!此處兵兇戰危,請貴妃殿下,移駕金陵。”
那任天行人如鐵塔般矗立,神情執著的看着孔瑤。
“此處有任天行在,定能再堅守十日!倒是貴妃若有什麼閃失,必定會影響陛下決斷。兩日前,貴妃以陛下下落不明。您需在此穩定軍心之由推託、此時陛下回歸在即,想來已可安寧軍心——”
孔瑤卻仍是搖頭,並不以爲意:“十二鎮國銅人在殷御手中,大乾危如累卵。我只有坐鎮此地,才能幫得上夫君。這座關城,絕不容又失!我在這裡,必定堅守至最後,與此城共存亡!”
那任天行皺眉,有些惱火的,看向虎中原。而後者則報以無奈之色。
孔瑤性情堅執,若抱定了什麼念頭,哪怕山崩海裂,也不能更該,哪裡是他能勸得動的?
若濤蘇辰則是敬佩不已,忖道真不愧是宗守的女人,也不愧是不世名帥,有如此膽魄。
站在這裡也無需指揮,關城上下守軍只望見其身影,就可信心百倍了。
孔瑤則是淡然,對於任天行的擔憂她理解,可卻絕不會妥協。
她只有在這裡堅守足夠久的時間,才能使大乾國內,徵召更多大軍。
只有令石千里,看不到攻陷江南的希望,纔會把注意力放回國內。盡力去抗衡殷御,而不是用力於外,與殷御妥協臣服。
只有耗盡大商財力,使大商不得已繼續加稅,繼續朝世家門閥下手。
才能使其國內生亂,極力反抗,牽制殷御。
宗守未能取得十二鎮國銅人,那麼這是她唯一能爲宗守做的。
爲知遇之恩,也爲夫妻之情。
“那是什麼?”
“火鴉?‘
“難道是火鴉魔主到了?”
議論之聲,使孔瑤驚醒。擡頭望天,只見一隻只赤紅鳥兒,自雲層中穿出,越來越多,漫天蓋地。
赫然都是一隻只靈焰凝聚的烏鴉,成千上萬,似無窮無盡。
孔瑤面色一沉,若是此人,那麼今日之戰,就有些棘手。
此人實力,也不過是聖階後期。然而一身大法,卻尤其適合戰事攻城。
原本也不懼此人,偏偏這關城之內,因大軍調往天方世界與金陵之故,兵力都不足五十萬。
隔着數十里,一個破鑼般的笑聲,也遙遙傳至。
“元辰陛下有言!若孔瑤你肯束手而降,他日後可饒宗守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