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談首席此來,可是爲原九辰與太靈宗?”
“正是!”
宗守點了點頭,此事雙方都是心知肚明,也無什麼需要諱言之處,雙方敞開來說是最好。
“太靈宗意圖叵測,想來如今,殿下也是心中有數。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那殷全這一次,卻是神情默默:“太靈宗雖是與我九弟一起,算計了本王。本王卻未必就一定要去與這道門第一大宗爲敵。閣下今日,可以離開,孤只當沒看見——”
宗守笑了笑,知曉這是要與他討價還價了。按說這時候,他應該做些承諾,使這位漢王定心。可在他而言,卻着實不想這麼做。
“我倒以爲,殿下該當求我蒼生道。將那原九辰解決纔對!”
“嗯?孤願聞其詳!”殷全此時第一個反應,不是生怒,而是好奇。就如先前,這少年若無把握,斷不至於說出這樣的話來,故此只語氣間,重了幾分。
“既如此,那就若談秋先說說道理。我觀史書,歷年爭奪皇位,都最是殘酷。殺兄殺弟,弒父弒母,都是史不絕書。即便殿下不願得罪,日後太靈宗,可會放過殿下,不與殿下爲敵?恕我直言,即便日後殿下九弟,放過殿下的性命,卻也免不了淒涼終生之局!”
宗守一邊說着,一邊心中感慨着,這也是他雅不願,繼續做那妖王之因。不願自己日後子嗣,也如此相殘。卻因‘宗守’遺願牽制,要守着乾天山的基業。
那殷全的神情,只微動了動:“此言只是你的猜測而已,再說那原九辰,也是我心腹愛將——”
“心腹愛將?這是與太靈宗,交情密切的心腹愛將。此人既然能背叛我蒼生道,就爲何不能背叛殿下?再說利害,殿下日後想要登極,多一個對手,還不如多一個朋友。我蒼生道雖不會助你,卻也不會與殿下爲敵。”
話音未落,就可見殷全的眼神,微不可查的變了變。宗守心知這等威脅之辭,最易惹人反感。語氣接着又是一變:“殿下難道就不願,再這西秦城,多留一段時日?此時入京,真的明智?”
殷全神情怔了怔,他自然是想要在自己封地,呆的越久越好。
入京看似風光,那是諸皇子的第一例。可若是在不知這太靈宗與遼王的聯繫之前,他還能自得自滿,更如今一顆心,早已是沉到了谷底。
——非但不是喜事,反而是足以將他踢出局外!
只是有朝中諸位大臣相招,又有父皇許可,他想推拒也是無法。
難道這談秋,能有辦法不成?以蒼生道的實力,或者真能助己。
宗守神情恬淡,不驕不躁的爲自己斟了一杯,直到那殷全一嘆,以請教的眼神看來,才淡淡道:“麾下大將被刺殺,所轄之地,更有蒼生道逆匪作亂。地方不靖,不知這個藉口,可夠了?殿下莫非真放心,將您麾下大軍,交託給原九辰?”
此刻不止是殷全,便連那李姓老者,都是微微動容,面面相覷了一眼。
其實這個辦法,過些日子,他們也能想到。不過似乎,再沒比原九辰身死,蒼生道作亂更爲合適。
“這原九辰,我記得是爾蒼生道叛徒,爾等清理門戶,豈不是理所當然之事?”
這次說話的,卻是李姓老者。而宗守也是冷冷一哂,答的好不含糊:“我蒼生道可今日殺他,明日殺他,卻未必要選在殿下動身之前——”
數完這句,宗守就再不肯多言,捧着一杯茶也不喝,只是靜靜嗅着那幽淡清香。任由這位漢王,仔細考量清楚。
問題是此時,距離殷全赴京,已不到十日!而這原九辰,只怕這四皇子,比之他們蒼生道,還要更恨之入骨,必殺之而後快。
片刻之後,那殷全與李姓老者交換了一個視線,面色變幻了片刻之後,終是一聲苦笑。
“閣下贏了!只不知爾蒼生道,想從本王這裡要什麼?”
“赫連鐵山三百萬人,想求殿下放手,任他們離去。再還有幾十日前,我那十幾位被拘押的同門——”
說到這裡,宗守便頓住,一時倒真不知,該從這漢王這裡,得到些什麼。蒼生道財大氣粗,這漢王雖富庶,可這短短几十年的經營,卻還未必就一定強過他宗守與如今的乾天山。些許好處,宗門怕也是看不上。
要的多了,這漢王多半也不會答應。
上下看了這殷全一眼,宗守的目光,終是在對方的腰側定住,而後瞳孔微微一縮。
“其實此番,我蒼生道與殿下也是各取所需而已,我蒼生道,也不求殿下什麼報酬。倒是在下,愛好金石之物,賜下那面隨身玉配,談秋看着十分欣喜,想要請殿下賜於在下——”
那殷全一愕,便神情一鬆,這些條件,都在他意料之內,並不過份。
當下是毫不猶豫的,便將自己腰側戴着的玉配解了下來,隨手丟給了宗守。這塊玉,也不過只是品相較好,比之最上等的羊脂玉,也好上幾分而已,並非是什麼奇物。而後又面色肅然:“那麼你蒼生道,又準備何時動手?”
宗守把那玉石接過之後,用手捏了捏,就知此物,正是他記憶中的那東西,絕不會有錯了。這一次,這面玉佩,可算是意外之喜。
還想仔細再看看,卻只覺兩道冷凝視線,叢上首逼視而來。宗守頓時啞然失笑,隨手將手中之物收起,
“所謂擇日不如撞日,殿下幾日前,不是已答應,調集兵馬,助那季靈子,甚至把那定西鐵騎也借出去了麼?”
宗守眺望了一眼窗,只見是大雨傾盆,連綿不斷。
“那遼王之事,終會打草驚蛇。未免夜長夢多,不如就今日如何?”
三言兩語間,就決定了那原九辰的命運。宗守的眼,也微微眯起。
這連綿大雨,也同樣是意外之喜,這是天也在助他——
今日之後,自己總算是可以脫身!
“今年這梅雨,怎麼就沒個停的時候?”
距離西秦城大約兩百三十里外,同樣是暴雨傾城,天空中雷霆閃爍。
卻整整有九千騎軍,靜靜蹙立在河岸一側的原野之上。
都是動也不動,宛如是一座座雕像。
爲首的,正是原九辰與季靈子二人。不過旁邊,卻還有兩位,與他並肩而立。都是穿着一身相當於六階靈器的甲冑,氣度軒昂,透着凜凜虎氣,隱隱有血腥之氣,僕人口鼻。再若仔細以靈目觀望,更可見一股血煞精芒,沖天而起。軍中有過殺伐的大將,都大多如此。
而說話之人,正是其中一位三旬中年,面容清雋。
季靈子淡淡掃了這二人一眼,這兩位,一是定西鐵騎的統領蕭澤,統帥的一千騎軍,實力不在紫霄劍騎之下。
旁邊無聊發着牢騷的這位,也同樣非同小可,是漢王近衛的統領波立。
此人的言語,雖是抱怨天氣,其實卻是在對他們太靈宗,表示着不滿。
“二位且稍安勿躁,兩日之後,就是那三百萬罪民處斬之日。我料那蒼生道,動手之時,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就請二位再辛苦兩日,我太靈宗,事後自有厚報!”
波立這才閉嘴,與另一旁的蕭澤,相視一笑。又看向了不遠處,那條離河。
這幾日的雨勢,卻是很大,這離河的洪峰,也越來越高。
好在如今,此事已無需殿下去憂心。
正這麼想着,忽然天空中,兩團華光,忽然從遠處墜落,分別落在他與蕭澤的身前懸浮。
波立疑惑的接過,而後須臾,那面色就變得是古怪無比。
再看蕭澤,他這位同僚,倒是鎮定之極,半點都不露聲色。彷彿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季靈子也對這兩張傳訊符,也些奇怪,試探着問道:“二位,難道是殿下,有事吩咐?”
波立一笑,面色瞬間就恢復如常,點了點頭:“正是!說是讓我二人,早些把事情辦好,回去護送殿下去
京城。殿下似乎是要提早動身——”
原九辰聞言,頓時眼眸一亮,詫異的看了看這波立一眼。
而那季靈子也同樣一喜,不過胸內,卻仍覺有些奇怪之處。
可仔細想,又想不出所以然,只道是自己疑神疑鬼,便不再理會。
接着幾十個呼吸之後,就見不遠處的雨中,一羣探騎正策馬奔來。
抵近之後,那爲首的探騎統領,獨自奔至到季靈子四人的眼前,在馬上抱拳一禮。
“稟諸位大人,下游大約七十里處,河堤突然決口。屬下來時,大水已經快淹至赫連鐵山——”
此處四人,都是怔住,忖道水淹赫連鐵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人爲還是故意?
季靈子卻只驚異了片刻,就是一聲冷笑:“我記得那赫連鐵山所在之地,低於水面十七丈?這麼說來,蒼生道定然是還造了無數大船?”
那位探騎統領,立時是再次一禮,眼透驚佩之日。當時有三百餘艘十萬石舟船,順水而下,同樣已至赫連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