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可騎發出一聲比鼠叫更叫尖銳更加可怕的女人尖叫,其生髮的效果,超越了娥皇奏中宮的魔音,竟是把盤坐那裡,一直沒有動靜的大乘和狒大寂寞一齊激醒來。大乘微微睜開了眼睛,狒大寂寞因爲沒有五官,所以是沒法睜眼,可是一貫若有陰影籠罩的麪皮上忽然有昏黃的火光閃耀,那便是相當於在審量四周的情勢了。
在定性上比大乘和狒大寂寞差着不老少的星帚更是不用說,駱可騎一聲尖叫,竟是把他激飛出三十多米遠。
星帚一下子飄飛出去,也只是受不得駱可騎女人樣的尖叫,而做出的應激反應。他睜開眼來,吃驚地審量駱可騎,發現他並沒有變成女人,心裡面才略覺放鬆,暗想,娥皇的魔力音樂固是恐怖,應該是還沒有達到到將眼前這位少年變性成女人的恐怖程度。
駱可騎類似於女人的尖叫已然停止,繼續在那裡類似於跳舞的抖擻着,打拔着爬滿身體的灰毛老鼠,一臉的厭惡與驚恐。
地獄裡的大乘妖魔看了駱可騎一眼,見他的頭髮都乍撒起來,好象才發生了爆炸,縷縷煙氣正從他的頭髮裡冒溢出來,便是知道駱可騎定力太差,在娥皇所奏魔音的刺激與引導下,墮入了魔障。
大乘在心裡想,你這小子墮入的也太快了罷,這纔開始,就表現如此不堪,待會兒更爲激烈地魔音奏響起來又如何熬得過!暗歎一氣,又想:“也罷,我便救你一救,援你一次手。隨着曲調進行,待會兒將真正進入到魔音之境,那時候大家都是自顧無暇,便沒有誰能救你,你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想到這裡,大乘長吶一口氣,仰首而發出一聲呼嘯。
大乘這聲呼嘯也是非常富有藝術性,起先遙若不聞,彷彿天邊的風聲,漸進而有了起伏,化作海潮之聲,纔剛聽到,似乎還在很遠的地方,瞬一瞬眼,便就逼近前來,從起伏裡很明顯的聽出澎湃的聲勢。
然後,一聲呼嘯將一片嘩嘩的水聲掀起,撲頭蓋面而來,淹遮了一切。就是四下裡的澎湃,激盪,飛濺,感覺時空中充滿了雄渾的力量,生命的境界一片開闊。
海潮聲似乎把四圍全部淹沒了,把整個時空都灌滿了,更把娥皇的魔力之音完全壓制下去,一絲也聽不到了,當然,更把爬滿駱可騎全身的毛老鼠衝涮而走,一隻也不剩。
駱可騎從滿耳激昂、滾蕩的潮聲中清醒來,先打量一下自己,哪得有老鼠爬擦?再說了,自己天生來並不怕老鼠啊,猶記童年,自己正是和毛老鼠在一塊長大的啊!那麼着,自己方纔給一羣鼠聲嚇得抖擻不止的表現確是未免有些誇張。不過,這潮聲——駱可騎打一打眼,便就發現,弄了半天,是地獄裡的大乘妖魔從冥坐中醒來了,撮嘴而表演的口技。
不得不說,大乘妖魔的這聲口技了得,當真了得,以一個人的氣魄竟是嘯出了一望無際海的雄闊。
澎湃的潮聲猶在時空中激越、翻蕩,讓駱可騎也是聽出一股慷慨的英雄氣概。他知道大乘這麼一嘯,其實是救了自己一命,這就向大乘妖魔抱拳躬身,謝道:“多謝這位大師傅的海嘯了,我現在已經清醒來啦。”
海嘯嘎止。大乘收了氣息,閉緊嘴巴。
方纔大乘這麼一嘯,好似把弄魔力交響的娥皇震住,她停了樂器,暫時不演奏了。四圍時空重又陷入到那種峻冷、蕭殺的氣氛中。萬千影身仍然在飄渺的煙氣中虛幻而重疊着,並沒有消失。從那些虛幻的影身上透出來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往這方迭蕩、擠迫着四個人的精神。
說四個人或許不對,這四個人,四個富有智商的高等生命,大概更具妖魔的性質,至少在修煉級別上屬於妖魔級的存在,不然,他們也不夠聽娥皇這場音樂會的資格。
同時間,靜寂中,一種死亡的氣息開始在四圍濃濃淡淡的瀰漫。
大乘魔、狒大寂莫,還有那個星帚的身影掩映於死亡氣息之中,三者如臨大敵,一副凝神警惕,都不說話。
駱可騎當然也掩映於時空死亡氣息之中,他獰起了怪眼,也不說話。
氣氛變得越來越壓抑了。壓抑到得最後,感覺幾乎不能呼吸。
駱可騎終是忍受不住,把身體往後一揚,胸膛一挺,將兩隻手掌瘋狂的啪啪拍打着胸膛,當先發出呼喊:“娥皇,你孃的,跟我駱可騎駱大流氓玩真的啊,你膽挺肥啊你,尼瑪!”
嗡——
駱可騎直接髒話罵人,似乎把娥皇激怒了,感覺四面空間裡掩遮在飄渺煙氣中的萬千幻影人虛晃一下,嗡聲起處,滾滾虛幻的波盪就彌滿了時空境界。
感覺裡,空間中一切存在都隨着那些個波盪震顫起來。包括大乘妖魔,狒大寂莫和星帚,也包括駱可騎,這四個高等生命的感覺尤其明顯。他們就覺得,身體上每一片肉都在隨着嗡聲震顫,骨頭也在震顫,心靈也在震顫。
還好,一切都還在可承受,可忍受的範圍內。
嗡——
上一記琴音還未消失,又一記琴聲彈起,這一次,很明顯的聽出是帶着劇烈的顫蕩,彈奏者的心緒似乎十分激盪。
四面裡霧樣的、虛幻性質明顯的震盪波再次滾滾蕩蕩,瀰漫而來,當然,比霧氣瀰漫的速度快得多了,嗡聲才起,它們己重疊交迭在一起,把時空彌滿,把存在淹沒,把大乘,狒大寂莫,星帚,駱可騎四個終極考覈者的實在性取消。
遠遠那麼一看,那四個人物也似變成四個幻影虛像,並隨着空間裡琴的震盪波一起震盪。
嗡,嗡,嗡——嘣嗡——
第三記琴聲接連奏起,似乎將進入《奏中宮》的節奏,最後嘣嗡一響的頻率明顯超出生命所能承受。在那一霎,空間中接連出現了幾個空白,非但瀰漫無已的霧樣的波盪不見了,四圍萬千幻影人不見了,坐在境界中心的四個考覈者也不見了。
一似電視屏幕上信號出現了干擾,在一片雪花中頻頓幾下。
等到信號恢復,時空境界恢復了正常,恢復到原初的靜寂中。娥皇的萬千影身繼續在煙氣中虛虛幻幻,影影滅滅。
四個考覈者繼續在簫殺壓抑的氣氛中靜凝不動。大乘,狒大寂莫是盤坐不動,而駱可騎則是站着不動。
惟與先前不同,是四個人身上有縷縷嫋嫋的煙氣冒出,一直冒騰個不停。
轉過他們的前面來看,我擦,口鼻出血,面自變得猙獰。尤其星帚和駱可騎,眼晴耳朵裡都溢出血來,相貌不僅抽筋樣的猙獰,一副兇惡,到現在,臉上的肌肉還在一陣陣瑟瑟抖動。
從境界之外,傳來娥皇渺微的聲音,雖然飄渺而微弱,卻也聽得清晰,充滿了讚歎:“我使盡全力,奏動玄琴幻音,竟仍是沒將四位震成四灘鼻涕,只是冒了陣煙氣,厲害啊!”
大乘妖魔,狒大寂莫,星帚,還有駱可騎,雖然沒象娥皇所說,被琴聲震成四灘鼻涕,可也是內傷不輕,且是給震懵震傻了,還會兒聽到娥皇的話聲,才還過神來。
四個人不約而同先往不遠處早是死了,側躺在那裡的元統望過去,果真,就見元統渾身被震得稀軟,根本拿不成個了,變成一灘。
四個人悚然一驚,是完成清醒過來。
這會兒,聽得娥皇渺微的聲音又說:“我心存悲憫,一直也沒捨得施展這纖指魔奏,玄琴幻音,就是怕你們說我招數歹毒,給你們留下不好的印象,兀奈駱可騎這廝,自家定力不行,卻就沒大沒小,惡語罵我!也是罵得我火發,一時忿怒,這才使出狠招,對各位造成傷害,得罪了!”
又道,“不過,各位的傷害畢竟不是白受,轉過身去請看,方纔三曲沒有奏出的中宮,一指幻音,竟是奏響出來,也算是個喜賀。看來,在失憶迷陣的陣法境界中,想要靠一曲魔音演奏出隱藏在境界深層的中宮,不在所奏的遍數,而只在彈奏的功力與強度啊!”
本來盤坐的大乘妖魔,狒大寂英,還有星帚,俱是站起身來,隨着娥皇的話聲,與駱可騎一起往時空的遠方觀看,便就看到在境界的遠方,峻冷肅殺的氣氛裡,飄渺瀰漫的殺氣中,一座龐大、巍峨而淡淡的影宮流浮現出來。仔細看,影宮的周圍,竟還釋放着黯紅色的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