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七星劍陣6

千佛寶塔是一座四方形的鐵塔,鑄於北宋初期,塔身高約兩丈,每面皆有鑄有大小佛像二百五十尊,四面加起來正好是一千之數,“千佛”二字因此而得名。

塔兩旁的空地上分別立着八個人,除了一手摯長槍、身穿勁服的中年漢子外,其餘七個一律是羽衣星冠、揹負長劍的道人。風一吹過,七人袍角飛揚,七把長劍上繫着的青絲劍穗也跟着隨風揚起,就像柳樹的枝條在風裡飄動飛舞。

八個人靜靜的站着,就像八棵蒼勁筆直的松樹,不言不語,一動不動,無論誰都看得出他們是在等人,等某些令他們不愉快卻又不得不等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的心境是什麼樣子,但可肯定的是,在他們身上絕看不到半分鬆懈,每個人都肅穆着臉,就像一羣即將出徵的勇士。顯然,即將出現的人雖然令他們不愉快,但卻不敢有絲毫輕忽。

他們現在正注視着通往山頂道路。突然間,在目光所及的山道盡頭,一個瘦削細小的人影,正慢慢朝山頂的方向走過來。所有人似乎都鬆了口氣,因爲對方只來了一個,而己方有七個,七個對一個勝算當然要大得多。

根據江湖規矩,人數少的一方當然可以請幫手,武當派畢竟是名門正派,夏紅葉並不是人人都公認的該殺之人,所以無論打鬥的結果如何,身爲武當門人自然要按江湖規矩辦事,免得落人口實,於本派名聲有損。夏紅葉如今自動放棄了這個權利,那是再好不過。

此時八個人頓覺輕鬆不少,對方的武功再高,一個人終歸是勢單力薄。況且這七星劍陣爲前人嘔心瀝血之結晶,其威力又僅是七個人七把劍而已?

七星劍,相傳爲青城派開派先師青城子年青時掃蕩羣邪、震懾諸小,並最終開山創派的隨身兵刃,向來是青城派震山之寶。此劍及其鋒銳,青城子晚年劍術神通,認爲此劍太過霸道,不得已與人動手時也只用平常的鐵劍。到得後來江湖上已無人是其對手,便潛心修道不再使用武功,逐將寶劍封存於望日峰上清宮中。此後青城派的歷代長門人皆將七星劍視爲本派聖物,無人敢窺探其鋒。直到八十年前,青城派的門戶傳到第十七代掌門顧成庸手中之時,方纔重新動用此劍。八十年前魔教大舉復出,魔教教主蕭古愁無論在武功、還是心計上都爲不世出的奇才,僅僅用了不到兩月時間,就打敗了中原武林六大派二十四位於當時享譽盛名的一等一絕頂高手。之後魔教更是氣焰囂漲,野心勃勃,欲圖南下將南方武林有實力幫派全部收入囊中,以達到其獨霸武林、南北稱雄的夙願。蕭古愁知曉倘若大舉進攻,必會大傷元氣,乃下下之策,倒不如用江湖中最直接的方式,找各大幫派的好手以比試武功爲由,將正道高手一一消滅,則更爲省力。隨即連同魔教四大護法南下,廣發武林帖,傳遍江湖中的大小幫派。當時,正值永樂年間,永樂皇帝剛剛將武當正式冊立爲國教,蕭古愁便將第一個目標定在武當派身上。武當爲南方武林之牛耳,這一戰可說關乎正道之存亡。武當的開派先師張三丰於多年前下山雲遊,一直仙蹤不定,關於先師的傳聞倒是聽說不少,可每每派人去迎,卻總是無功而返,如今更是生死不知,所有的重擔只能是壓在第三任掌門太虛真人身上。太虛真人爲張三丰先師最得意的徒孫,深得內家劍法之真諦,早在魔教南下之前就聽得有關他們的種種傳聞,當時便心下憂慮,料到魔教在橫掃中原之後,必會大舉南下,難免會與本派一戰。一旦武當落敗,蕭古愁野心達成,則正道消亡,魔道當世,江湖之上將遍地血腥、生靈塗炭,後果不堪設想。武當派雖是如日中天,但魔教人多勢衆,高手多不勝數。魔教教主蕭古愁且不用說,就是單他手下的四大護法,每一個的武功、才智都絕不會亞於一派掌門,僅憑武當派一己之力,想對付魔教只怕是千難萬難。太虛真人念及至此,便親赴西蜀,希望能與相距不遠的峨眉、青城兩派聯手,共同對抗魔教。太虛真人先到峨眉山,卻恰逢峨眉派掌門新亡,門下弟子門正爲爭奪掌門之位忙得不可開交,根本不可能有餘力同武當聯合。太虛真人不願介入峨眉派的自家內鬥,失望之餘,轉而上了青城山,對青城派掌門顧成庸曉之以理:武當若是敗陣,魔教的下一個目標必然會是與之相臨的青城派,如果事先不做好準備加以阻止,只會令魔教更加肆無忌憚,爲禍更深,非蒼生之福。顧成庸早就爲此事愁心不已,見武當派掌門人親自前來,當真是久病遇良藥,歡喜翻倒,對太虛真人的遠見更是感同心同,兩人一見如故,相互爲對方的人品與武功所折服。可怎樣才能打敗魔教教主和他手下的四大護法,卻是讓他們傷透腦筋。兩人最後決定彼此將本派上乘武學展示給對方,希望能溶兩派之精華創出一套厲害的武功。將本派武功傳於他人,向來是武林之大忌,兩人如此做法實爲形勢所迫,加之二人都爲武林名宿,彼此胸襟廣闊,絕非奸惡宵小之徒,心下也沒什麼負擔,只要能阻止魔教爲禍,別說武功了,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又有何妨!由於兩人彼此間的坦城,終歸是工夫不負有心人,開闢出了一套及厲害的陣法——七星劍陣。“七星”即是七星劍法,爲青城子溶畢生武學所寫成的一本劍譜,與七星劍一樣,同爲青城派的震山之寶;“劍陣”則是張三丰閉關八年,參悟玄理,通過外動內靜、先性而後命的內家武學精要、會同《易經》中天、地、火、水、風、雷、山、澤所演變出的八八六十四種卦象,而創出的一套《兩儀四象八極陣法》。由於《七星劍法》是青城子夜觀北斗星象而悟出,所以此陣爲了配合七星之數,只能是七個人組成,二人便去掉了八卦中的一卦,從原陣的八八六十四種變數,減爲七七四十九種變數,這樣一來,雖然只有七個人使劍,可威力卻如同四十九個人。加之陣中七個人都是兩派頂尖高手,互相熟習兩派武學,每人都身兼兩派之長,七劍聯合可說當世無匹。等到同魔教教主約定之日,兩派七名高手於武當山青爐峰擺下劍陣,同蕭古愁等五人足足對侍六個時辰,最終令魔教衆人歃羽而歸。雙方在決戰之前曾有約定,敗的一方倘若僥倖沒死,則自動退出武林,永遠不再過問江湖中事。武林中人無信不可立足,蕭古愁雖然是野心勃勃,但卻不失大丈夫本色,說過話倒沒有吞下去,從此退隱山林,果真再也沒出現過。經這一戰,武當青城兩派聲威大震,“七星劍陣”也因而成爲兩派弟子必修之課。

“七星劍陣”力挫魔教教主雖一向在江湖中傳爲美談,但似當年的七大高手現如今卻很難找得到,就算有武功同他們相差不多之人,也絕不可能同時精通兩派武學。當今武林,門戶之爭逾演逾烈,各門各派都希望能夠長久不衰,都想着能將其他門派給壓下去,對於本門的上乘武功,就算是自家弟子也絕不會輕易傳授,更別說傳給別人。“七星劍陣”之所以威力無匹,主要是因爲它承載了兩派之長,可現在武當弟子不曉青城劍法,青城弟子也無從得知內家武學之精要,就算勉強將兩派弟子湊在一起,也是各自爲事,連此陣的三層威力都發揮不出來。

這些問題兩派中人很早就意識到,也知道應該如何解決,但這種方法兩派當然不可能接受。這陣法乃是前輩苦心鑽研之心血,棄之不免可惜。再說,誰也不敢斷定魔教是不是還會復出,有此陣法總會保險一點,萬一哪一天魔教當真捲土重來,那時也顧不得什麼門不門派不派。世上的事往往就是這個樣子,不到真正危險的時候,人們總是很難走在一起。

近八十年來,兩派中不乏傑出之士,針對此陣缺陷前後進行過數次改良,武當派使此陣更傾向於武當,青城派使此陣更傾向於青城。

如今之“七星劍陣”已非當年七大高手力戰魔教的原班陣法,威力雖遠遠不及,但更適應兩派的本門武學,本門弟子修習時上手相對也容易一些。華塵子早在少年時期就已是武當弟子,對這套劍法的研究只怕當世再沒有人比他更爲精深,可見他對夏紅葉絕不敢心存半點疏忽。尤其是那出鞘的一刀,足以令他對歐陽缺的死再也不抱任何懷疑,他雖然在武林中享有崇高的地位,但論武功還不足以同歐陽缺齊名。

華塵子緊緊盯着正從山道上走過來的人,他實在想不通如此可怕刀法居然會出現在一個年輕人身上。此人就像是憑空從石頭縫裡碰出來的,不知是正是邪,亦不知身後是何背景。此戰若敗,今後武林恐怕又將是多事之秋。

(此篇有待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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