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格外溫柔明媚,撒在人身上都不覺的刺目,反而格外暖洋洋的。
正是花開日暖的季節,空氣散發了一種花香的味道,瓊芳院裡也顯的格外的生機勃勃。
沈幼璦見今日的天氣這麼好,便讓人在外面的藤椅上鋪上一層秋香色的軟墊子,她坐在藤椅上,汪嬤嬤剛使人送了幾盆水仙,玉蘭花過來,沈幼璦指揮着那些小丫頭把剛送過來了幾個花盆,移了到廊下,春風輕輕的吹拂,那素雅的花朵如同亭亭玉立的少女。
這時候紫墨和紅筏兩人說笑着從外邊進來,紫墨走上前笑道,“姑娘,剛剛沈全來過,說這裡有你的一張帖子,是曹姑娘使人送過來給你的。”
沈幼璦道,“拿過來,我瞧瞧。”
紫墨遞了過去。
沈幼璦打開,正是一張描金花的小箋,上面寫了一行端正的小字,“明日未時三刻,聚福樓小聚”,字跡不如一般閨秀一樣娟秀,粗粗瞧去只覺得這字有筆墨濃稠,寫的有勁道。
字是正是曹麗嬌寫的,沈幼璦見過曹麗嬌的字,自然會認得,不過曹麗嬌怎麼會想到約她去聚福樓,是隻約她一個人,還是約了一羣人,不過她特地又下了帖子,沈幼璦自然會去的。
時下,女眷們也常會出門踏春,姑娘們彼此一兩個手帕交相約出門並不是出格之事。
綠萼道,“姑娘,曹姑娘邀你去做什麼。”
沈幼璦道,“她邀我明日去聚福樓。”
聚福樓是京中最大的酒樓,裡面出入的竟是些達官貴人。還有特意給女眷準備的廂房。
紅筏笑道,“姑娘怎麼想,要是答應曹姑娘,我去讓人備好馬車,要是不答應,也好使人去回絕曹姑娘,不過這還是曹姑娘第一次邀姑娘呢。上回那張帖子可沒到姑娘手裡。我瞧曹姑娘雖然總是跟姑娘你做對,但人還是好的。”
沈幼璦道,“她正式邀我。也下了帖子,她上回也來過我們家的宴會,我也該去,叫人備好馬車吧。”
到了第二日。沈幼璦準備好了,就讓林壽駕着馬車往聚福樓去。聚福樓正在廣濟街的最東面,那裡正是最繁榮的地段,馬路上來往的人羣也是熙熙攘攘。
下了馬車之後,紫墨扶着沈幼璦便往聚福樓走去。那夥計見有女眷上前,忙走上前招待,看着停外面的那架馬車。有沈尚書家的標識,道。“可是沈家五姑娘。”
紫墨上前道,“正是。”
那夥計見慣了這些貴人,自然知道這些貴人的規矩,眼前的這位沈五姑娘雖蒙着面紗,可這一句一動都說不出的好看,特別是走路的時候,身上的佩環,竟絲毫未動,每走一步就像用尺子量過的那麼精準,那夥計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的低下頭,一雙眼睛不敢亂瞟,恭敬的回道,“曹八姑娘已經在蓮居里等着沈五姑娘。”
聚福樓給女眷備下的房間都是用幾種花的名字來命名的,紫墨讓那夥計領着上樓。
聚福樓的大廳,坐了不少客人,不過也並不像別的酒樓裡那麼喧譁,反而是另有一種安靜的氛圍,畢竟能進聚福樓的都是有身份的世家子,或是朝廷中有品級的官員,自然是不會失了自己身份,如那些市井小民一樣,吵吵鬧鬧。
沈幼璦從右邊上了樓,這是專門給女眷們提供的樓梯,上樓後立刻有那一個穿粉色衣裳的女夥計迎上來,給沈幼璦問好。
沈幼璦微微點頭,這也是聚福樓的貼心之處,女眷待的廂房都設有女夥計接待,無怪他能成爲京中第一大酒樓。
到了蓮居門口卻見外面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穿玄色窄袖的衣服,面容端正的一個男子,沈幼璦看他的模樣打扮不像一個小廝,而且身上自有一股正氣,卻不知他是誰。
那男子見沈幼璦來了,迅速垂下眼眸,收斂起眼中的光芒,上前行禮道,“給沈五姑娘請安,奴才是英國公府的侍衛,我家姑娘正在裡面等着沈五姑娘,沈五姑娘請。”
他微微恭下身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聲音也是鏗鏘有力,雖自稱奴才,但態度不卑不亢,沈幼璦聽了他的介紹,才知道他原來是英國公府的侍衛,一個侍衛也能有這股氣勢,實在是難得。
沈幼璦感嘆一句,推開門,房間裡裝飾的極爲雅緻,右面的牆壁上還掛着一幅蓮花圖,座椅也俱是花梨木的,左邊還放着一張美人塌,曹麗嬌正坐在中間的椅子上給自己斟茶喝,見沈幼璦到了,偏過頭,朝另一個椅子上嘟嘴,示意沈幼璦往那裡坐。
沈幼璦見她還是如往日穿一件大紅衣裳,繫着一條用金線繡着朵朵盛開的牡丹花的百褶裙,那牡丹開的極絢爛,正如以前的曹麗嬌一樣,可是現在她的眉眼卻不見往日飛揚,眼眸輕輕的往下垂着,表示她的心情極爲不好。
沈幼璦坐到另一張椅子上。
曹麗嬌又往她身後的紫墨看一眼,紫墨會意,見沈幼璦也點點頭,立刻退了出去。
紫墨出去之後,房間裡只剩下她們兩個人,曹麗嬌還是自顧的喝茶,眼睛都沒有往沈幼璦身上擡一下。
沈幼璦端坐的就好像畫上的仕女,絲毫未動。
兩人一人喝茶,一人把自己當成雕塑一樣坐着,誰都不肯先說第一句話,一時間房間裡的氣氛說不出的古怪。
最後曹麗嬌先沉不住氣了,蹙眉抱怨道,“我腦子糊塗了,還想等你先開口,沈五姑娘連說多少字都要在心中數一遍纔開口,我可比不上,你就不奇怪我今日爲什麼要請你來聚福樓嗎。”
沈幼璦清澈的水眸微微閃了閃,道,“曹姑娘看起來心情不好,不知請我過來可有何事。”
曹麗嬌突然站起來,眉間的焦躁越來越多。
沈幼璦見她似乎遇到了什麼難事,也不禁往深處想了些,英國公府是難得的中立派,也和魏國公府一樣祖上是靠着軍功起家的,英國公同魏國公不一樣,魏國公聯姻的都是書香世家,文臣,而和英國公聯姻的全都是武將之女,所以英國公府的夫人們,少奶奶每人都會些身手,曹家嫡出多是嫡子,曹麗嬌可是嫡幼女,上頭只有一個比她大十歲的嫡姐,其餘的都是庶出的姐妹,曹麗嬌在英國公府是極受寵愛的,她本人的性格是極高傲的,從來都不會委屈自己,沈幼璦以前見到她的時候,都是顧盼神飛,神采逼人,何曾見到她現在滿腹愁緒的模樣。
這時候,曹麗嬌突然彎下身子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酒壺出來,煩躁的抓抓頭髮,瞥着沈幼璦一眼,語氣也有些不耐煩,“你過來陪我一起喝酒。”
說着也不等沈幼璦回答她,找個兩個乾淨的大茶杯子,往裡面倒了兩杯酒,瞬間房間裡飄蕩着濃郁的酒香。
沈幼璦冷眼看着她,聞到空氣中的酒味,微微皺了一下眉毛,曹麗嬌端起那杯酒,準備一飲而盡,可惜那辛辣的味道嗆的她連連咳嗽,沈幼璦見她真的不對勁,走向前奪過她手中的大茶杯。
“曹姑娘,這曲釀你再喝一口,就會醉倒,今日你邀我來聚福樓難道就想讓我看到驕傲的曹姑娘醉倒,被人擡着出聚福樓嗎,曹姑娘若心裡不痛快,可喚人拿一壺百花露進來,在準備些小菜點心,我陪你對飲如何。”
曹麗嬌沒有說話,楞楞的看着她,表情有些呆滯,突然說道,“我已經定親了。”
沈幼璦一驚,但不覺得意外,曹麗嬌比她大上一個月現在定親,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但曹麗嬌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十分低落,臉色黯淡,像是遭遇到十分傷心之事,這就讓沈幼璦覺得有些奇怪,莫非曹麗嬌自己不願意定親,是英國公府的長輩逼她的。
須臾,沈幼璦道,“那該恭喜曹姑娘了,定親是喜事,我看曹姑娘你臉上的表情可不像。”
聞言,曹麗嬌眉毛一挑,有些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嘲諷道,“我爲什麼要高興,難道我一定要高興嗎,他們只想到他們自己,卻不管我的想法,我爲什麼還要興高采烈的接受,沈五,你也別得意,別看魏國公府以前對你那麼好,把你一個外孫女寵的跟公主似的,真遇上什麼事他們也未必會理會你的。”
沈幼璦雖然知道她在氣憤之中,所說的話都是些氣話,魏國公府雖也會爲他們的利益考慮,但這就能否定以前他們的真心嗎,沈幼璦眉間聚攏一股冰霜,身上的氣息也越發冷了,她站起來,冷冷的說道,“曹姑娘找我過來,就是要對我說這些嗎,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一步,還請曹姑娘以後不要在下些莫名其妙的帖子,我跟曹姑娘也算不上什麼好關係。”
沈幼璦說完之後,就不在去看曹麗嬌的臉色,轉身離開。
曹麗嬌也自知說錯話了,有些後悔,見沈幼璦要走,急忙走上前拉着她的袖子道,“沈五,你真要走,我..我剛纔說錯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