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師古再見這氣若幽蘭溫柔如水的少女,好感大增,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儒雅的笑意,回道:“姬姑娘,不用多禮。”
姬薇眼波輕擡,眼見這數月前輕薄自己的男子顧盼神飛的英姿,心中就像有一頭小鹿奔過,臉頰滾燙一直燒到了耳根。轉目看了一眼念師古身旁的男子,她又淺淺行了一禮。
念師古輕輕踢了一腳滿嘴哈喇子的黃時,黃時幡然醒悟,抱拳道:“在下黃時,見過姬姑娘。”
一旁,姬青陽哈哈一笑,道:“行了,都別客氣了,坐下吧。”看了一眼臉色依舊清冷的李自慕,他眼珠一轉,對念師古道:“小子,你倒說說,你這次來是怎麼賠罪的。”
念師古心中一動,聽到他的暗示,才注意到李自慕的臉色一直不大好看。他沉吟了片刻,道:“實不相瞞,這次竊取靈藥小子也是出於無奈,我根基未深,佈置護山大陣所需靈石頗多,又有強敵追殺,無奈之下,才前往貴宗不問自取了一些靈藥。”
李自慕聞言道:“小子,你別糊弄我,佈置陣法和靈藥八竿子也打不着,你把我靈庫裡的天材地寶搬走了一半,就是一句簡簡單單的不問自取麼?”
念師古笑道:“敢問前輩對陣道可曾深究?”
李自慕皺眉,搖了搖頭。姬青陽偷偷笑了一聲,抿了一口清茶。
“那就是了,晚輩不才,既然可以在幾息間破解貴宗靈庫的陣法,自問有幾分可信的本領。陣道所依仗的不過倚借日月星辰山川地形草木萬物獨有的勢,改變時空法則,形成一片獨有的域,而讓這片域隨心所欲的控制在操控陣法之人手中,需要的是能量,天地靈氣是,萬物皆是靈體,也是,至於蘊藏奇大靈力的天材地寶,更是上佳的陣基。”
李自慕和姬青陽都是拉長了脖子聽着,聽到最後微微頷首,對望一眼,露出了震驚的神色。一旁,姬薇也是明眸閃動,異彩連連。
看到念師古住口不語,只是輕笑,姬青陽的大嗓門頓時扯了起來:“小子,怎麼不說了?”
念師古搖頭:“恩師傳我衣鉢,再三囑咐我不能將此法精要外傳。”
姬青陽心中一跳,道:“你還有師父?說說,是哪個老不死的!”
念師古臉色一肅,看起來有些不高興。姬青陽訕訕一笑,又哼了一聲,朝姬薇擠了擠眼。姬薇蓮步盈盈走向前來,爲念師古斟滿茶水,道:“公子請用茶。”
念師古微微一笑,端起茶盞,吹過青葉,喝了一口。
李自慕,食指在桌上輕輕一敲,疑道:“小子,你之前說的仇人是誰?他們爲什麼要殺你?”
“噗——”
姬青陽臉色一漲,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好巧不巧正好噴在黃時的身上。黃時呀的一聲跳了起來,滿臉羞怒,正要破口大罵,突然看見一團幽雲飄了過來,一條如新生蓮藕般的白玉柔荑捏着一方手帕在他身上擦拭起來,耳邊還響起了一聲黃鶯般悅耳的聲音:“黃公子,爺爺是一時不小心,你不要見怪。”
美人在旁,黃時馬上轉怒爲笑,呵呵道:“不生氣,不生氣,不就是溼了一點衣衫。”
石桌上,李自慕收回疑惑的目光,放在了念師古的臉上。
念師古臉上沉痛之色一掃而過,道:“此事不提也罷,只是我萬萬沒有料到兩個修真界的前輩對我一身道法起了覬覦之心,幾次三番謀害於我,不過到最後他們作繭自縛已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哦?”李自慕淡淡頷首,也難怪,此子身懷絕技,神荒龍蛇混雜,難免有人起了歹心。
姬青陽一見師兄放下了疑心,狐狸的般的眼睛一轉,重又扯回了正題,兇巴巴的問道:“小子,說吧,你帶來賠罪的東西呢?要知道,我們半座靈庫的價值就是把你賣了也換不回來!”
念師古聞言站了起來,攤了攤雙手,笑道:“兩位前輩,你們也知道我的洞府剛剛修好,正是囊中羞澀,所以,能抵半座靈庫的東西還真沒有。”
“沒有?”姬青陽聞言大怒,“你小子看來真是把我們兩個當做老骨頭了是吧?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捏死你?”
“爺爺。”姬薇嗔怒的看了他一眼。
李自慕目光不善,但還是出言勸了一句:“師弟別急,先聽他把話說完。”
念師古早就看出這兩個老傢伙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不以爲杵,泰然道:“晚輩仰慕神道玄門已久,此次在逍遙山落下洞府,就已有和貴宗永結修好之意,至於姬前輩說的半座靈庫,不錯,就是把小子賣了估計也沒這個價值。所以我這次來,一爲賠罪,二爲商議靈庫賠償一事,如果兩位前輩信得過我,大可以把這筆賬記在我逍遙洞府頭上。”
“呸!你那破洞府值幾個錢……”姬青陽低聲咕噥了一句。
念師古苦澀一笑:“如果信不過,那晚輩只能忍痛將曾今在一面石壁上領悟的絕技展露,爲貴宗失傳已久的神技億劍流光引爲借鑑。”
聞言,姬青陽和李自慕同時動容,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小子,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那什麼破劍招豈可與我宗門傳世神技相比?”姬青陽一臉不悅。
念師古神秘一笑,悠然道:“貴宗神技消弭萬年,修煉的條件極爲苛刻,非絕頂天資的人無法煉成。這其中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因爲修煉億劍流光需要的並不是一件曠世神兵,而是源於對陣道的領悟,只有對陣道領悟造詣極高者,才能接引契機使出這一招上窮碧落,下達九幽的億萬劍氣,不知道我說的可對?”
姬青陽眼睛一瞪,卻是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而李自慕神色更加凝重,一字一字認真傾聽起來。
念師古繼續道:“晚輩的劍技自認比不上億劍流光這等神技,但是論威力,天下罕見,晚輩私自揣測,在石壁上留下劍訣的人必定是一個對劍道領悟造詣登峰造極的蓋世強者。”
與李自慕微微激動的目光一碰,他神色不動的轉過身。多說無益,眼見爲實,他目光鎖定西邊一座無人的小峰,凌空一指,彷彿間可以看到一道紫色的氣芒破空呼嘯,而後那座小峰轟然一聲巨響,洞穿了一個數百丈深的細洞,絲絲雲霧如靈蛇般遊竄了進去。
姬青陽拍案而起,驚詫的神色凝滯在蒼老的面頰,失神良久。
姬薇和黃時同樣滿面震驚,一個捂着小嘴驚呼,一個握緊雙拳激動非常。
唯有李自慕巋然不動,眼中卻罕見的劃過一抹激動。他目光變幻,淡淡道:“看來我宗內弟子所傳數月前引來五彩神劫的神秘人就是你,逍遙洞主。”
姬薇又是一驚,定定看了一眼背對着她的高大背影,悄悄埋下甄首,臉頰劃過一絲紅暈。
念師古朝滿臉疑惑的黃時微微一笑,轉向李自慕和姬青陽,淡然道:“正是晚輩。”
姬青陽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黑着臉道:“小子,那半座靈庫我不要了,你把這個劍技寫下來。”
念師古冷笑不語。
“咳……”李自慕擺了擺手,“師弟你先坐下,既然小友滿懷誠意而來,我們當以禮相待。”
姬青陽老牛鼻子裡又哼了一聲,不情不願的坐了下去。
李自慕擡頭看了一眼一臉雲淡風輕的念師古,沉吟道:“小友啊,誠如你所說,你不問自取搬走我半座靈庫這是事實,你洞府初建還未殷實也是事實,不過,終歸是你無禮在先,你倒說說看這件事怎麼辦,當然,老夫行事向來光明磊落,雖對你的劍技有些興趣,卻不會欺負你一個後背,這個你且放心。”
“有了前輩這句話,那我就直言不諱了。我這招劍技名叫‘破雲穿霧’,如果說拿出來獻給貴宗,絕無可能,再說不是我自誇,此招精深奧妙,貴宗的弟子也沒有幾個能夠領悟其中真諦,若是泛泛而傳,豈不是暴殄天物?”
目光一轉,念師古繼續道:“晚輩倒是有一個提議,聽聞貴宗有一個天才弟子,不妨讓我單獨將此招傳授於他,如果他能領悟這招劍技,那是貴宗的緣分。如果不能,也是命數。”
姬青陽聽完當即大叫:“成交!臭小子你可不能反悔!”
這次,李自慕的臉色不好看,狠狠瞪了一眼喜形於色的師弟,冷笑道:“小友,讓我的弟子拜你爲師,這隻怕不妥吧?”
念師古搖頭道:“我還沒說完,前輩聽完就明白了。第一,他不需拜我爲師。第二,他只可領悟其中劍道,不可使用劍技。至於第三,他終生不得將此技外傳。”
姬青陽驚愕,心裡迅速盤算起來,半響後道:“如果他學不會,你這些話豈不是白說?”
念師古淡笑不語。
李自慕仍然輕敲着手指,到了現在,真正讓他看重的已經不是“破雲穿霧”這招劍技,而是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後生。
他數次擡起目光打量了念師古一眼,心中直嘆。
此子不是池中之物啊!我怎麼從沒聽說神荒除了一個這樣的年輕後輩,如果明兒能有他十分之一的聰慧和城府,我也可以放心了。
他要好好考慮一下,神荒此時正值多事之秋,以他近年來的觀察,只怕是風雨飄搖,即將迎來一場曠世大劫,數萬年前的讖言,誰才能找到那個化外之人,安然渡過這場災劫?
他不敢肯定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所以他要賭一賭。
“小友啊,你且在我宗內暫住幾日,容我好好想想。”不等念師古的回答,他就飄然掠至湖中,凌空踏步向着遠處的山峰走去。
“掌門師兄?”姬青陽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神色同樣變得古怪起來,他目光一轉對自己的孫女道:“薇兒,爺爺失陪一下,你就陪着逍遙洞主在宗內多轉轉。”話落,他也沖天而起,向着李自慕的身影追去。
“爺爺!”姬薇驚呼了一聲,偷偷看了一眼笑意盎然的念師古,十指緊緊抓着衣角,咬脣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