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內假山層巒,古樹茂密,另有小橋流水,小亭石路,鮮花綠草,盡顯幽靜高雅。
這一刻,幽靜的相府遭到了慘重的破壞,不時地有武士家丁,手握鋒銳的兵器,在各個幽深的角落鑽進鑽出。
女眷們原本咒罵吵鬧,但是一聽說是國師的吩咐,便個個閉嘴不言。
在整個大元國,老百姓眼裡是帝國皇帝最具權威,然而這些接近中樞權臣家屬們都知道,在帝國內,寧可得罪皇帝陛下,也不能得罪國師。
一個假山的石洞呢,一個四十來歲的獨臂大漢,滿臉鬍渣,頭髮蓬『亂』,髒『亂』的臉上,彷彿有一年沒有洗刷。衣服破舊的不像樣,穿着一件白『色』的破衣衫,衣服的中間,還有大大的一個“犯”字。
大漢的身邊,有個五十來歲的憔悴武者,穿着同樣款式也顏『色』的破舊衣服,這名武者的髒『亂』比他的同伴還要難堪,雖然他不像同伴那樣斷了一隻手,他卻把左手緊緊地捂住腹部位置,臉上隱隱出現痛苦。
獨臂大漢壓低聲音道:“老鬼,你的舊傷,又復發了?”
“沒事,還死不了。”老鬼痛楚的臉上擠出一抹笑意,彷彿是在安慰着同伴。
獨臂大漢的目光從黝黑的深洞裡探出,隱隱看見了外面三三兩兩前來搜尋的武士,眼中隱隱有兇光閃出,低聲道:“老鬼,還能不能再堅持一次,這幫龜兒子開始找咱哥倆了,躲在這裡遲早要被搜到,我們等會突圍出去。”
“我也不知道,我儘量。”老鬼的呼吸逐漸變得氣促,原本細微的呼吸聲,慢慢變得粗重起來,獨臂大漢聽到老鬼粗重的呼吸聲,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獨臂大漢道:“兄弟,你要挺主,咱們擎天劍派不能就這樣被滅了,我們要留下香火,給老幫主報仇。”
老鬼靠在石頭上,雙腿伸直,帶着粗重的語氣,聲音顯得非常吃力:“斷劍,我的兄弟,你別總是那麼悲觀,說不定二當家和少主他們都還活着,錯了,不能喊少主了,應該喊幫主,說不定幫主他們都還活着,正躲在某個地方圖謀東山再起呢。”
“我也希望二當家和幫主他們都還活着。”斷劍搖搖頭,“但是說到報仇,我倒是覺得很難,如果他們還活着,只希望他們好好活下去,別被國師那狗賊找到。如果老天爺能聽到我的願望,就算把我的命收走,我都願意。”
頓了頓,被稱爲斷劍的斷臂大漢有些擔憂地問道:“老鬼,你一定要挺住啊,我們還要出去,再去把礦山裡的兄弟們救出來呢,你不能有事。”
老鬼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捂住的腹部,突然傳出一陣輕微的顫抖,老鬼堅毅的臉龐,突然冒出一滴滴的冷汗,原本還有一絲紅潤的老臉,頓時變得慘白起來,只是在這昏暗幽深的石洞中,看不真切。
“老鬼,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斷劍突然壓低聲音,急切地道。
“兄弟,你聽我說。”老鬼把另一隻手攀上了斷劍的肩膀,說話間,聽上去比剛纔更加的吃力了,喘着大口的重氣,老鬼壓低聲音,吃力地道,“我沒力氣了,傷口復發,我現在整個人動一下都難,我看我是活不了多久了。”
“不行。”斷劍堅定的語氣打斷了老鬼繼續往下說。
老鬼不知道突然哪裡來的力氣,狠狠地抓住斷劍的肩膀,斷劍吃痛,眉頭皺地更深了。
“兄弟,聽我說。”老鬼用盡力氣道,“我還能拼一把,不過,我活不下去了,你走,等會我給你製造機會,兄弟,你一定要活下去,找到二當家,找到幫主,如果實在找不到,你就想方設法營救礦山的兄弟們,拜託了。”
“不行,我不能丟下你。”斷劍搖搖頭,語氣非常的堅定,“要死就死在一起,我斷劍,沒有扔下兄弟的習慣。”
“你聽我說,反正我這次就算突圍出去了,也逃不過一死,橫豎都是死,你就讓我死的安心一些,可好?否則哥就算死了,也不心安。”老鬼一口氣說了那麼長時間,好像用盡了力氣一樣,整個突然鬆弛了下來。
“不,老鬼。”斷劍顯得非常的倔強,很快地脫下衣服。然後慢慢地撕開身上的囚衣,爲了避免撕布的聲音太響,暴『露』了兩人的位置,斷劍撕地非常的仔細。
隨後,斷劍把囚衣撕成一條一條,然後把布條相互地綁在一起,形成一條布繩。接着,斷劍把老鬼的身子反過來,跟自己背對着背,用嘴先壓住布繩的一端,然後用一隻手臂拿着布條,穿過老鬼的胸膛,連續饒了好幾個圈,確定把老鬼綁牢之後,斷劍纔開始用嘴幫助獨臂開始拉緊布繩,然後打結。
“兄弟,你這是何苦啊,反正哥已經活不了了,哥希望看着你活下去。”老鬼無力反抗斷劍的動作,只好嘆息道。
“不用說了,老鬼,要死一起死。”斷劍搖搖頭。隨即慢慢地站起,往後退去。他的身後是一片幽深的大樹,若是藏得好,還能再躲個一會半會。
斷劍揹着老鬼,兩人慢慢地躲在茂密的枝葉之中,目光透過層層的枝葉,尋找着自身的退路。
“或許,我該劫持幾個人質。”斷劍突然想到,隨後目光搜尋着四周,看看有沒有好的人質可以抓獲。
“老鬼,你要挺住了。”斷劍越來越感覺到老鬼的不對勁,立刻又提醒了一句。
“嗯!”老鬼『迷』糊地應了一聲,這語氣,好像是快睡着了,斷劍腦中不好的預感,越發地清晰強烈。
突然,一聲年少的聲音從遠處滾滾傳來,聲音主人的語氣,異常狂妄倨傲:“大山羊,老子累了,想要個凳子坐坐。”
斷劍的心中一動:“大山羊,是我們家的那頭大山羊嗎?”隨即,斷劍也明顯感覺到背後老鬼有所異動,老鬼彷彿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低聲道:“大山羊,是我們家的那頭嗎?怎麼會在這裡。”
“我們去看看。”斷劍低聲道。
“小心,別中了那些狗賊『奸』計。”老鬼說完這句話,好像把身體的力氣全部用完,立刻沉默了下去。
斷劍點點頭,把剛剛升起的疑『惑』慢慢地壓了下去,老鬼說得對,大山羊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但是斷劍的心中還是有些希望,如果不看個明白,恐怕不會甘心,如果真的是大山羊和幫裡的兄弟,如果是他們被抓住了,那麼自己或許可以幫他們一把,就算自己跟老鬼死了,也要讓他們逃出去。
想到這裡,斷劍慢慢地順着樹枝爬過去,爬到樹枝的頂端,這才發現,自己所在大樹,是長在一個高處,此刻從高往下看,下面的情況在眼中一覽無遺。
相府外,密密麻麻的甲兵把相府圍得如同鐵桶一般,就算是一隻蒼蠅想要飛出去,恐怕都會被人攔截下來。而相府內,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搜尋兩人的武士和家丁,而且看他們搜尋的力度,自己兩人的行蹤恐怕很快會被他們發現。
斷劍倒吸了一口涼氣,看這架勢,自己根本無法突破了,看來自己今天是死定了,就看死之前,能拉多少個墊背的。
稍後,他的目光投向聲音來源的方向,演武廳中,有青衫老者和一個金甲武士坐在兩張凳子上,後背,站着幾個背對着自己的武者,有一個白衣少年,一個黃衣女孩,還有兩個虎背熊腰的大漢。
背影倒是很像啊,斷劍心道,還好自己先查看了一番,若是自己貿然上去,恐怕就羊入虎口了。
“斷劍,看清楚了,是大山羊嗎?”背後老鬼不知道又哪裡來的力氣,小聲問道。
“背影挺像,不過那幾個人站在抓捕我們官兵的身後,應該是想引誘我們行蹤的狗腿子。”斷劍看着那個方向,目光顯得十分堅毅,“老鬼,我們可能要死在這裡了。”
“我還以爲真的有兄弟來了。不過,沒來更好。”老鬼笑了笑,突然如同迴光返照一般,聲音出奇地有生命力。
“哦,那幾個人還打起來了,那個形似大山羊的大漢,一腳踢翻了金甲將軍的身子。”斷劍的臉上『露』出濃濃的譏笑,“剛纔我就看到他們站在金甲將軍的身後,還真會演戲,以爲這樣就能引出我們,真是幼稚。”
斷劍說話間,身子慢慢地朝後方退去,重新引入枝葉之中,用枝葉把兩人的身體嚴密地包裹起來,同時,也遮住了外面大山羊跟人打鬥的場景。
“斷劍,兄弟,如果實在不行,就殺吧,我們哥倆一起去地獄喝酒。”老鬼輕聲笑道。
“嗯。一起死,老鬼。不過兄弟先拉幾個墊背的。”斷劍冷冷地道,隨即斷劍猛然擡頭,他看到,幾個青春靚麗的少女,正慢悠悠地從腳下走過,這些少女的服飾個個不凡,而且年少的臉上,沒有丫鬟的那種小心翼翼,反而是神『色』倨傲,不可一世。
“相府女眷,地位還不菲。”斷劍立刻判斷出來,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隨即身子開始下落,天助我也,這是上天送給我的最佳人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