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滿天消散的煙花殘屑,衛青雲邪魅一笑。
這個鬼五郎看起來冷漠陰鬱,心底還是挺浪漫的嘛,解個鎖都弄成一個大煙花。
不過也是,他要真是從裡到外都冷冰冰的,也不至於娶妻生子了。
衛青雲朝漁村中走去,那裡便是山本貴一的記憶宮殿。
翻上一座小丘,可以瞭望村落的全貌,一條筆直寬闊的大路是村子的中軸線。
一共有十五戶院落,正好對應山本貴一的十五個人格。
有些院落,三戶或四戶橫列一起,說明這些間諜人格曾經在同一個時段出現,也就是說山本貴一有時候需要同時扮演三到四個不同的身份。
衛青雲猜測,距離村口最近的應該就是石田浩二,這個人格的記憶分區。
這也是這份工作的初衷——孫耀儒懷疑山本貴一曾在中國帶走了大量文物,而且,很可能是經由“石田浩二”的旭日丸號運到日本的。
第二個任務,算是受山本繪子所託,調查山本貴一與M國人員的秘密交易,儘可能找到交易的對象。
第三個任務,中方懷疑山本貴一是侵華戰犯之一,甚至有很大可能是731給水部隊的重要成員,挖掘線索,以便在現實世界中尋找有力的實體證據。
第四,儘可能挖掘其它有價值的情報。
衛青雲大步流星走到了第一座院落的門口,門口右側掛着一個木牌:石田浩二宅邸。猜的沒錯兒。
衛青雲踏入院中,情形也同之前預料相似,秋光晴爽景象下,整個記憶宮殿都在崩壞。
院子裡的地面上,土屋上,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虛洞,這些虛洞呈現不規則的圓形,新月形,散發着肥皂泡一樣斑斕的光澤,但是,千萬不要被這些炫人眼目的光芒欺騙。
虛洞,是意識世界中最純粹的虛無,無窮大,亦無窮小。一旦墮入其中,便會永遠的墜落下去。
虛洞的形成,大多時候是因爲大腦遭受物理性創傷,永遠的失去了某部分機能。
山本貴一記憶宮殿裡的虛洞,便是因此形成,如果有某一段記憶因爲虛洞而被吞噬了,就真的再也無法恢復了。
想到這裡,衛青雲的心情不免失落,此次潛入,成敗與否有一多半,只能靠運氣了。
衛青雲繞過地面上一個又一個美麗的深淵,終於進到了屋內。
所有的房屋都是統一的土屋,牆體用磚石,屋頂棚了木板竹板,猜測這些是山本貴一家鄉的建築風格。
屋內陳設大體也是漁家風格,衛青雲檢查了所有房間,最終在一間偏房裡找到一個黃銅的伸縮式望遠鏡,很古老的款式。
這玩意兒裡意識密度很大,應該就是存儲石田浩二記憶的地方。
衛青雲拿起望遠鏡,打開前後蓋子,對準鏡孔放眼望去,裡面的記憶果然斷斷續續的,有些部分甚至缺失的很厲害,最長的一段足足少了連續一個月的記憶。
衛青雲快速瀏覽了記憶內容。
相對於這個人格的作用,石田浩二這段歲月還挺長的,足足有一年九個月的時間,其中準備船隻、學習航海知識、招募船員就用了六個多月時間。
這艘船的確有些古怪,石田浩二到底怎麼得到這艘船的,相關記憶已經損壞,但在最初的一個月裡,石田浩二經常到這艘船上,監督工人對船隻重新塗裝改造。
從他散碎的記憶中,可以清晰的看出旭日丸號本來是一艘真正的驅逐艦。
旭日丸號開始被停泊在一處礁石叢生的亂灘附近,周圍十分荒涼,既不是什麼海港碼頭,也沒個漁村什麼的。
船隻重新塗裝後,旭日丸號纔開進了旅順港。當時日本佔領時期,旅順港有兩個港口,一個是軍用,一個是商用。旭日丸號開進了商用港。
商用港內,除了少數關鍵位置是日本人把控外,大部分辦事人會員都是中國人。
這一點倒也奇怪了,既然有軍方的關係,爲什麼還要走商道呢?畢竟,商用港人多眼雜。
石田浩二辦理入港手續,用的是一套來自日本本土的船隻執照,並謊稱這船是從日本開來入港的。
船隻入港後,石田浩二便再也沒理會過旭日丸號,一味遊山玩水,或者乾脆在哪家妓院裡一連呆上幾天。
直到一個月後,石田浩二再次來到港口查驗船隻情況時,看船的吃水深度,已然載滿了貨物。
中間也許遺漏了什麼,也許他曾和某人秘密接頭,不過略看下來,實在找不出可疑的地方。
石田浩二查驗過船隻,第三天便申請離港,備註目的地是橫濱港。
中間記憶有缺失,沒有看到船隻離港當日的記憶。從記憶碎片的時間標記來看,石田浩二查驗過船隻後的第七天,旭日丸號便已經遠離了港口。
因爲旅順港位於渤海灣內,從旅順港出發到橫濱,一路須行過渤海、黃海、東海,至少要進入黃海範圍,放眼四望纔會有茫茫無遮,不見海岸、島嶼的情況。
更奇怪的是航行的時間。
從旅順到橫濱,就算是在那個年代,船隻航速也最多七天便能到達目的地,然而從石田浩二的記憶碎片來看,旭日丸號至少在四望無垠的海上航行了十五天。
這十五天還只是未出事前的時間。
後來,果然如山本貴一日記中所寫的那樣,海上起了大霧,雷達設備失靈,星月難辨。
無法繼續航行,石田浩二隻好命令就地拋錨,整頓休息。一天兩天還好,日子一長,船員們一個個着了慌。
船員們議論紛紛,聽口音大多數是日籍水手,只有三五個是中國人,操着濃重東北口音的日語,偶爾也會罵上幾句。
水手最是迷信,常年行船的人家,吃魚從不翻身,被鯊魚尾隨必有災難,穿上設備物資不能輕易外借,諸如此類。
接連幾天大霧,更有電子設備失靈的情況,這些水手更加認爲這是惹怒了海底的龍王,要遭天譴了。
於是,二十幾名水手各自按照家鄉的習俗,七八人一組,三五人一夥,紛紛擺起了祭壇,跪天跪地的請求天神和龍王的饒恕。
倒是石田浩二,一直鎮定自若,不斷安慰着衆人,說這大霧總會過去的,船上的食物儲備不多了,與其求神拜佛不如多釣些魚來。
他又利用廚房裡的鍋具做了一套簡單的蒸餾系統,起碼有了蒸餾水喝,省着點,倒也不會把誰渴死。
然而,這場大霧,就算在今天看來,也實在太蹊蹺了。
旭日丸號駛離旅順港的時間,是在1944年10月,那個時候還沒有正規的天氣預報系統,更別說哪個單位會系統的記錄海上的天氣了。
不過,兩位史學家還是想辦法鉤沉到一批渤海灣一帶,各國登記在冊的貨輪、漁船,甚至一些軍艦上的航海日誌,在1944年9月到12月之間,並未發現那場接連十幾日未散的彌天大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