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秘密部隊,可作爲給水部隊的特別高級參謀,他還是被特別優待,有一些十分可觀的外出機會,過過正常人的生活。
當然不只是他,許多高級人員都有這個待遇,那些純粹的負責監視和保護研究人員的軍人,則機會更多。
有時候,他甚至還有機會被邀請到僞滿洲國的傀儡皇帝溥儀那裡,參加一些名流人物的宴會。只是,他外出用的都是化名。
在一個僞滿洲國教育大員晚宴上,他認識了一名中國姑娘。
這是一名有着新知識新眼界,又兼具傳統中國女人的賢淑端莊之美的女性,她本意是想做一名老師,心中卻十分厭惡日本人在僞滿洲國宣揚的那套大東亞共榮的荒謬論調,因而學成回國後一直賦閒在家。
她當然不會像那個巴黎寡婦那樣風情萬種浪出火來,而且看得出來,她十分討厭日本人,甚至討厭他那個在僞滿洲國做官的父親。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複雜的容納了多種矛盾特質的女子,深深吸引了山本正夫。
山本正夫的記憶斷斷續續,他跟那女人交往的過程和結果如何,無法看到完整的畫面,不過,從他內心流露的情緒來看,他確實深深愛上了那個姑娘。有時候,他還會懺悔,爲自己對中國人民所犯下的一切罪行。
後來,那名中國姑娘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了,只是偶爾會在回憶裡出現。
自那以後,他開始更多的留意731部隊中另一些人在研究的內容,那些他之前不太願意看見,不願意承認的卻真實存在的東西。
再後來,還有一段記憶。
一名日軍高級武官,把一份報紙重重摔在了他面前,報紙上赫然刊登着延安方面向全世界發出的一份消息:正是日軍在華使用活人進行細菌實驗、化學實驗,並生產和使用細菌武器、化學武器的內容,其曝光內容詳實,涉及大量的照片和研究數據,部隊番號等。
在中國共產黨的努力下,第一次把731細菌部隊的醜惡罪行公之於衆。
接下來,山本正夫被限制了長達一年半的人身自由,隨着戰局對日方越來越不利,而這個人腦袋裡裝的東西又太多太重要,最終決定將他押回日本本土。
這纔有了山本正夫化身石田浩二那段海上之旅,而當時同船的久保,便是軍部和特高課新指派的監視他的人。
原來那名山本正夫的隨行特務,也因爲泄密事件而被嚴刑拷打,實在問不出什麼,槍斃了事。
關於731部隊的那些情報,真的是山本正夫提供給中國的嗎?或者說,他真的曾是中方地下黨員的線人嗎?
這個問題,從日本特務機關對山本正夫的審訊中來看,他們也沒有確鑿的把握,畢竟山本正夫可是特高課特別培訓過的精英間諜,對於特高課那套手段十分了解,特高課也拿他沒辦法。
衛青雲、張教授等人詢問了專家組的意見,客觀上來看,缺乏相應的史料記載證明山本正夫曾經是中共的秘密線人,就連他暗戀過的那名中國姑娘,也沒有詳細的史料證據,證明她是中方地下黨員。
至於山本正夫本人的記憶,因爲大量缺失,也無法證明他曾經把731部隊的消息泄露給哪個人。
可能泄露情報的真的另有其人,日本軍方和特高課真的是錯怪了他。
回到日本後,山本正夫過了一段隱姓埋名的平民生活。
日本宣佈戰敗後,大量分佈在世界各地的日僑回到本土,山本正夫利用學到的間諜知識,僞裝成一名旅居美國巴西的日僑,趁着人口和戶籍管理的空檔,編造了山本貴一這個身份。
作爲山本貴一的他,後來的履歷,隨着他創立的山本生物株式會社的發展,較爲明朗的展示在了世人面前,雖然他爲人低調而隱秘,大體生涯無外如此,諸多人生情節同他留下的日記比對沒太大出入。
不過,衛浩然還是發現了一些引人注意的地方,並把相關的記憶碎片壓縮在了那顆記憶藍晶裡,被衛青雲順利解讀了出來。
衛浩然到底經驗老道,雖然他之前沒有讀過山本貴一的日記,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他跟M國人的那幾次交易。
在山本的日記中,只是稱對方爲M國人,略去了所有可能提示身份的信息。
而在他本人的記憶碎片中,信息也是少的可憐。
衛浩然一共捕捉到了三份與之相關的記憶碎片,這些記憶碎片本身的時間編碼已經失效,衛青雲根據其中人物的服飾、鞋帽的上市年份推斷出了它們的先後順序,編碼爲SB-002號,SB-003,SB-004。
之所以從002號開始,是因爲從那份記憶碎片里人物雙方的對話關係可以判斷,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已經無法知曉。
不過從三次見面裡雙方態度來看,山本貴一一直處於一種微妙的被脅迫的態勢中,雖然他表面看起來泰然自若,但對方的語氣眼神中流露的強勢,對比山本的隱忍,還是可以明顯的感受到這一點。
由此推斷,應該是這些M國人主動找到了山本貴一,畢竟早些年山本正夫曾經以化名在美國遊學。
可能山本的身份被M國情報機關識破,幾番偵查之下,發現了他背後的某些秘密,進而主動會面,勒索了某些東西。
三次見面的地點都不同,通過窗外的風景來判斷,應該是在一些度假酒店的會議室裡。
山本貴一一直是一個人,對方一直是兩個人。三次見面時間間隔很長,可以清晰的看出雙方臉龐上閱歷和風霜的增長。
每次見面,山本貴一都極力讓自己的大腦保持放空狀態——應該是間諜訓練中學習到的某種技巧¬——這使他看起來更加從容、鎮定。
不過,這也使得衛青雲很難從這些記憶碎片中讀取當時山本貴一的思想內容,無法確定他們談判的實質內容是什麼。
雙方對話大多是些掐頭去尾的言辭,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諸如,“那些東西我們很滿意,但中間還是出了些小問題,希望能夠獲得山本先生真誠的幫助。”
“如果你們不肯透露細節,我也愛莫能助,相信這一點您很明白。”
“不不不,先生,您誤會了,問題不是出在我們的人身上。”
“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您賣給我們的那些東西本來就是殘缺不全的,不是嗎?”
“唔,有問題嗎?”山本反問。
“難道這不是問題嗎?”M國人臉色難看起來。
“你們第一次提出想要那些東西的時候,我就告訴你們了,那些東西不完整。”山本面不改色的回敬道。
“山本先生,您讓我感覺受到了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