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慧蘭正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雙手輕輕地揉着太陽穴,臉上露出了疲憊的神情。
她聽到腳步聲之後睜開了眼睛,目光直接略過鹿悠,落在了夏若飛身上。
田慧蘭露出了一絲和藹的笑容,說道:“若飛來啦!”
“田書記好!”夏若飛不卑不亢地說道。
他說完之後又忍不住多看了田慧蘭一眼,因爲田慧蘭雖然滿臉倦容,但看起來卻比以前年輕了許多,雖然鹿悠也使用玉肌膏,但鹿悠本來就天生麗質,關鍵是還那麼年輕,所以反差並不是很明顯,所以嚴格來說,這是夏若飛第一次見識到自己的玉肌膏那神奇的藥效。
田慧蘭微笑着說道:“若飛,你上次送我的化妝品,效果非常好,謝謝你啊!”
“您不用客氣,一點小小心意而已。”夏若飛微笑着說道。
田慧蘭一直都在跟夏若飛說話,完全把鹿悠當做了空氣。
鹿悠在一旁渾身都不自在,她知道自己的母親這次一定非常生氣,也預想過一進入辦公室就迎來田慧蘭劈頭蓋臉的臭罵,可是什麼都沒有,田慧蘭就直接當她不存在了。
這讓鹿悠心裡更是七上八下,因爲這說明田慧蘭心中的怒火比以往任何一次她惹禍時都要來得強烈。
鹿悠忍不住弱弱地叫道:“媽……”
田慧蘭卻依然面帶微笑詢問夏若飛農場近期的情況,夏若飛就尷尬了,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這是鹿悠又稍微加大了音量叫道:“媽!”
田慧蘭這才掃了鹿悠一眼,臉上的笑容完全收斂,淡淡地說道:“你先出去,我有些話要跟若飛說。”
“媽……”鹿悠微微低頭說道,“您生氣的話,罵我幾句也成啊……別不理我。”
“我讓你先出去,你沒聽見嗎?”田慧蘭語氣依然平淡。
“哦!”鹿悠委屈地應道,然後又看了夏若飛一眼,這才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鹿悠出去後,田慧蘭才嘆了一口氣,說道:“若飛,別站着了,過來坐……”
說完,田慧蘭按下桌子上的通話按鈕,吩咐道:“小肖,倒杯茶進來。”
然後田慧蘭站起身來,帶着夏若飛一起走到了辦公室南側落地窗前的會客區,兩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肖梅很快就端着一杯茶敲門走進辦公室,她將茶杯輕輕地放在夏若飛面前,細心地把杯子把手轉到夏若飛的方向。
然後肖梅又走到辦公桌前,拿起田慧蘭的杯子,到飲水機那邊將水添滿,也拿到了會客區放在田慧蘭的面前。
做完這些之後,肖梅就安靜地退出了辦公室,並且輕輕地將門帶上。
看得出來,肖梅如今做這些服務保障的工作已經越來越得心應手了,而且待人接物等方面都成熟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個青澀的新秘書了。
在大領導身邊工作,個人能力素質都會提高很快的。
肖梅離開後,田慧蘭嘆氣說道:“若飛,這次又是多虧了你啊!不然悠悠可就危險了……”
夏若飛有些尷尬地說道:“田書記,鹿悠的事情我沒有及時跟您彙報,這是我的錯。”
田慧蘭擺了擺手說道:“這都是小事,你救了悠悠,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怪你呢!再說……這一定是悠悠不讓你說的吧!這孩子是越來越不讓我省心了!”
夏若飛乾笑了一下,心說既然田書記都先入爲主了,那這個鍋就讓鹿悠背好了,反正鹿悠債多不愁,再說她們是母女,總不會有隔夜仇。
田慧蘭又說道:“悠悠這孩子以前雖然刁蠻了一些,但總體還算是循規蹈矩的,這次竟然跑到酒吧那種地方去,而且還是獨自一個人!實在是讓我太失望了,她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是我平時對她關心太少嗎?”
田慧蘭從知道鹿悠去酒吧差點出事之後,自己在辦公室裡也一直在反思,隨着她職務越來越高,工作也開始越來越忙碌,陪着女兒和家人的時間自然也越來越少,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樣,才讓鹿悠變得更加的叛逆。
夏若飛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接田慧蘭的話。
不過這個時候沉默顯然也是不合適的,所以夏若飛沉吟了一下,字斟句酌地說道:“田書記,也許……鹿悠只是好奇……想要嘗試一下新事物吧!應該沒有您說的那麼嚴重。”
田慧蘭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說道:“算了,不說這個了……”
接着,她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開口問道:“若飛,好像你跟宋-省-長的小孩關係不錯吧?”
夏若飛心中一凜,不知道田慧蘭爲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他心念急轉:難道她察覺到了什麼?天地良心,在這件事情上我根本啥都沒幹,主要是宋睿和鹿悠雙方都強烈反對聯姻,對對方完全沒有感覺,都是你們這些長輩亂點鴛鴦譜啊!
夏若飛謹慎地說道:“田書記,宋睿跟我是比較投緣,我們應該算是比較好的朋友吧!”
田慧蘭點了點頭說道:“我跟素美……哦,就是宋睿的母親,是大學同學,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原來宋夫人的原名叫王素美,跟田慧蘭在大學四年都是同寢室的閨蜜,甚至連宋睿的父親宋正平也跟田慧蘭是一所大學的,只不過他比田慧蘭、王素美高了兩屆,算是她們的學長。
實際上王素美的家庭條件也相當不錯,雖然比不上宋家那麼顯赫,但她父親也是開國將軍,而且還是宋老的老部下。
宋正平和王素美的婚姻同樣也帶着聯姻的性質,不同的是兩人也是真心相愛的,在大學的時候就開始談戀愛了,這在世家子弟當中並不多見。
也正是因爲和王素美戀愛的緣故,宋正平與田慧蘭在大學裡就比較熟悉。
而田慧蘭在大學期間結識了在政法大學就讀的鹿悠父親,當年四個年輕人經常都在一起玩、一起吃飯,彼此關係相當好。
大學畢業之後,田慧蘭隨着鹿悠的父親一起來到了東南省工作,而王素美與宋正平則和大多數世家子弟一樣,從京城部委開始了仕途的起步。
不過大家一直都保持着書信聯繫,大學期間的友誼並沒有因爲地域的阻隔而有所弱化。
大家甚至半開玩笑地約定,如果將來他們的孩子是兩個男孩,就結爲異性兄弟,兩個女孩則結爲姐妹,若是一男一女,就結爲夫妻。
也就是傳說中的指腹爲婚了,當然,那個時候田慧蘭和王素美甚至還沒有懷孕。
後來田慧蘭和王素美相繼懷孕生產,還真是一男一女,男的就是宋睿,女孩則是鹿悠。
當然,那個時候大家聯繫不如現在方便,而且見面的機會也少,所以鹿悠和宋睿相互間根本就沒有什麼交集。
又過了幾年,已經是一名公安幹警的鹿悠父親在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被流彈擊中頭部,當場犧牲,留下了田慧蘭孤兒寡母。
宋正平和王素美在得知這個情況之後,還專程請假到三山市看望田慧蘭。
而從那以後,宋正平與王素美對田慧蘭也是諸多關照。
宋家的影響力遍佈全國,而且東南省本來就是宋家傳統勢力範圍,有了宋家的關照,再加上田慧蘭本來就是一個天生的官場人物,她的政治敏銳性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因此她在仕途上也是一路高歌猛進、如魚得水,一步步走上了副省部級領導崗位。
現在的田慧蘭雖然身上已經打上了宋系的烙印,但是到了她這個級別,影響力已經很強了,可以說她即便算是宋系一員,那也是在宋系當中排名前幾位的重要人物,她完全有能力在很多方面給宋家強大的助力。
而宋睿和鹿悠也二十多歲了,當年的一句玩笑話,如今則成了宋家強化與田慧蘭之間親密無間合作關係的重要紐帶,這次王素美過來看望宋老,兩家聯姻的事情自然而然也就提上了議事日程。
夏若飛自然是不瞭解田慧蘭與宋家之間二三十年的淵源的,當田慧蘭說起她跟王素美在大學期間就是閨蜜的時候,夏若飛只是靜靜地聽着,因爲他知道田慧蘭必然還會有下文。
果然,田慧蘭接着就說道:“這次素美來三山,一方面是來看望宋老,替宋-省-長儘儘孝道,另一方面就是來跟我商量兩個孩子的婚事……”
這件事情夏若飛其實早就知道了,但他也只能裝作剛剛聽到消息的樣子,露出了一絲驚詫的神情說道:“婚事?田書記,鹿悠大學都還沒畢業吧!商量這些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田慧蘭說道:“其實在兩個孩子沒出生的時候,我們兩家就有約定,將來要結成姻親的……”
這個夏若飛倒是還真不知道,他不禁腹誹道: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搞指腹爲婚這一套……
“哦,原來是這樣……”夏若飛說道。
他不清楚田慧蘭跟他說這些是爲了什麼,也只能虛與委蛇了。
田慧蘭接着說道:“若飛,悠悠對這件事情好像有點牴觸,你跟小睿關係不錯,而且這次又救了悠悠,所以我想請你幫忙撮合一下,讓小睿那邊稍微主動一點,悠悠這邊你也幫我勸勸她,試着跟小睿接觸接觸……”
夏若飛不禁暗暗苦笑,原來田慧蘭說了半天,是想讓自己幫宋睿、鹿悠牽線搭橋啊!
他在心裡說道:如果田書記知道我給宋睿出了主意,導致他已經跟鹿悠攤牌,如今他們兩個已經形成了陣線聯盟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有殺了我的衝動……
夏若飛斟酌了片刻,就謹慎地開口說道:“田書記,不瞞您說,其實宋睿跟我說過聯姻的事情,只不過我並不知道他說的那個家裡給他安排的未婚妻就是鹿悠……”
“哦?”田慧蘭也露出了一絲異色,然後有些關切地問道:“那小睿是什麼態度?”
夏若飛露出了一絲苦笑說道:“他跟我說這件事,其實就是找我傾訴的,您覺得他能是什麼態度?”
田慧蘭頓時露出了非常失望的神色,她喃喃地說道:“怎麼會這樣呢?我們雙方父母都是幾十年的交情了,而且兩個孩子門當戶對,非常般配啊!怎麼連小睿也……”
夏若飛看了看田慧蘭,心念急轉之下,心一橫開口說道:“田書記,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你說,不管說得對不對,我都不會怪你。”田慧蘭立刻說道。
她聽到夏若飛說連宋睿也十分牴觸這次聯姻,心裡本來就很亂,這個時候很自然地想要聽聽夏若飛的意見。
夏若飛說道:“田書記,這本來是您的家務事,我不應該多嘴的,但是作爲宋睿和鹿悠的朋友,我還是想要斗膽勸您幾句……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大家都懂,當然我也非常理解你們老一輩人的願望,想必你們都把宋睿和鹿悠的婚事視爲你們友誼的一種延續……”
夏若飛在心裡又補了一句:這其中肯定也免不了政治利益方面的考量。
當然,夏若飛又不是二桿子,這話他自然是不會說出口的。
田慧蘭十分認同地點頭說道:“我跟素美他們都是這樣想法,只是沒想到……”
夏若飛微笑着說道:“只是沒想到鹿悠和宋睿都不領情。田書記,我覺得您的願望是好的,往這方面去努力也是沒問題的,可是至少在現階段,我個人認爲還是儘量順其自然。”
“哦?這話怎麼說?”
“首先鹿悠現在還在上大學,談婚論嫁爲時過早。”夏若飛已經完全放開了,侃侃而談道,“另外,您也知道鹿悠性格比較叛逆,越是逼她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她的反彈也會越激烈……”
說到這,夏若飛頓了頓,然後才意味深長地說道:“比如這次……鹿悠突然一個人跑到酒吧去買醉,我覺得就不是孤立的事件,與其痛心疾首,還不如找出她這麼做的原因,避免今後發生類似的危險。”
夏若飛其實知道,鹿悠會跑到酒吧去,多半是因爲那天在餐廳跟自己的爭吵,但這樣的事情夏若飛自然不會傻乎乎地自己去提。
田慧蘭頓時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半晌才嘆氣說道:“若飛,你還真是點醒了我!可能在這件事情上,我有點操之過急了……”
“田書記,我只是胡亂猜測的,說得不對的地方,您也別忘心裡去。”夏若飛連忙說道。
田慧蘭擺擺手說道:“不會,你分析得挺有道理的,謝謝你了。”
“不客氣。田書記,如果沒有其他指示,我就……”夏若飛說道。
“好,有空到家裡去做客,我父親還經常唸叨你呢!”田慧蘭微笑着說道。
“一定!”夏若飛起身說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田慧蘭點頭說道:“好,你讓悠悠進來吧!我得跟她好好談談……”
“好的。”
夏若飛說完就邁步離開了田慧蘭的辦公室。
外間,鹿悠正心神不寧地坐在沙發上,當她看到田慧蘭辦公室的門打開,夏若飛從裡面走出來的時候,一下子站起身來,有些忐忑地問道:“夏若飛,我媽跟你說什麼了?她沒有批評你吧?”
夏若飛微微一笑說道:“沒有啊!就隨便聊了聊,問了問我的近況。”
鹿悠有些不相信,不過她看夏若飛神色如常,也放心了不少。
“田書記讓你進去呢!”夏若飛說道,“我就不等你了,農場那邊事情還不少,我得儘快趕回去。”
“哦……好吧!”鹿悠說道。
她邁步朝田慧蘭辦公室門口走了兩步,又可憐兮兮地看了看夏若飛,說道:“夏若飛,我……我有點怕……我該怎麼跟我媽說啊?”
夏若飛不禁有些好笑,他想了想,走到了鹿悠的身邊。
因爲肖梅還在辦公室裡,直接說肯定不太方便,所以夏若飛湊到了鹿悠的耳邊,低聲說道:“一會兒你就裝可憐、裝委屈,田書記要是問起來,你就說因爲聯姻的事情心煩意亂,所以纔去的酒吧……”
夏若飛的嘴巴幾乎都貼到鹿悠耳朵了,他哈出的氣讓鹿悠覺得脖子癢癢的,身上更是一陣火熱和酥軟,臉一下子就紅了。
不過當鹿悠聽完夏若飛的話,她甚至都忘記了害羞,睜大眼睛低聲問道:“這……這能行?”
夏若飛朝鹿悠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說道:“你要相信我的話就這麼說,保證你能渡過難關,說不定還有驚喜收穫呢!”
“嗯!我聽你的!”鹿悠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
夏若飛笑着說道:“快進去吧!我先走啦!”
說完,夏若飛就跟肖梅打了聲招呼,邁步離開了辦公室。
而鹿悠則站在田慧蘭辦公室門口,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一咬牙推開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