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偏廳。
收藏家和冰元素在角落如臨大敵地四處搜尋。
另一角。
“咔嚓…”
淡藍色的光幕在半空中浮現,一個留着黑色短髮,身穿騎士上衣、體魄健碩魁梧的男人站在光幕之中,他身後是整齊堆砌的一排排書架、一個巨大的盛滿清水的水缸,隱約還能看到窗戶外一望無邊的戈壁灘。
深邃的目光掃過屏幕對面的場景,淡然自若地臉龐豁然繃緊,聲音充斥着錯愕。
“裡恩斯,這是怎麼回事?”
一把骨質長劍正架着自己的好下屬脖子上,那張陰鷙的臉頰因爲痛苦而扭曲,還帶着愧疚和不甘,而瞳孔輕微擴散,他的聲音虛弱無力。
“威戈大人…我…我對不起你,這小子把我…”
“你再多一嘴,我一緊張,手抖,”另一個男人從裡恩斯身後露出了頭,齊耳的黑色短髮,暗金和銀灰交織的瞳孔閃爍複雜的光芒,向裡恩斯發出警告,“你就要跟這個世界告別!”
俘虜頓時身形一顫,不敢再發一言。
“威戈佛特茲,魔法大師,巫師會成員、南北兩方國王眼前的大紅人,久仰大名。”
羅伊神色有了一瞬間的恍惚,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和記憶中那位吊打傑洛特,隨手燒死高階吸血鬼強大法師碰面。
威戈佛特茲
年齡:68
性別:男
身份:術士、德魯伊、鍊金大師、巫師會成員…
生命:320
魔力:?
屬性:
力量:32
體質:32
敏捷:25
感知:20
意志:20
魅力:16
精神:?
技能:
法源、控天者lv8、棍棒類武器專精lv10、快速施法專精lv10、冥想lv10、傳送門lv10、鏡像lv10、浮空力場lv10、彩虹護盾lv10、移形換影lv10、移情探針lv10、占星術lv5…省略超過三百項。
……
獵魔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儘管早有心理預期,威戈的強大還是超出他的預料。
密密麻麻的法術,看一眼就令人絕望。
這而屬性和近戰技能意味着他不只是一位強大的法師,更是一位身經百戰的戰士!
羅伊記得有這麼一回事,數年後的仙尼德島事變,傑洛特在和這傢伙的戰鬥中,被傳承自德魯伊的精妙棍術一棍敲斷大腿,腿部隱疾一直未能痊癒,導致以後但凡是高於一層樓的高度,對於傑洛特來說就是致死量了。
如果實打實地比拼武藝,自己很可能在這位法師手下走不了幾個回合,就會被棒子敲得頭破血流。
前所未有的強敵!
可他不能灰溜溜地逃跑。
這次不和威戈分出結果,以後,這位權勢滔天的大人物,又會如何在背後算計自己和弟兄們、孩子們?
“哦,閣下是誰,你見過我?”男術士表情淡定地輕聲道,目光反覆打量這張異常年輕的面龐,掃過他脖子間的蛇派護符。
他不記得自己從哪兒見過這名年輕人。
“羅伊…一個被你算計的無名小卒。”
“原來如此,還真是個驚喜。
”他嘴角帶着諷刺和讚歎的笑意,“獵魔人,我很佩服你,在松鼠黨和神殿守衛的重重圍剿之下,你居然能安然無恙地逃出生天,抓住裡恩斯,並聯絡上我。你的逃命技藝屬實高超。”
“說說吧,你有什麼要求?”他雙手環胸,隨意地問,“你要怎樣才願意放開他?”
“一羣瘋狗在亂咬人,所以,我想看看他們的主人又是什麼德行?如果你尚有一點自知之明,羞恥之心、就立刻傳送過來,”羅伊咧開一抹譏諷的笑容,“當着全體諾維格瑞人民的面,說出你的噁心的陰謀詭計!並向我的同胞,磕頭賠禮道歉!”
“哈哈。”男人笑了笑,然而眼中沒有一絲笑意,冷得嚇人,“羅伊閣下可真是幽默啊。第一次見面就向我耀武揚威,用不可能的話題羞辱我,以實現心頭低劣的報復慾望?”
“你生氣了嗎?”羅伊隔着光幕滿足地笑了,“堂堂巫師會成員就這麼沉不住氣?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必須向你曾經害死的帕薇塔公主、因爲你的陰謀詭計而家破人亡的希裡道歉。”
“爲表誠意,你得自我了斷!”
“帕薇塔…”男人再次露出微笑,笑聲中卻充斥着無法掩飾的驚訝,“你是怎麼知道的?你跟恩希爾有關係,還是說你是當時船上的一個水手的後代?”
一段塵封的記憶從心頭浮現。
那時候尼弗迦德帝國的皇帝,恩希爾·瓦·恩瑞斯還沒有回到祖國奪回王位,還作爲辛特拉王后卡蘭瑟的女婿多尼而存在。
卡蘭瑟把多尼盯得很死,沒給他任何空隙逃走。
於是多尼暗中聯絡威戈,趁着他和妻子帕薇塔、女兒希裡坐船從史凱利傑返回的時候,製造一場海難,讓他們假死返回尼弗迦德。
可惜帕薇塔提前看穿丈夫的陰謀算計,把希裡留在了史凱利傑,海難爆發的時候,拒不配合。
死在了塞德納深淵。
而多尼返回尼弗迦德,篡位成功,登基成爲了現任的南方皇帝恩希爾·瓦·恩瑞斯,赫赫有名的暴君——敵人墳墓上飛舞的白焰。
往後,一直與他的護駕大功臣威戈佛特茲保持聯繫。
……
就威戈所知,那場海難之中,龍船上的人幾乎死了個精光,除了自己和恩希爾,沒有第三者知情。
包括辛特拉的王后卡蘭瑟也一直被瞞在鼓裡,毫不知道害死自己女兒的女婿,已經成了尼弗迦德的皇帝。
而這個狠心的女婿,爲了遮掩這段醜陋的往事,又大義滅親,滅掉了辛特拉王國!
如此秘聞,獵魔人從何得知?
可惜,隔着光幕他無法使用讀心術。
“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威戈佛特茲,認真考慮考慮,開個傳送門,過來跟我好好聊聊?沒準我的話能讓你幡然悔悟,改過自新。”羅伊說,他劍下的裡恩斯臉色卻比哭還難看。
“羅伊對吧,你難道沒注意,你的手在顫抖,你很緊張、恐懼。”男人目光如炬,“獵魔人在諾城的名聲都臭了,你們已經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你的同胞們也死的差不多了。”
“如果你在向我懇求庇護和憐憫,立刻卸去僞裝,放掉裡恩斯!然後態度謙卑誠懇一些。沒準,我能大發慈悲地讓你活下去。”威戈佛特茲併攏指尖,攏在嘴脣前,“你繼續這麼做,就是在逆風撒尿,小心反把自己滋一身。”
“你的聲音在發虛,你在虛張聲勢,你不敢過來!”羅伊左手將裡恩斯拉得更貼近自己,同時讓他揚起了下巴,讓這位謙卑的下屬,可憐巴巴地望向主人,右手握緊了劍柄,“裡恩斯,虧你爲了這傢伙冒生命危險發動‘戰爭’,可你信不信,就算我當着他的面殺了你,他也不會有絲毫傷心。”
“你就是他養的一條狗!一頭寵物,死了重新找,沒有半點影響。”
“不!不要!求你!饒我一命!”曾經衝着獵魔人戲謔嘲諷的裡恩斯,發出崩潰的哀嚎,好似被捏住脖頸的鴨子。
“獵魔人,你確定要跟我作對?”威戈嘶聲質問,臉色不再鎮定,眯起雙眼,目光駭人。
“哈哈!”
羅伊一抖手腕,古威希爾毫不遲疑地從裡恩斯脖子間一拉而過。
噗嗤噗嗤,
皮膚、骨骼、氣管、大動脈,均被一劍割斷。
血如泉涌,桃花般染紅那片光幕。
間諜裡恩斯,法師裡恩斯、威戈佛特茲的僕人裡恩斯,當着主人的面,被獵魔人一劍抹喉。
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唔唔聲。
眼神滿是不甘和眷戀。
我的主人還沒成爲北境之王。
我還沒拿到報酬。
我…
他垂下頭。
迎面跪倒在地,失去了呼吸。
獵魔人鬆開屍體,盯着威戈佛特茲說,
“這一條命,是爲了被你害死的無辜者,爲了我的兄弟!”
“但這只是開始!威戈佛特茲,你準備好引頸受戮了嗎?”
噗嗤…
冷哼聲後。
千里鏡的光芒熄滅。
“轟隆!”
偏廳之內狂風大作!
獵魔人身後不遠,忽而拉開了一扇漆黑的傳送門。
變形怪高文·薩姆沙注意到動靜,迅速朝着傳送門拋出一枚火球。
火光命中隱形狀態的女人。
一聲慘叫。
女法師莉迪亞帶着斷手和被火焰炙烤得焦黑的後背滾進了傳送門。
嗖——
弓弦嗡鳴。
傳送門合上的那一剎那,獵魔人扣動了手中扳機,
箭矢穿了進去。
同時,羅伊身體周圍泛起一陣漣漪。
整個人突然就消失在空氣裡。
……
天地變色。
羅伊再度現身,已然從火光通明的神殿偏廳,來到一個陰暗的大廳,高大的圓柱支撐着拱頂、天花板上懸掛的碩大的枝形吊燈,看起來就像巨大的蜘蛛。
四面牆壁上懸掛着美妙絕倫的油畫,
“初次登陸”、“獲選者之鑑”、“諾維格瑞聯盟”,全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法師主導的影響人類命運的重要事件。
所以這是斯提加城堡,威戈佛特茲的大本營?
他上前一步,將癱倒在血泊中的女術士扶了起來。
綁上反魔法金屬鐐銬,用綁帶簡單地爲她止血。
莉迪亞狀態極其悽慘。
藍色長裙被鮮血染透。
瘦削的身體除了一開始被獵魔人斬斷一隻手。
跳進傳送門前,又被一記弩箭爆了左腿,血肉模糊的傷口深可見骨。
那張變幻的魔法面具仍舊毫無表情,卻又被雨水般的汗珠浸得油亮。
她不發一言,冰冷地看向獵魔人,事實上她說不了話,曾經一起可怕的實驗事故之中,她被毀了容,失去了下巴和嗓子。
自那以後,就佩戴魔法面具掩飾真容。
她也是威戈佛特茲最信任的助手。
但羅伊分明注意到她的眼神中閃爍着擔心和恐懼。
這個女人,哪怕自己危在旦夕,仍然在爲她的主人着想。
事實上,她是羅伊唯一不反感的“威戈幫”成員。
可惜站錯了邊,選錯了隊伍。
助紂爲虐。
“嗒嗒!”
大廳邊緣昏暗不明的樓梯上,傳來一陣慢吞吞的腳步聲。
“獵魔人,勇氣驚人啊。”
清脆的鼓掌聲,伴隨着磁性的、醇厚的男聲涌了進來,帶着一種詭異的魔力,鑽進人的腦海,經久不散。
被獵魔人控制住的女術士,頓時眼神一亮,閃爍起希望和愛慕的光芒。
“就在剛纔當面羞辱、激怒我,還敢獨自跟過來。”
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下了最後一步的樓梯,半張臉藏在陰影之中,右手撐着一根六英尺長的鐵棍,神態放鬆,
一步踏出。
身形瞬間分裂爲四個,在大廳四角圍住獵魔人。
每一個都難辨真假。
“那麼獵魔人羅伊,歡迎你光臨本人的城堡,”他們站在不遠不近的十米以外,朝獵魔人遙遙望來,同時開口,複合的奇妙聲音在大廳中迴盪。
但他的眼神,再沒有之前千里鏡那邊那般駭人、可怕,變得像在看一位老朋友。
很奇怪,須臾之間,他的情緒,他對待獵魔人的態度,似乎因爲某些未知的原因,發生了劇變。
眼底深處藏着一抹火熱。
“不知閣下如此驚人的勇氣,又是否匹配着足夠偉大的動機?”
“威戈佛特茲…終於找到你。”羅伊架着虛弱無力的女術士,眼神警惕地左右環顧,
哪怕觀測之下,仍然分不出哪個幻象爲真。
但大敵當前,他反而沉下了心。
區別於剛纔隔着千里鏡霧裡探花般會面。
現在親身接觸,他才體會到四個威戈渾身澎湃而出的魔力。
天上的太陽一般耀眼。
魔力護盾折射出與衆不同的七彩虹光。
身體周圍洋溢着變化莫測的虛線電弧。
羅伊無法確認,面前這些傢伙哪個是真身、幻象。
但他的太陽穴跳個不停,針扎般刺痛,上古之血傳達着極度的警兆。
這座古老城堡裡比高階吸血鬼格魯飛德棲居的山洞危險得多!
“我一直覺得你認識我,你對我很熟悉。”四雙深邃的眸子疑惑地看向他,“可否賜教一二,我們在哪裡見過?”
獵魔人目光流轉,保持沉默。
脖子間蛇派吊墜輕顫。
空氣裡魔力輕微涌動了一下,又迅速消失。
威戈目露訝異,過去百試不爽的讀心術,窺心術,竟然統統失效。
好似探知到一堵厚厚的水泥牆,沒有任何反饋。
這位年輕的獵魔人似乎自帶反魔法偵測的能力。
羅伊不答。
他目光看向獵魔人懷中痛苦呻鷹的女人,轉移了話題。
“動作請輕一些,別弄疼了莉迪亞。她是一個好女孩兒,不該受到任何折磨。”
他神態溫柔。
但很可惜,這溫柔不是愛戀。只是上級對一個合格下屬的體恤。
四個術士笑着問,“既然你不請自來登門做客,又沒有立即撕破臉皮大打出手。那麼就有商量的餘地。我在此許諾,只要你放開莉迪亞,讓她舒服地覓地療傷,恢復健康。”
“我不再跟你計較之前裡恩斯之死。”他徐徐朝着獵魔人靠近一步,聲音真誠,令人信服,“然後我們之間既無仇怨、也無恩惠,以陌生人的身份開始對話。”
“你滿腹疑問,我對你同樣充滿好奇,一個獵魔人爲何有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
“我酷愛跟強者交朋友。”
“放下一切偏見和嫌隙,沒準我們能惺惺相惜,達成合作。”
“威戈佛特茲,你是看我年輕就覺得我好糊弄?”羅伊直接了當地拒絕,他知道這傢伙是個老陰逼。
“我不相信你!”
“但你說得對。莉迪亞是你的手底下中唯一正常的那一位。”羅伊盯着威戈佛特茲的眼睛,“斯奇魯、裡恩斯多少有點心理變態,而這位法師,本該是個畫家吧,這些圍牆上的油畫都是她的作品。”
“從她的眼神看得出來,她深深愛着你。甘願爲你赴湯蹈火…”
“可你似乎從來不迴應她。”羅伊看着術士,用言語作利器,期待着對方露出一個被戳破心事的倉惶笑容,心神失守,但威戈面不改色,
“既然你先提出建議,就得付出一點誠意。”
“威戈佛特茲,實話告訴我,你究竟愛過莉迪亞嗎?”
獵魔人丟出了第二個下馬威。
被控制的殘疾女術士忽而身體一顫,呼吸變得急促。
“窺人隱私,真是奇怪的愛好。”
男人瞳孔收縮,嘀咕着又陷入沉默。
窗戶外涌入的冷風穿過大廳,呼呼作響。
壁爐裡火星噼裡啪地跳躍。
三張面容在昏黃的光芒中被染上陰影。
“獵魔人,莉迪亞是個好助手,懂事貼心,辦事牢靠,又毫無私心,我欣賞她,信任她。”
他目光坦然地接受女人的凝視,
“但僅此而已,我早就過了被情情愛愛左右大腦的年紀。而女人,天然在物種進化層次上更低,更容易被荷爾蒙支配…”
莉迪亞垂下了頭,眼神黯然,心頭撥涼撥涼。
她忽而有些憎恨這個獵魔人,讓自己一無所知地憧憬下去不好嗎?
爲什麼要戳破這個美好的幻象?
“我有更重要的目標。”
威戈佛特茲好似一個理想主義者,臉上隱隱散發着一股朦朧的金光,“爲了這個目標,我甘願一切。”
“包括莉迪亞的性命。所以,別指望用她來要挾我,以達成不切實際的目的。”
“羅伊,在下決定的時候要多看看窗外的天空,看看星星,”威戈佛特茲當着獵魔人的面,說出了那句著名的口頭禪,“別把天上的繁星和池面上的倒影搞錯了。”
“別把自己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