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羅伊在溫暖的被窩裡呼呼大睡,正夢到自己單挑完獅鷲、高等吸血鬼、暗影長者後,面前出現一個鷹鉤鼻、癩痢頭的鏡子商人。
突然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將他驚醒。
“蘇茜、老摩爾,有急事,快開門!”羅伊一身冷汗掙扎着爬起身,就見爹媽舉着蠟燭站在門口,對面身材魁梧的屠夫正神色惶恐,聲音發顫地解釋着。
門外涌入的夜風一吹,他從迷糊狀態徹底清醒。
究竟什麼事讓那個髒話連篇的屠夫如此失態?羅伊心中閃過一個答案。
“弗萊徹大叔,是不是布蘭東出事了?”他披上單薄的亞麻上衣,走到老兩口身邊。
火光照耀下,屠夫的眼睛遍佈血絲,嘴脣乾裂,整個人彷彿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又憔悴。
“那個臭小子……”弗萊徹垂下頭,握着火把的手和鬍鬚微微抖動,“他失蹤了,今天晚上沒回家。”
“明迪家裡找過了嗎?布蘭東會不會在一起玩的男孩家睡覺?”
羅伊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語氣保持平靜,“還有老船長酒館,他偶爾也去。”
“沒人!“弗萊徹搖了搖頭,“我找遍了,問過所有人!從中午開始,村裡沒誰再見到他。臭小子雖然頑皮,從沒在外面待到這麼晚。”
“彆着急,弗萊徹大叔,你再仔細想想他可能去什麼地方?我們陪你一起找人!”
“你給我老實在家休息,”老摩爾卻按住羅伊的肩膀,“我和蘇茜出去幫忙!”
“老爹,別忘了我這一個月乾的什麼工作?我見的血比大部分人一輩子見得還多,不就是晚上嗎?我不害怕。”羅伊沉着的目光在老兩口臉上一轉,捏了捏他們的手,“相信我,我會保護好自己。”
老摩爾和蘇茜交換了個眼神,嘆了口氣,點頭。
這個月他們越來越清楚地感受到兒子的變化,羅伊不再軟弱內向,他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拿定主意,以他們的脾氣和性格壓根沒法說服羅伊。
幾人一起涌出了院子。
弗萊徹握了握他的手,“謝謝你,孩子。”
羅伊感受着力度,點了點頭,一個月來對方的照顧他都看在眼裡,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小鼻涕蟲對弗萊徹而言就是全世界,如果失去這個的孩子,他得多傷心啊?
羅伊感受過這種失去親人的痛苦,他實在不忍心。
……
村子裡家家戶戶燈火通明,在弗萊徹身後不遠站着獨眼傑克、鐵匠普西格、守夜人湯普森,以及三個老實巴交的男村民,人手一個火把,有的腰佩鋼劍,有的提着鋤頭、草叉,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這麼點人?村長不安排大家一起行動?”羅伊心頭微微失望。
“唉……”獨眼傑克揪着鬍鬚,嘆了口氣,“年紀越大越怕死,說什麼晚上野外不安全,只同意明早派人搜查,湊到這麼多人不容易。咱們抓緊時間,等到明天,史凱利傑的鹹魚都得發臭……”
“頭兒,別潑冷水了!”普西格鎮定自若掃了一眼屠夫,勉強安慰道,“小布蘭東估計是在村子外面迷路,很機靈的一個孩子,梅里泰莉女神會保佑他的。”
然而在場衆人心裡明白,在一個人煙稀少被荒野包圍的小村子,失蹤意味着什麼?但誰也不願意說出真相。
羅伊心中泛起一股涼意,他猛然想起自己上午對布蘭東那惡劣的態度,弗萊徹還曾囑託自己照看他,
結果一升級,什麼都忘了。
如果布蘭東發生意外?自己脫不了責任!
“不行,一定要找到他。”
“咱們分兩隊,互相照應……往村子外面東西兩個方向搜索,別走得太遠,如果實在沒發現就趕緊回來。”守夜人說着,將羅伊、鐵匠普西格、獨眼傑克、屠夫弗萊徹、分到自己一隊,蘇茜老兩口則跟三個村民一起搜索西邊。
“老爹、蘇茜,不要擔心我,有鐵匠大叔照應,我很安全。你們也要保護好自己!”兩人見兒子那邊的裝備更加精良,點了點頭。
按照鐵匠、屠夫、羅伊、酒館老闆、巡夜人的先後順序,五人人手一支火把步入了村外的黑暗。
誰也不知道黑暗中潛伏着什麼危險,反正下波薩達的荒野,絕不缺少兇殘的野狗、狼羣,和其他鬼東西。
……
亞甸秋天的夜晚格外寒冷,溫度接近零度,羅伊忍不住瑟瑟發抖。
飽滿的月亮在夜空中高懸,灑下皎潔的光芒,四周隱約傳來一些奇怪的叫聲,像是蟲鳴,或者別的什麼東西。
月光下金黃色的麥穗隨着夜風輕擺,也有青嫩的蛇麻花搖曳出一股淡淡的苦澀味道,但沒有任何迴應。
衆人先是沿着卡耶附近的農田搜索,不停呼喊着布蘭東的名字。
雖然有火把和月光,視野仍然受到極大的壓制,大部分人只能夠看清楚附近十遲左右的物體。
但這只是對普通人而言。羅伊就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視野居然比白天差得不多,就算是30遲以外的物體也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他領悟到這是由於6點的感知產生的視力強化,這一點他沒有加錯。
時間過去一個小時,五人將所有卡耶村的農田都搜了一遍,沒找到絲毫線索,衆人的臉越繃越緊,心知拖的越久,找到孩子的概率就越低。
老傑克一直注意着旁人的表情,這時忽而停下腳步再次詢問,“再這樣沒頭蒼蠅地亂找,起不到效果。弗萊徹你再仔細想想,那小子可能會去什麼地方?”
屠夫痛苦地蹲下身體,抱住了頭。“臭小子嘴裡經常嚷嚷着去大城市當吟遊詩人, 卻從來沒有離開過卡耶這個鄉下小地方,最多到村子旁邊的小河裡釣魚,但不會走太遠。”
“我還沒實現承諾,送他去範格堡、奧森弗特看一看。”
一旁的羅伊聞言心下暗歎,隔了一會兒,腦海中轉過一個念頭,他早上似乎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讓小鼻涕蟲去找他的母親。
“弗萊徹大叔,從來沒有聽你聊過布蘭東母親的事。”
屠夫聞言神情黯然,“安娜因爲百日咳去世三年了,一直葬在……”
“墓園!”屠夫突然激動地站起了身體,“安娜安葬在村子東邊的墓園裡,你們說臭小子會不會跑那兒去?”
“還等什麼?!去墓園!”
埋葬着卡耶村民遺骸的地方距離村子東頭大概3裡,兩地中間有一條草木遮蓋的小路。衆人舉着火把在夜色中沿路狂奔。
羅伊跟在幾個大男人身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很快額頭浮現汗珠,他的體能略微遜色於成年人,但他無法讓一個憂心孩子的父親暫緩步伐,只能咬着牙。
老傑克也不好受,年紀大一大把,平日裡沒少沾酒精,體能同樣弱於常人。
衝出了大約一里地,羅伊左眼皮突然一跳,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股警兆,不由大喝,“小心!”
話音剛落,衆人四周,茂盛而漆黑的灌木叢中,驟然掠過幾點詭異的綠光。
不,是一對對宛如鬼火般的瞳孔。
伴隨一陣嘈雜、壓抑低沉咆哮,月光下幾頭猙獰可怖的狼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