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晨冷笑,幽幽道:“就像你當初,殺害歐陽老爺一樣麼?厲江流!”
“什……什麼!”
歐陽明珠面色大變,整個不由倒退了幾步。
先前她受到同殤之陣的影響,整個人處於夢境之中渾渾噩噩,自然也是潛意識地相信厲江流的話。
然而現在……
葉晨的話,讓人回憶起了那塵封已久的記憶。
剎那間,歐陽明珠腦海之中,也是浮現出了一副畫面,那是自己的父親,七竅流血,渾身爬滿了密密麻麻的毒蟲,死不瞑目的畫面。
而也正是因爲親眼目睹了這一幕,導致歐陽明珠精神近乎崩潰,整個人魂飛天外,纔會被厲江流有機可乘,以同殤之陣控制,在此陣中足足沉睡了九年……
“你的臉……你的臉我見過……你就是那一夜殺死爹爹的人!”
聽聞此言,厲江流那張已有些血色的臉龐,霎時間又轉灰白,強忍住胸口劇痛,向她溫聲道:“明珠,你莫要驚慌,聽我解釋……”
不等他說完,歐陽明珠又驚又怒道:“你到底是誰?怎可如此喚我?我的頭……我的頭好痛……”
雙手抱頭,如同從噩夢中驚醒一般。
“哎!”
一聲輕嘆,卻見葉晨一步跨出,已經攔在了厲江流與歐陽明珠身前,泛着白光的手指,朝着歐陽明珠眉心輕輕一點,後者神色才稍稍舒緩了許多。
“歐陽小姐,你在夢境之中沉淪了九年,又接受了那麼多虛假的訊息,纔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整件事情的始末,聽我細細道來。”
“你……你敢!”
厲江流聞言,臉色變得陰鷙起來。
“聒噪!”
葉晨轉頭,雙目之間彷彿一道電光閃過,狠狠落在厲江流的身軀之上,後者如遭重擊,整個人變得萎靡了許多。
“歐陽小姐,你可記得,九年前渝州的城隍廟?你曾經在那裡幫過一個重傷之人……”
歐陽明珠皺眉,似乎在回想,腦海之中又是一陣模糊。
好在一旁的厲江流,卻是低聲道:“明珠,你不用想了……你自然記不起來,那個時候的我蓬頭垢面,身上滿是膿瘡,比最臭的乞丐還要髒!”
說着,忍不住閉上雙目,嘆了口氣:“我本來是苗疆的大祭司,是族中最受敬重的人物,想不到被一個地位在我之下的祭司嫉恨,那人設下詭計,假託族長之命,將我從苗疆騙到了中原……”
“在半路上,那人買通許多高手,暗算於我,我雖然殺了數人,僥倖逃脫,卻也身負重傷,掙扎着來到渝州,實在走不動了,倒在地上不能動彈……”
厲江流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一旁的路人只當我快死了,偶爾扔下一些殘羹冷炙。哼,我厲江流是人,不是等着施捨的豬狗,苗疆的黑巫之術能咒殺活人於千里之外,我身爲苗疆的大祭司,怎能受此羞辱?”
“所以你非但沒有知恩圖報,反而覺得這些人是在羞辱你,將他們都殺了?”
“不錯!”
似乎是知道自己苦心經營了九年的計劃,難以繼續下去,厲江流也不再掩飾,冷笑道:“我將那些人全都殺了,一個不留!”
“哼,似你這等心胸狹隘之人,落到今日這般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葉晨搖頭,心中已經爲厲江流判下了死刑。
而後者,卻是並不在意,僅是換了一副悠然的口氣,繼續道:“我在城隍廟旁躺了一個多月,路過的那麼多人裡,只有一個女孩子,雖是千金小姐打扮,卻不計較髒污,替我上藥,還說要帶我回家療傷……後來,她果然請人駕了馬車前來!”
“只是,我無論如何不想再以那副模樣見她,於是藏身樹後,心中默默記下這份恩德。”
“我記起來了!”
歐陽明珠臉色巨震,顫聲道:“那一天,鍾伯駕了馬車去城隍廟,你卻已經不在了……我沒有救到你,你不必對我說什麼恩德。可是,你……你爲何要殺死爹爹,害得我家破人亡?你說,這是爲什麼!”
厲江流擡首望天,卻是不敢回答歐陽明珠的質問,澀聲道:“那天之後,我又修養了半年,傷好了大半,可族中大祭司之位已被那個奸賊所篡,我勢單力弱,卻是不可能與那人相爭。更何況,我欠那個女孩子一份恩情,也不想從此便走。
於是我就在中原獨自行走,希望有一天能再見她一面,報答這個恩情……想不到……”
長嘆一聲,繼續道:“有一天,一箇中原人請我降蠱殺死他生意場上的對頭,對方死得越痛苦,他付的報酬越高。
我在中原行走,對這種仇殺早已司空見慣,只需將蠱毒附於人身,夜半催動,片刻便能讓對方受盡苦楚而亡,自己卻不費吹灰之力。我見那個中原人給的報酬實在誘人,便欣然答應了他……”
歐陽明珠尖聲驚叫道:“難道……難道,那個中原人要殺的人,是我爹爹?”
厲江流神色灰暗,默默地點了點頭。
歐陽明珠發出一聲悲悽的慘叫,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倒在地。
厲江流見狀,想要上前攙扶,卻被歐陽明珠那憤恨地目光所攝,一時間不敢上前。
過了片刻,歐陽明珠才穩定了心神,死死地盯着厲江流,恨聲道:“好……好,你就是因爲這個殺了我爹爹。那我再問你,你爲什麼要將我困在這裡,害得我娘早早故去?你說!”
厲江流臉露悔恨之意,嘆道:“因爲這一次所用之蠱十分珍稀,那天夜裡,我纔會冒險接近屍體,想將其收回。想不到即將功成之時,你卻進到屋內……”
“是啊,我看見爹爹的樣子,全身上下都是毒蟲,死得那樣慘……”
卻見歐陽明珠點頭,悲聲道:“厲江流,你好狠的心腸、好毒辣的手段!”
嗓音因哭泣和憤怒,已然嘶啞,珠淚簌簌而落,哭得如同淚人一般。
哪怕是葉晨,也是忍不住對歐陽明珠,生出幾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