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有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翻滾着永不休止的浪花。
芷雲別墅區,依山傍海,坐落在江陵城邊的芷雲山腰,是江陵居住成本最高昂的富人聚集地,此時的張赫,彷如觀景的老僧一般,定定的站在一塊凸起的山石上,俯瞰着美不勝收的晚景。
寬敞得恍如高速公路一般的雙排四車道的別墅區水泥路上,一輛輛豪車頻繁出沒,豪車中,有疲憊歸家的鉅商富賈,也有又鉤心鬥角了一整天的高官顯貴,當然,相比歸家的車輛,此時方纔外出的高官富豪也不少。
夜色能掩蓋大地,也能掩蓋罪惡。
浮華的都市,喧囂的夜晚,在茫茫夜色的掩蓋下,在許多不爲認知的角落中,正在悄悄上演着形形色色的骯髒交易。
女人在虛假的呻--吟中出賣着肉體,男人在虛僞的笑容中舉起了酒杯。
不過好在,張赫今晚所要拜訪的客人倒是及時歸家了,不,應該說是及時歸了另一個家。
華燈初上時,最臨近山頂的那棟別墅終於亮起了昏黃慵懶的燈光,張赫的目光也終於從遙遠的海面上收了回來。
豪華的別墅內,市委書記劉雄正在認真的觀看着華夏電視臺的新聞聯播節目,這是他的必修課,也是大多數華夏官員的必修課,因爲從這代表着華夏最高決策的新聞節目中,他們都能敏銳的捕捉到一些東西。
當然,作爲晚上比白天還忙的華夏高官,劉書記也不是每天都有時間看新聞聯播,但盡職盡責的管家卻會將每天的新聞聯播都錄製下來,以供劉書記慢慢欣賞,細細品味。
劉書記已經三天沒忙得過來看新聞聯播了,所以,晚餐後,他便開始認真觀看起了大前天的新聞聯播。
從這個節目中,劉書記總能捕捉到有用的東西,並總能及時將其運用到官場之中,所以,憑藉着這良好的嗅覺,超強的交際應酬能力及正確的站隊能力,一介布衣的劉雄終於在其五十三歲那年便成功的坐上了江陵市委書記的寶座。
江陵,華夏最富有的城市之一,江陵市委書記的位置,歷來都是華夏高層廝殺博弈得最厲害的一個位置,因爲只要不出意外的話,能成功坐上這個位置的人,最終都會成功的擠進中央去,而且,得到的還都是實權位置。
劉書記很開心,因爲,今天他幕後靠山終於發話了,鑑於他良好的政績,他的幕後靠山正在努力幫他活動,爭取能讓他在年底擠進中央去。
五十三歲,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已經是失去了活力和衝勁的年紀,但對於劉書記劉雄來說,這卻又是一個新的開端。
八點半,劉書記終於看完了三天的新聞聯播,張赫也終於緩緩站起了身,“小傢伙,你確定你會搜魂?”張赫摸了摸蜷縮在右肩上的嘯月銀獒犼,再次確認道。
嘯月銀獒犼對張赫的稱呼很是不滿,但卻也只能無奈的揮了下右前爪,無力的表示了一下抗議。
小傢伙,這是嘯月銀獒犼最初時送給張赫的稱呼,而且還是他打死也不願意改口的稱呼,所以,張赫乾脆便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此一來,在稱呼上,大家可就都沒佔到任何便宜了。
對於嘯月銀獒犼的不滿,張赫權當做沒看見,這讓嘯月銀獒犼忍不住感到了一陣泄氣,但卻又忍不住滿是不屑的傳音道,“我會的東西比你多,哼。”
“好吧,你厲害。”張赫再次揉了揉嘯月銀獒犼毛茸茸的狗頭,彷如哄小孩般微笑着表揚道。
“這還差不多。”嘯月銀獒犼示威般揮了揮右前爪,便徑直跳下了張赫的肩膀,在張赫目不轉睛的注視下,瞬間變成了一隻威猛的大黑貓。
又示威般向張赫揮了揮右前爪後,嘯月銀獒犼隨即便靈敏的鑽入了叢林,瞬間消失在了張赫的眼前。
契約靈獸和與他簽訂契約的人類間有着很好的心神聯繫,所以,張赫便能借助嘯月銀獒犼的雙眼清晰的看到它所看到的一切。
劉書記家的別墅庭院內有攝像頭,但誰又會去注意畫面上一閃而過的一隻黑毛呢?藉助着嘯月銀獒犼的雙眼,張赫清晰的看到了牆邊的灌木叢,也清晰的看到了一樓低矮的窗子。
化身成大黑貓的嘯月銀獒犼隨意一躍便已跳上了窗臺,並順勢鑽入了劉書記家的別墅。
經過一段昏暗的過道,嘯月銀獒犼很快便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劉家別墅的大廳內。
大廳很寬敞,很奢華,寬敞得有些冷清,奢華得缺少了家的溫暖。
這裡是劉書記的第二個家,是他和他的小情人——江陵藝術劇院美女舞蹈演員的家。
此刻,舞蹈演員還沒歸家,所以,別墅內便只有劉書記和管家兩人。
此刻,劉書記正在安靜的品茶,而風韻猶存的徐老半娘管家則正在安靜的表演着茶道。
“喵。”
悄無聲息出現在大廳中的嘯月銀獒犼頓時玩心大起,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得意洋洋的貓叫聲,讓徐老半孃的管家忍不住手一抖,差點就沒將手中的水壺給扔了,不過,在看清楚大黑貓後,管家便隨即起身了,從電視櫃下面拿起了一個雞毛撣子,認真驅趕起了大黑貓。
嘯月銀獒犼的目的是來搜魂的,是來搜索劉書記的記憶的,所以,嘯月銀獒犼對這個居然敢拿雞毛撣子驅趕自己的老女人可是沒有半點憐憫可言,在張赫無語的注視下,在劉書記不敢置信的注視下,只有黑貓般大小的嘯月銀獒犼居然生猛的一口便吞掉了身高至少有一米六五的管家。
這也行?張赫頓時忍不住一陣無語了。
千百年來,人類一直充當着地球的霸主,貪吃的人類不知道紅燒黃燜清蒸掉了多少野獸,但獸類吃人卻又一直都被認爲是大逆不道之事,就連張赫都忍不住感到了一陣濃濃的不適應,誰讓張赫也是人呢?
張赫只是有些不習慣,但再看劉書記,則直接被嚇暈了過去。
搜魂,是修真者窺探別人秘密的常用手段之一,搜魂術是一種很兇險的法術,若是施展不得當的話,便很容易將被搜魂者弄成白癡,而若是被搜魂者的神識比施法者的神識強的話,施法者則很容易被反噬成白癡。
所以,修真者們在搜魂之前,都喜歡將被搜魂者打暈過去。
望着直接被嚇暈過去了的劉書記,嘯月銀獒犼的貓臉上不由自主的浮上了濃濃的不屑之意,且隨即便將他那肉乎乎的貓爪按在了劉書記的天靈蓋上。
僅僅十秒左右,張赫便藉助着與嘯月銀獒犼之間的心神聯繫清晰的閱讀到了劉書記的記憶,也隨即便忍不住發出了一句無聲的感嘆,“擦,看不出來嘛,這小傢伙居然這麼厲害。”
記憶如電影畫面般快速翻過,讓張赫清晰的看到了劉書記的一生。
二十歲以前,他一直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但二十一歲那年,一場意外的變故卻讓他的命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二十一歲,劉書記讀大四,那一年,劉書記喪父。死因很簡單,工傷,給集體幹活時死於工傷,但問題是,卻沒得到相應的賠償,原因很簡單,因爲大隊書記與劉書記家不和。
一場意外的工傷,讓劉書記幡然醒悟,讓他看到了權利的作用,也激起了他對權利的慾望,而恰好的是,上天也及時給了劉書記一個獲得權利的良機,因爲他恰好被分配到了公務體系之中。
劉書記的起點在一個偏遠的縣城,是一個民風很淳樸的縣城,作爲七十年代的大學生,劉書記還是很受重視,也很受歡迎的,所以,縱使只是窮屌絲一枚,但劉書記還是很快便俘獲了縣委書記的女兒的歡心。
當然,這也是劉書記苦心經營的結果。
縣委書記的女兒是個又醜又刁蠻的女人,而且,還比劉書記大了整整五歲,而最最關鍵的是,這個又醜又刁蠻的女人居然還不是處女。
在那個保守的年代,不是處女可是比奇醜無比還讓人介意十倍百倍的事情,但爲了權利,劉書記卻毅然決然的娶了這個女人,而且,婚後也還如婚前一樣,百般討好他這個刁蠻的老婆,將她當成了公主。
因爲這段姻緣,劉書記很快便青雲直上,僅僅只用了六年的時間,便爬到了縣委副書記的寶座。
結婚的第七年,老書記退位了,劉書記則順勢上位了。
然而,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劉書記上位的第一件事既不是爲父報仇,也不是離婚,而是直接弄死了自己那個雖然可惡,但卻也盡心盡力幫他爬上了縣委書記寶座的結髮妻子。
死因很合理——車禍,但卻是一場經過精心佈置的車禍。
但劉書記之狠毒,仍遠遠不只如此,又兩年,在成功掌控了縣城的所有大權後,這個喪心病狂的畜生,居然再次做出了令人髮指的惡毒行爲——親手害死了一手將他扶持上位的老岳父。
喪妻的目的很簡單,只因爲劉書記十分十分的痛恨那個騎在他頭上作威作福的女人,但在當時的政治背景下,離婚卻又是對仕途有着嚴重影響的一種惡劣行爲,再加上他老岳父的餘威還在,爲了擺脫這個醜陋的女人,而又要確保不影響到自己的仕途,所以,劉書記便心狠手辣的弄死了這個對自己有莫大幫助的女人。
弄死岳父的原因就更簡單了,因爲女兒的意外死亡,老岳父脾氣變壞,衝他吼過幾次,所以,待大權在握後,這個畜生便果斷向對自己恩重如山的老岳父下手了。
那年劉書記三十歲!
畜生!
張赫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怒喝,雙拳緊握,指節發白。
這就是人心,這就是人性,一時間,張赫不由自主的崩裂出了一陣濃濃的殺意,一時間,張赫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血在變冷,心在變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