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英說到這裡,眼睛是紅紅的,此刻她的喉嚨也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了。
林晨嘆了一口氣安慰道:“看得出來,你爸爸很擔心失去你。他想了一個晚上,估計是在思考,怎麼樣才能夠留住你這個女兒吧!”
英英說道:“我不知道,我還以爲他不想要我了。”
“我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哭得那麼傷心。我也跟着他哭了起來。”
“再後來,我們哭累了。爸爸問我,要不要繼續跟着他,還是跟着媽媽?因爲媽媽有錢,日子過得比以前好。何況,我還知道了,他不是我的親爸爸,他覺得我肯定不會要他了吧!因此他才難受了一個晚上。”
“我怎麼可能不要他呢?我告訴他,我就只有他這麼一個爸爸,別人都不是我爸爸。我還擔心他不要我呢!”
“後來我們兩個人都知道了對方的心意,竟然傻笑起來了。”
“再後來,我媽媽來了,她問我要不要跟她走,我拒絕了。我告訴她,我這一輩子只有一個爸爸,那就是柳一梅。”英英說到這裡,腦子裡彷彿回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她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那個女人之後,她看到了那個女人一臉失落地看着她,然後慢慢地離開了。
離開之前,那個女人還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就算是上了小轎車,她還是用那種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希望她能夠來追她,和她道別。可是英英就這樣決然,一點也沒有去追那個女人的意思,更別說道別了。
林晨忍不住說道:“英英,你果然是一個好樣的。”
“林晨,我真的很羨慕你。”英英對林晨說道,“至少,你能夠有媽媽的關懷,你生活在一個父母健全的家庭裡。我真的很羨慕你。”英英說道,“我知道,你肯定會說,你的父母對你實際並不好。”
林晨搖了搖頭說道:“不,他們對我很好。只是,他們和很多父母一樣,都無法明白我的心。好了,英英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時間快到了,你看天都已經微微亮了。你應該去清洗銅盆了,等一下要拿銅盆來接無根水的。”
英英從旁邊的木架上,把那隻銅的洗臉盆拿了起來。這個銅的洗臉盆的歷史有多長時間了,英英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它和那個放置洗臉盆和毛巾的木架是一樣的。都是古色古香的。
她拿着洗臉盆到衛生間好好地清洗,而林晨則坐在沙發上發呆。
爸爸媽媽……他難道真的要裝一次死,換一個身份嗎?以前他已經裝過一次死了,如今重來一次,他還要使用這樣的手段嗎?
不知不覺當中,竟然到了七點多。天果然是陰得厲害。
很快的,陰霾的天空一道閃電劃過。不一會兒,就暴雨直降。
“嘩嘩譁”大雨當中,英英頭頂着銅臉盆就站在操場上,任憑雨水落到她的身上,她就那樣站在這裡。至於她爲什麼要頭頂着臉盆站在那裡,爲的就是讓頭頂上的臉盆接下來的水能夠是真正的無根水。
英英這個樣子,頓時引來了不少人圍觀。
這個時候,一個和英英的父親柳一梅關係比較好的,學校裡的女老師忍不住開口問道:“英英,你在幹什麼?”
英英回答道:“接雨水。”
那位女老師忍不住問道:“雨那麼大,你接雨水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接。”英英說道。
那個女老師很無奈,就想給英英打雨傘,可是英英看到這位女老師拿着雨傘走過來,她嚇得後退了好幾步,避開了女老師撐的雨傘。要知道,被雨傘上的雨水滴到銅臉盆內,那麼臉盆內的雨水就不是無根水了。
這位女老師,看到英英如此拒絕她,她當下搖頭,很無奈地說道:“哎,你這孩子……別感冒了。”
“不用你關心,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英英看向那個女老師說道。
英英這話沒有看不起這個女老師的意思,而是很純粹地告訴這位女老師,她知道自己做什麼。不過,這位女老師可就不那麼認爲了。她當下很無奈地拿着雨傘,就轉身離開了。
看到這位女老師離開了之後,英英鬆了一口氣。還好,她沒有繼續靠過來給自己打傘,否則自己頭頂上的銅臉盆的無根水,就不是無根水了,要重新倒掉,再接了。
中心小學的校長來上班,路過操場,看到一羣人打着雨傘站在操場旁邊圍觀。
而在操場中央,就站着一個人。他覺得奇怪,定睛一看,這個人竟然是柳一梅老師的女兒。校長十分吃驚,他忍不住走了過去。他問了旁邊的一個男老師道:“柳英英怎麼了?雨那麼大,她一個人拿一個銅盆站在雨中做什麼?”
“不知道啊。”那個男老師搖了搖頭說道,“剛剛就有一個老師,想要給她打傘,她開口就拒絕了。還說,她的事情,她自己做主。”
另外一個老師忍不住插着說道:“這孩子,不會是受到刺激太大,腦子有一點點問題了吧!”
第三個老師嘆息地說道:“哎,真可憐。”
這位校長也是一個好人,他看到大雨已經將英英的衣服都弄得溼透了。他忍不住打傘走了過去。
英英看到這個校長走過來,她下意識地說道:“你別過來,別靠近我,我不要你給我打傘!”
一時間,校長就這樣停了下來了。
校長看着英英,好一會兒開口問道:“英英,你吃早餐了嗎?”
“沒有。”英英實話實說。
“我也沒有吃,我們一起去吃早餐吧!”校長笑着說道,“不過,吃早餐之前,你得回家去把這溼透的衣服換一下。”
英英馬上說道:“不吃了。我接一下雨水。”
校長聽到這話,十分無奈地問道:“你這孩子,雨那麼大,你接什麼雨水啊?小心淋病了。英英,乖,回家去換衣服。”
說話間,校長又要走過來給英英打傘,可是卻看到英英後退了好幾步。他只能夠無奈地站住了。
“校長,你不用管我。我就接一下雨水,很快就好了。”英英開口說道,“我知道我自己做什麼。我就想接一下雨水而已。你們都不用管我的,你們去上課吧!”
聽到英英這話,衆人無奈,只能夠一聲嘆息了:“哎”
雨停了。英英拿下頭頂上的銅盆,發現頭頂上銅盆接到的雨水,已經有四分之一那麼多了。這麼多的無根水,應該夠用了吧!
英英也不理會站在操場上,那些拿着同情目光看着她的老師們,而是端着盆子,小心翼翼地朝着宿舍樓走去了。
看到英英這個樣子,衆人你看我,我看你,得出來的結論就是,英英估計是因爲失去了父親,腦子有一點不太正常了。
“林晨,你看,這麼多的無根水夠了嗎?”進門了之後,英英用後腳把門關上了,她開口就問道。
林晨此刻就在客廳裡,不過,他坐着哪裡的樣子很奇怪,不像是坐着,倒像是打坐。
聽到英英這話,林晨站起身來了,他看了一眼英英臉盆內的無根水,說道:“夠了,你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換一身乾的衣服吧。等一下我們還要去衛生院,把你爸爸的魂魄收入陶俑當中呢!”
英英聽到這話,馬上說道:“好。我馬上去洗熱水澡。”
等英英洗完熱水澡,從衛生間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林晨拿着一個已經捏好了五官的泥俑,用手指在這個陶俑上面,凌空畫着什麼,看他用手指畫的樣子,似乎是在這個陶俑上佈置什麼陣法。
他的嘴隨着他的手指在泥俑上畫的時候,不知道念着什麼口訣,念得又快又奇怪,她明明聽到,可是卻又聽不出這口訣的內容。明明唸的都是中文,可是她卻一個字也聽不懂。隨着他最後一撇畫完。
英英能夠看到陶俑上有很奇怪的變化。那個本是黃泥做成的泥俑,竟然發出了一道光,就算那道光芒很微弱,可是英英還是看到了。光芒閃過了之後,泥俑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林晨把泥俑放在了掌心,又唸了口訣。
瞬間,在他的手掌的掌心上,竟然冒出了火焰。
就像是變魔術那樣,那隻泥俑竟然被林晨手掌當中的火焰煅燒了。林晨手掌當中的火焰,和平常時候的火焰不太一樣,竟然是綠色的,而且還是妖嬈的綠色的。
英英睜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她發現,她真的是越來越不瞭解眼前這個人了,他到底是什麼人?他的手掌竟然能夠起火,而且還是綠色的火焰。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英英就站在林晨的身後看着這一切,她都忘記了她的頭髮還是溼漉漉的,她都忘記了,她此刻穿着睡衣,她都忘記了她還穿着拖鞋……
也不知道過來多久。
那團綠色的火焰消失了。林晨把煅燒好了的泥俑變成了陶俑了,就連顏色也變了。這個泥俑由泥黃色變成了古銅色了,給人一種質感。
林晨把這個燒製好的陶俑放到了茶几上,轉過頭對英英說道:“把頭髮擦乾,穿好衣服,我們去衛生院,把你爸爸的魂魄收入其中。”
“好。”英英這才緩過神來說道。她趕緊跑回房間去了。
等她從房間出來了之後,頭髮已經被她吹乾了,衣服也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她對林晨說道:“我好了。”
“走吧!”林晨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英英的肚子傳來了咕咕咕的聲音。林晨愕然,他轉臉看向了英英。英英頓時紅了臉,她說道:“不好意思……”
林晨搖了搖頭說道:“我忘記了,你還沒有吃早飯。我們到外面去吃了早飯,再去衛生院吧!”
他早就習慣了不吃東西了,吃東西,反而是他不習慣的。因此他忽略了英英,竟然連英英沒有吃早餐都不知道。
“不……不用了,我不是很餓。”英英連忙說道。她說完這話,想到了什麼,很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我忘記了,你也沒有吃早餐。我們去吃早餐吧!”
其實林晨很想告訴英英,他是不用吃早餐的。不過,能夠讓英英去吃早餐,那也是好的。
林東平從縣城趕回來,剛剛到鎮政府,他就到鎮上的早餐店攤點去吃早餐,走到一處,他擡頭就能夠看到早餐店裡坐着兩個人,一男一女年輕人。男的竟然是自己的兒子,而女的長得……很不錯。
林東平愕然了。他印象當中,兒子是那種一棍子也打不出一句話的人。他竟然……他竟然會和女生一起吃早餐。絕對沒錯,這個坐在他旁邊的女孩子,是和他一起來吃早餐的。因爲他們兩個人正在聊天。
林東平震驚了。 Wшw▲ ttka n▲ ¢〇
不過,震驚了之後,林東平很快就平靜下來了。兒子都已經十五歲了,雖然不算是成年人,但是也算得上是半成年人了。這樣年紀的孩子,如果連一個異性朋友都沒有的話,那也太失敗了。
林東平爲了不打擾兒子和女生交往,決定離開這裡,裝着沒有看到。
林晨早就知道林東平的到來了,不過他故意裝着不知道。畢竟如果他喊爸爸的話,那麼林東平該怎麼樣呢?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和英英的關係,因此乾脆就裝着不知道爸爸來了。
原以爲父親會很生氣,可是沒想到父親看到他和女生交往,竟然默默地離開了。
吃過了早餐了之後,林晨和英英兩個人很快就到了鎮的衛生院了。因爲是早上八點多。急救室還沒有人,除了幾個搞衛生的大媽之外,林晨和英英碰到的人不多。而那些搞衛生的大媽,還以爲林晨他們是來探望病人的。
兩個人站在了急救室的門口。
“林晨,我還想看我爸爸。”英英拉着林晨的手說道。
林晨當下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兩片柳樹葉,然後凌空用手指對着那兩片柳樹葉畫了幾下,隨即把這兩片柳樹葉貼到了英英的眼皮上。
睜開了眼睛之後,英英就看到了柳一梅那飄忽不定的魂魄,還是一臉迷茫地站在原來的地方。不同的是,他的身影看起來更加飄忽不定了。
“爸爸……”英英忍不住喊道。可惜的是,柳一梅那飄忽的魂魄,哪裡還聽得到她的喊叫呢?它依舊還是那麼茫然地站在哪裡。
英英不敢靠近,因爲林晨告訴過她,她如果靠近爸爸的魂魄的話,她身上的陽氣火灼傷他的。她拉住林晨的手問道:“林晨,他看起來比昨天更不好了。”
林晨說道:“沒事的。我們把他裝入這個陶俑了之後,他會好起來的。”
林晨說完就拿出了陶俑,他把陶俑的口對着柳一梅的魂魄喊道:“柳一梅,魂兮歸來,柳一梅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英英,你也要喊。”林晨對英英說道。
英英問道:“我喊什麼?”
“你喊爸爸,回來吧,回來吧……”林晨對英英說道。
英英點了點頭,當下就叫道:“爸爸,回來吧,爸爸回來吧,爸爸回來吧……”
英英這麼一喊,柳一梅的那個迷茫的魂魄,竟然有一絲意識了,他竟然轉頭四處張看,想要尋找什麼了。
“柳一梅,魂兮歸來!柳一梅魂兮歸來!”林晨大聲喊道,他喊完這個之後,隨即用手指凌空對着柳一梅的魂魄劃了一道符,隨着這道符的裹挾,瞬間就將柳一梅那迷茫的魂魄捲入了陶俑當中。
英英看到了之後,緊張地問道:“我爸爸,怎麼樣了?”
“他還好。我們走吧!”林晨說完就拉着英英走了。一個掃地的大媽聽到林晨和英英兩個人在急救室的門口喊這些,她忍不住搖了搖頭了。
在醫院工作了那麼多年,喊魂什麼的,她沒有見過?因此她對林晨和英英兩個人到醫院來喊魂,並沒有什麼在意的。反正,這裡鄉鎮,農村人麼,喊魂什麼的,並不算什麼。不過,讓她覺得奇怪的是,今天到這裡來喊魂的人,竟然是兩個年輕人,而且還只有十五歲的摸樣。
如今的年輕人已經沒有多少人相信老人們嘴裡的喊魂了。
很快的,林晨就和英英兩個人回到了英英的家中。林晨把陶俑放到了英英的父親的遺像前,就對英英說道:“記住了,這個陶俑裡,有你父親的魂魄。不過,他的魂魄飄忽不定,也就是魂魄不穩。”
“因此,你不能夠讓這個陶俑被陽光暴曬。還有,每天早晚,都要上香,他吃了香火了之後,自然魂魄能夠穩定了。每天晚上,你要把它放到一個有月光的地方,讓它能夠接受到月光的精華。”林晨對英英說道。
“我知道。”英英點了點頭。
“一個星期之後,他應該能夠聽得到你說話了,不過,他估計還沒有辦法從這陶俑裡出來。他至少要在這個陶俑裡呆上十天,才能夠從裡面出來的。到時候,你只需要貼上這兩枚柳葉,就可以看到他了。”林晨對英英說道。
英英聽到這話,高興不已地說道:“太好了。”
“別高興太早了。看得到他,是看得到他,不過,我必須告訴你,你不能夠和他有肢體的接觸,你一旦和他接觸,對你和對他,都是有傷害的。明白我的意思嗎?”林晨很嚴肅地看向英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