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文采揚發現自己一個人躺在一張寬大的牀上。雪白的牀單,絲滑的緞被,柔軟的枕頭散發着香氣。
牀大,臥室更大。正對着牀,是一排高及屋頂、有八扇門的衣櫥。左側一角是臥室的門,關着的。牀的左側靠牆是一個大書櫃,裡面擺放了很多書。最裡面,擺放着一張書桌。
牀的右面是長長一溜雪白的挑絲窗紗,從窗軌直垂地面,陽光透過窗紗,斜斜的照進來。窗外,隱約還能聽到不知名的鳥兒在鳴叫。右側牀頭櫃外,靠窗,擺放着一張長條的梳妝檯。鏡子裡,文采揚看到自己半遮半露的胸脯。她驚慌地伸手往身下一摸。身下什麼也沒有穿。她就這樣一絲不掛的*着。
她想起來了,她現在躺在成志霞的牀上。成志霞卻不見了蹤影。
左側的一張靠背椅上,整整齊齊地擺放幾件衣物。她裹着被子,爬過去。看來是成志霞爲她準備的。搭在椅背上的是昨天晚上爲她買的職業套裙,五萬塊,她一年的工資!要是阿燕、阿媛知道了會怎麼想?左側的牀頭櫃上,放着她的手提包。取過來。有三個未接電話:一個是趙雅朋打來的,一個是園園打來的,一個省城醫院打過來的。原來她的手機變成振動了。
她看了一下時間,都九點多了!自己怎麼睡得這麼死。昨天晚上都幹什麼了?想一想成志霞玩的花樣,她還耳熱心跳地。這個成志霞,不會把我扔到家裡,自己去上班了吧。她畢竟還不習慣曠工。一掀被子,就下了牀。
對着鏡子,她梳了梳頭髮。一切收拾完畢,她提着包,拉開房間的門。外面是一個小衣帽間,側面是衛生間的門。昨晚,她和成志霞就是在這裡面擠在一個大浴缸裡洗的澡……這時回想起來,罪惡感也沒有那麼強烈了。激情之後,一切都變得平淡,也許這就是生活。
還沒等她拉開臥室外面一道門,她就聽到外面兩個聲音在激烈地爭吵。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彎下腰,把耳朵貼在門上,側耳細聽。一個是成志霞是聲音,另一個則是成志豪的聲音,語速很快,但也很清晰。
“姐,你自己也承認,你是從我錢包裡翻走文采揚的名片,讓獵頭公司去聯繫她的。這不等於是我把文采揚請來的嗎?開辦這家公司還是我的主意,把5%讓給你,你就成最大的股東了。這不公平。”成志豪的聲音很宏亮。
什麼?成志霞是這麼找到我的!這也難怪。文采揚心中疑團解開了,竟有一種心情舒暢的感覺。
“還是那句話。願賭服輸。至於我是怎麼得到信息的,並不重要。市場競爭也是這樣。”成志霞並不準備退讓。
“這個我也懂。不過,你總不能好處佔盡吧?你知道,我也喜歡文采揚。我想娶她當老婆的。你卻要霸佔她。你們會有什麼結果?你這位當姐姐的,就算不願意考慮弟弟的終身大事,也不能橫刀奪愛吧?”成志豪的聲音低下來,像是在哀求。
什麼?成志豪想娶我當老婆?看來是真的,那天在珠州大學食堂裡,他的舉動就說明了一切。萍水相逢,就借款15萬元給你,不收利息,不設任何條件。如果不是喜歡我,根本就說不通。
“拉到吧,細佬!你中意她,她未必能看得上你呢。”成志霞的聲音裡全是嘲諷。
要我嫁成志豪,行嗎?未必不行吧。趙雅朋跟他比,就是帥一點兒,年輕幾歲,其它一無是處。
“你都不讓我試一試,怎麼知道呢?”成志豪生氣地責問道。
“你要試就試唄,又不關我的事。我又沒攔着你。”
“姐,你也不小了。改天給你介紹個好點兒的,你就嫁人吧。”成志豪的聲音裡充滿關切。
“說得倒輕巧。那讓你娶一個男的當老婆,你願意嗎?”成志霞反問。
“根本就不一回事……”
“在我看來,就是一回事!”成志霞打斷他。
“姐,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老爸老媽爲你的事都愁死了……”成志豪的聲音一下提高了許多。
“你說話這麼大聲幹嘛?把她吵醒,聽到了就不好了。我要去看看她起牀了沒有。”
聽到腳步聲,文采揚趕緊退回臥室,坐在梳妝檯前,拿起了梳子。
成志霞推開房門,可人兒小文文已經起牀了,正在梳頭呢。牀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枕頭各就各位,牀單平平展展。多麼溫馨的時刻,要是能跟文采揚一生一世多好。成志霞走到文采揚身邊,蹲下身,雙手捧起文采揚的臉,直接親在嘴脣上。
文采揚閉上眼,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成志霞雙手抱住文采揚,把臉緊緊地貼在她的臉上。文采揚感覺到成志霞的身體在顫抖,臉上溼溼的。那是成志霞的淚水。她怎麼又哭了?我一點都沒有抗拒她,她怎麼又哭了?
文采揚掙脫了成志霞的擁抱,轉過身,捧起她的臉。這個女人,時而跟女漢子武素君一樣剛強,時而又跟園園一樣容易動情,真搞不懂她。“阿霞,你又怎麼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去上班?公司的事情要緊。”
成志霞答道:“小文,我今天去安排發招聘廣告和服務器詢價的事情,最後由你來決定。”她現在是半跪在地上,文采揚握住她的雙手。
“阿霞姐,那你起來吧。就爲這事哭鼻子?”文采站起來,把成志霞往起拉。成志霞搖搖頭,不願意多說。
兩個女人磨蹭了半個多小時,才從房間裡走出來。成志豪仍然坐在客廳一張小餐廳旁。“文總,你早。”他站起身,跟文采揚打招呼。
文采揚心情很複雜,硬着頭皮,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答道:“哪裡早啊,都快十點了。現在再趕到辦公室,恐怕都中午了。”
成志霞說:“小文,坐下來,先吃點早餐。”說完,爲文采揚拉過一張椅子。然後,打開一保溫飯盒,拿起一把勺子,從裡面舀出兩勺白粥,到文采揚面前一隻小瓷碗裡。
“趁熱吃。這還有一籠包子。”成志霞這麼細心周到,又不像是女漢子。
文采揚拿起調羹,問道:“阿霞,成總,你們吃過嗎?”
“我們都吃過了。你慢慢吃,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成志豪說道。
“什麼事啊?這麼客氣。”文采揚不客氣地喝了一口白粥。
“我想陪你一起回家去醫院看望一下你父親。”成志豪直截了當地說道。
真是意外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這又是一個意外。父親做大手術,文采揚確實何嘗不想回去看看?這剛換工作就請假。“不太好吧?我剛剛上班……”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成志豪就急忙打斷她。“沒什麼不好的。你的大事情安排好了,你才能安心工作啊。人之常情嘛。再說,這前期人員和設備還沒有到位。去公司也是乾坐着。”
文采揚手裡舀着一調羹白粥,看着成志霞。“阿霞姐,這樣行嗎?”
成志霞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小文,不要擔心,回去看看吧。剛纔不是跟你講了。這兩天,我會安排採購和招聘的事情嗎?主意還是由你來拿。我幫你鋪墊鋪墊。”
成志豪說:“我幫你買了一些營養品和一些禮品,都放車上呢。我們開車回去,十二個小時就到了。”
聽說可以回家,文采揚吃飯突然提速。
十分鐘後,文采揚坐着成志豪的越野車,駛出了成家的院子。這姐弟倆人的車一模一樣。真夠逗的。
成志豪似乎特別理解她歸心似箭的心情。駛出大住宅區的大門後,他駕車直奔高速公路而去。上了高速,一路以最高限速行駛,一小時120公里。一千多公里,不休息不加油也得十幾個小時。
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文采驚奇地從另外一個角度打量回家的路。以前回家都是坐在火車上,擁擠的火車。就算有機會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一會兒,看看窗外的風景。在身心俱疲的時刻,再美的風景也激不起太大的興致。而現在,一*,一場好睡之後,坐在高高的位置上,在一眼看不到頭的高速公路上飛奔,心情自然是不一樣。
她想起昨天晚上病房裡打來的電話。於是打開手提包,取手機。包裡有一迭鈔票,還是捆紮好的。一萬塊錢?正愁着回去沒錢花呢。成志豪借給她的十五萬元,其中九萬匯給母親;兩萬還給武素君和園園;還剩下四萬準備還給趙雅朋的。花成家的錢越多,文采揚的心離趙雅朋越遠。
這一迭鈔票上還夾着一張小紙條。文采揚抽出來。上面一行清秀的字:小文文,姐的現金不多,這一萬你先花着。上班後我再給匯一些過來。愛你的阿霞。
哎,她真的愛我。要不然,誰會這麼捨得爲你花錢?那成志豪呢?他出手就拿出15萬元。文采揚驚訝地意識到,自己成了成家姐弟倆爭奪的對象,這是好事,還是壞事?這可怎麼辦?
電話撥通了。“媽,手術咋樣了。”文采揚問道。
“你爸昨天做的手術。醫生說手術幾順利。”老媽很高興。
“媽,我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明天上午就到了。你把病房號告訴我。”
電話裡,老媽現在也鎮定自若了。可不是嗎?要錢有錢,醫生又有辦法治病,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可這底氣又是誰給的呢?
掛了電話,文采揚偷偷地打量正在開車的成志豪。像他這樣的大老闆應該很忙吧,卻要來給我當司機。其實成志豪要不是肚子腆出來,也不算難看。如果男人也是靠臉蛋靠相貌活着,那這個世界就太可怕了。
“小文,我臉上有米粒嗎?”成志豪感覺到文采揚在看他。
文采揚臉一熱,趕緊扭過頭。“是有顆米粒。”她決心要讓他開心一點兒。
“啊,不會吧?”成志豪很尷尬,趕緊伸手往下扒拉後視鏡,知道自己上當了。這樣他更開心。跟我玩遊戲,誰怕誰呀。
成志豪身子往文采揚這邊一歪。“請幫我把米粒摘下來吧。”
根本沒有米粒,怎麼摘?“沒有米粒,剛纔騙你的。”文采揚玩不去了。
“下一次,就不要騙我了。因爲,你怎麼騙我,我都會相信的。”成志豪嘿嘿笑了笑。他這是開玩笑,還是真的這個意思?
深夜,離家還有兩百多公里,成志豪實在太疲憊,不能繼續安全地開車了。文采揚堅持要在一個服務區內停下來。唯一的一間小賓館裡,一個旅遊大巴上的人把房間差不多佔完了,只剩下一個大套間。成志豪讓文采揚住進去,自己睡車裡了。文采揚感動得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中午,在文采揚家鄉省城的醫院裡,文采揚挽着成志豪的胳膊走進父親的病房,着實讓老兩口激動了老半天。這未來的女婿雖然大女兒七八歲,相貌醜點,但是他有錢啊。有錢就好,能吃飽穿暖,全家人都有保障了。文采揚的老舅舅,也在病房裡,意外地收到成志豪硬塞給他的五千塊“抽菸錢”。把個老舅舅激動得老淚縱橫。
第三天上午,文采揚的父母決定地要他們“回去上班”,還說在省城,這個小手術,沒關係。成志豪又留下十萬元現金給老兩口。文采揚的心都化了。在病房裡,當前老兩口、老舅舅的面,成志豪單膝跪地,遞上一枚鑲着大鑽石的戒指向文采揚求婚,說是要給她的父親沖沖喜,請她答應。結果,不費吹灰之力,文采揚和父母、老舅一致同意。他們還同意,如果文采揚的父親恢復很好,兩個月後就舉辦婚禮。
第三天晚上,又是在高速公路的服務區小酒店裡。文采揚和成志豪睡到一張牀上。
第四天下午,還在返程的路上。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文采揚爲表決心,當着成志豪的面發出一條短信,跟趙雅朋徹底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