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樣熱鬧呢,原來竟是告御狀呢?”靜雨踏空而行,以無畏到近乎傲慢的步子朝朱雀走去,不管是表情還是語氣都充分顯出這隻九尾天狐此刻正很不愉快的心情。
在離開白鶴樓後,靜雨一早就回家準備好了醒酒的湯藥,但奕豪卻遲遲沒有歸來,這讓她不禁分外擔心,然而沿着公路來回找了兩次卻都不見奕豪的蹤跡。正當靜雨慌得不知所措的時候,染紅半片夜空的火霞告訴了她朱雀降臨的消息。
雖然大致能猜出這位御使爲何而來,不過猶豫再三後,靜雨還是決定藉助朱雀的神力搜索奕豪的蹤跡,卻沒想到一靠近就聽到諸仙在七嘴八舌的告狀,因此心情當然不可能好得起來……
“……”靜雨帶着迫人的氣勢慢慢走近,諸仙莫敢阻攔,紛紛垂手閃到兩旁,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心地潛入定狀態,不過神念卻跟着靜雨的一舉一動,同時在心裡齊齊打着鼓——怎麼也沒想到會把這姑奶奶也招惹出來,雖然在御使面前大概不會有什麼問題,但御使走後……大概得做好脫層老皮的準備才行。
“一個個都是幾百年前就得道登天的仙長,聯合起來欺負妾身一介女子就算了,竟然還要拉御使幫忙,說出去也不怕會笑死人……”靜雨偏頭掃過諸仙,最後停留在宵練的身上。“宵練,你說只敢帶破劍上街……笑話!擔任狩魔協會監督的薪水是怎麼用掉的,要不要我給大家說明一下?”
“姑、姑奶奶!你就大人大量放小的一馬吧!小的千不該,萬不該……是小的一時鬼迷心竅!下輩子定結草銜環,做牛做馬來報答您的恩典!”宵練馬上就崩潰了下來,看着昔日笑傲紅塵的酒劍仙在那邊痛哭流涕的懺悔的模樣,其它仙人全然沒有幸災樂禍的心情,反而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悄悄後退了兩三步。
“還有你,逍遙子……”靜雨把頭偏向另一位鶴髮童顏的老道,三百年修養出的穩心在那雙紅瞳前土崩瓦解,逍遙子蹬蹬蹬地後退三步,顫抖着嘴脣,蒼白的臉上流露出絕望與灰敗……
“好了,靜雨。”朱雀帶着苦笑的聲音響起,彷彿長夜後的一線曙光驅走了沉沉壓在諸仙心上的恐懼。“不要再爲難大家了,是我向他們詢問你所在的,他們不過是稍稍多說了點而已,就原諒他們吧。”
“哼,看在御使替爾等說情的份上,今天就饒你們一次,不過朱雀,有件事要你幫忙呢……”靜雨原本也沒有認真和他們計較的打算,因此準備趁機把尋找奕豪的事情說出來,不過在她看向朱雀的時候,視界的餘角卻映出一趴在火鱗瑞獸身上的身影,而下一秒鐘當她急速修正焦點後,才確認那張被血污塗染,卻強忍着笑意的容貌正是……
“郎君!”
一聲尖叫橫空出世,彷彿晴天霹靂,又似旱地驚雷,夾雜着比獅子吼高出千百倍的威能,不但諸仙把嚇得差點翻下法寶,甚至就連朱雀也不禁打了個哆嗦,反應過來的時候,靜雨已經撲到了瑞獸身旁。
“郎君,你……你怎麼呢?有受傷嗎……血?啊啊啊,這麼深的傷口!好多血!痛嗎?很痛吧?請……等等,妾身這就替您包紮!”
靜雨順手拉過背後飄蕩的紫綾,想也不想就撕成兩截,於是在那一聲“嚓”的輕響下,昔日無數修道者夢寐以求的上古法寶“混天綾”就此破功,千年靈氣頃刻潰散,還原成普通的綢緞,並被包紮在一道其實差不多已經癒合的傷口上。
“不……”幾乎在那“嚓”的一聲響起的同時,旁觀的諸仙齊齊發出痛苦的呻吟,有幾個好不容易纔穩住法寶的,看到這一幕不禁全身劇震,又一頭栽了下去——拜託啊!姑奶奶!那是混天綾誒!混天綾!足以翻江倒海的上古法寶!糟蹋也不是你這種糟蹋法吧?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藥這裡要多少有多少啊,最不濟你自己也會療傷的法術吧?爲什麼偏偏要用混天綾……
在諸仙眼中,剛剛威壓諸仙的九尾天狐已經不止去向,剩下的,只是一個爲受傷的男人而慌張到不知所措的小女人而已。
……那趴在瑞獸上的臭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明明看起來一點靈氣都沒有,不但得到朱雀庇護,竟然連千面妖姬都爲他迷戀到這種程度?可憐的混天綾啊,就這樣被凡人白白糟蹋了……諸仙殺氣騰騰盯着奕豪,就連火鱗瑞獸都感覺到不安,打着響鼻搖晃着後退,然而靜雨卻牢牢按住了它,同時回頭掃了諸仙一眼。
就算瞎子也能看出來,和剛纔不同,此時那雙紅瞳中確實搖曳着幽暗的火焰,那是這位絕世妖姬動了殺意的證明——當然,這殺意是朝着那膽敢傷害奕豪的傢伙,不過在現在的情況下,靜雨並不介意先拿幾個來出氣的。
領悟的這點諸仙頓時噤聲,不由自主地向朱雀靠攏,而朱雀則被迫站了出來。和靜雨相識相交已過千年,她很清楚這位好友戲謔凡塵、放蕩不羈的個性,也從來沒有看到過這般憤怒的靜雨,不過驚奇歸驚奇,朱雀還是竭力安撫着友人。
“鎮靜下來啊,靜雨。奕豪沒什麼事的,不過只是點皮外傷,再加上稍稍失血,以他的體質,稍加調養很快就能恢復過來。”
“朱雀,你看到的吧?傷害郎君的是什麼人?”靜雨回頭看着朱雀,五指伸縮間彈出銳利的爪刃,就連聲音中亦流溢出熾熱的殺意。
這下,不但諸仙悄悄溜出千面妖姬的視界,就連朱雀都有些困惑地皺起眉頭——她當然理解靜雨的憤怒,倘若告訴她那頭紅狼的事情,估計蓬萊那邊馬上就會天翻地覆,但倘若在此隱瞞的話,又不知道會有多少無辜者被遷怒進來……
“好了,靜雨。”在神與仙皆一籌莫展的時候,旁邊響起輕輕的聲音,這聲音因虛弱而顯得輕微,放在平時大概不會刺激到任何人的聽覺,但這時候卻把成了衆人唯一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