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慮到撫子還在上面的事實,奕豪最後勉強沒有把那塊石頭扔出去,而待到“畫影”飛近的時候,紅葉也總算看清楚了在仙劍後面飄揚的彩條是什麼,卻也不禁啞然失語。
那五彩繽紛的布條,其實是由無數內褲串聯成的“萬國旗”,清純的白色,魅惑的黑色,成熟的紅色,活力的黃色……數千條顏色各異的內褲互相綁在一起,形成一條長達兩三百米的綵帶,五顏六色的綵帶隨風飄舞的模樣,讓目睹者生出某種不可思議的錯覺,就像看到一羣羣坦胸露臍的美女,手牽着手在空中大跳劈腿舞的情景,煞是壯觀。
尤其是綵帶前方的那柄散發着青白靈光的仙劍,彷彿一名正氣凜然的俠客領着身後花枝招展的無數美女,更是將這種詭秘的美感強調到極致。
“……不,不對!”
奕豪猛搖搖頭,用力把腦海中詭異的想象逐出去,跟着卻懊悔起手上沒有相機來。若是把眼前的情景照下來傳回崑崙,一旦知道昔日斬妖除魔的仙劍竟然淪落到和內褲爲伍的地步,崑崙七子大概會立刻青筋暴血,不顧一切的衝到日本來砍人吧?不知爲何,他突然很想看到這一幕……
就在奕豪爲此失神的時候,林恆駕着“畫影”降落下來。明顯是考慮到身後延伸出去數百米的“綵帶”,“畫影”採取了垂直降落的方式,先在空中懸停片刻,然後緩緩下降到地面,而失去速度的“綵帶”也如同疊香腸似的在地面上一段段盤起來,最後形成直徑超過十米的內褲小山,而提前帶着撫子落地的某人,則在旁邊以陶醉的神情看着眼前地“傑作”。
“啊啊。我已經死而無憾了吧……”
走近的奕豪,聽到林恆口中傳出彷彿靈魂脫殼般的飄渺聲音。
“居然能堂堂正正的讓那麼多美女脫掉內褲……男人的野心啊,簡直連做夢都夢不到的事情……這纔是人生啊,生命真美好呢……”
需要說明的是,在奕豪計劃的最後一步,也就是把惡鬼吸引到京都加以一舉殲滅地步驟中,是打算用女性的隨身衣物來當誘餌的。惡鬼的嗅覺極其發達,只需要在通往京都的沿途散佈有女性氣味的東西。就能很容易把它們引誘到京都集中殲滅。就誘惑效果來說,當然是越貼身的衣物越殘留着女性的氣味,當然奕豪地命令不可能具體到讓被救的女子們留下那一件衣褲,結果負責執行的某人就擅作主張,蒐集了數以萬計的內褲在前往京都的沿途散播。
至於眼前這座內褲小山,則是最後剩下來地,被某人視爲“獎品”帶了回來。
“撫子,這一路上還好嗎?那傢伙沒對你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自動忽略了某人的存在。奕豪先關心着撫子的狀況。在整個計劃唯一他憂心忡忡地一點,便是某人乘機對美女動手動腳的可能性,所幸撫子看上去除了因缺乏睡眠而顯得憔悴外,其它方面倒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是的,託鐵君的福。大家都獲救了!”撫子的聲音中昂揚着凌駕疲倦之上的激動,向奕豪深深鞠了一躬。“我代表大家感謝您,鐵君!”
“沒事,我只是想出主意而已。執行的是你們……真是辛苦了,撫子,今晚好好休息吧。”奕豪輕拍着撫子地肩膀,視線轉到尤在對着內褲小山感嘆的崑崙弟子身上,重重嘆了口氣。
“我說,雖然我也很想對你說一聲‘辛苦了’,但……看起來好像沒這個必要呢?”
“辛苦?誰辛苦啊?怎麼可能辛苦!”
聽到奕豪的招呼,林恆總算有所反應。回過頭來的崑崙弟子。臉上帶着濃濃的黑眼圈,似乎這幾天完全沒有休息過,就連腳步也是虛浮的,然而昂揚的精神卻徹底壓倒了肉體的疲勞,奕豪甚至在他地背後看到靈氣因慾望沸騰地模樣。
“多謝你啊!好兄弟!”林恆握着奕豪的手,極其激動地猛烈搖晃着。“多謝你實現了我男人野心啊!想我二十多年連女孩的手都沒牽過,居然突然間有那麼多英雄救美的機會!想想看,十萬!十萬多的美女耶!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美女感激報恩。也是足足一千人的豪華後宮啊!啊啊啊啊。你簡直就是……簡直舊識他媽的神啊!奕豪!”
(後宮,那是不可能的吧……)紅葉以嘆息的目光看着那座內褲小山。
在向被俘女子們作出這種下流要求的同時。林恆就失去了成爲英雄的可能性。站在同爲女性的角度考慮,她們最感激的人除了撫子以外,大概就是派人拯救她們脫離惡鬼地獄的奕豪了吧?而偏偏比起前者來,後者又有着足以使任何女性爲之側目的英雄氣概,最後的結果用膝蓋想都知道……雖然事情是否會發展到那種程度還要看當事人的意願,但無論如何,某位崑崙弟子的野心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
另一方面,撫子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紅葉的眼角瞥到她下意識的遠離那人的一幕。
(話說回來,這個人……)紅葉的視線轉到奕豪的身上,心中涌起深深的敬畏。想想就知道,他僅僅是動動嘴巴,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便在悄然無息中解決,這份不形於外的智略無疑讓人欽佩不已,然而更讓人爲之嘆服的是,無論計劃的執行者還是因計劃而得救的人,最後都對他無比感激,不動聲色中將所有人心掌握在手裡的這份巧致,或許還是遠遠凌駕其智略以上的才能。
(一郎,嵐丸能拜他爲師,實在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啊……)向着逝去的愛人,紅葉在心裡發出輕輕的嘆息。
“……是嗎,祝你成功。”奕豪以冷淡的態度對應着激昂地友人,把話題扯到了正題上。“那。你收集這麼多內褲,結果如何?惡鬼們有被引誘到京都嗎?”
“那當然!那些傢伙可是一個個都如狼似虎的撲了過去,在回來的途中我還專程到京都上空看了一遍,那叫一個鬼頭涌涌啊!隨便扔下一顆蘋果保證能砸到五六個腦袋,北條的那些傢伙也完全亂了手腳,效果絕佳……嗯?”說得興奮的林恆,突然頓了一頓,疑惑的目光落到奕豪的右肩。就像發現什麼似的皺起眉頭。“喂喂,那血跡是怎麼回事?不要告訴我剛剛有惡鬼來過啊?”
“血跡?”奕豪地目光移到右肩,是剛剛動脈被割破時噴出來沾上的點點血跡,但他覺得沒必要把實情說出來。“啊,剛剛修行時練過頭了,不是問題。”
“真的?這種血跡可不像是……”林恆目光落到奕豪脖子上還殘留着的紅痕處,一瞬間眯起眼睛,但就在他準備說什麼的時候。奕豪搶先了一步。
“總之!既然惡鬼已經聚積到京都,那就打鐵趁熱,準備執行殲滅作戰吧!”
“……這我倒是沒意見。”奕豪強調出今後的安排,林恆勉強把疑問壓了下去。“但那裡的惡鬼可是有百萬之多,你打算用什麼辦法把它們一舉殲滅啊?”
“這個嘛。就要看嵐丸的手筆了……”奕豪這樣說着,同時嘴角揚起一抹近似邪惡地弧線。
南條宗主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寄予重望,而另一方面,北條家則因奕豪的計謀而陷入無法動彈的窘地。
原本北條家是以靈峰富士山爲據點。使命爲壓制地下鬼物的陰陽師一族,但自從聯合鬼物發動奇襲,一舉殲滅南條家地大部分力量後,便鵲巢鴉佔的移師京都,以此爲據點策劃侵佔日本的行動。到奕豪出現爲止,一切都進行得極其順利,鬼物侵佔了日本的所有都市,同時也將南條家地餘孽逼到絕望的邊緣。
但。奕豪在北條家距離勝利僅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出現,隨即情勢急轉直下。先是派出殲滅南條家的惡鬼被悉數消滅,在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又接連傳來各地鬼巢被偷襲的消息,還沒有想清楚對方此舉的用意,跟着便是數以百萬的惡鬼突然聚積到京都,完全封鎖了北條家予以反應地空間。
分散在日本各地的惡鬼,被沿途散落的內褲吸引。以最快的速度聚積到京都。它們爲填滿慾望而來。但京都周邊也早已被俘掠一空,當然不可能找到犧牲的食餌。於是惡鬼們變得更加狂躁不安。在這份狂躁的驅使下,數以百萬的惡鬼開始在京都內互相廝殺,結果就連本來駕御鬼物的北條家也無法倖免於難,少數女性陰陽師更成爲惡鬼們競相爭奪地獵物,一露面必定落得四分五裂地下場。
北條家傾全力在城堡周圍佈下結界,總算勉強擋住惡鬼的侵襲,然而面對着互相廝殺地鬼物,卻也失去了任何干涉的手段。
“結、結界撐不了多久!萬一那些惡鬼攻破結界,這裡所有人都只有……”一名陰陽師的聲音在大殿裡掀起恐怖的低語,他們大都見過被惡鬼襲擊後的城鎮的悽慘模樣,不過卻是以征服者的姿態享受蹂躪的快感,而此刻因奕豪的計謀而被置於了過去截然相反的位置,光是想象悽慘的命運可能降臨到自己的身上,就足以讓他們慌亂得不知所措。
“得馬上離開這地方……對,回到富士山去!哪裡有更堅固的防禦,惡鬼也不會跟來,肯定沒問題的!”另一名陰陽師提出意見。
“怎麼回去?外面都是惡鬼,只要一離開結界就會被他們襲擊!如果能夠出去早就出去了!誰還會呆在這裡?”結果馬上被駁了回來。
“誒!到底是誰負責監視惡鬼的!爲什麼演變到這種地步才察覺?若是之前想辦法避免的話……”相比面對惡鬼來,推測責任似乎是更輕鬆的選擇。
“廢話!你知道他們用什麼辦法把惡鬼全引到這裡來的嗎!不知道辦法要怎麼對應!”馬上就有人針鋒相對起來。
“那些惡鬼要的只是女人,如果把……”
一句並沒有說完的話,卻道出了衆人壓在心中最卑劣地想法激烈喧譁的大殿頓時安靜下來。在凝固着詭異的沉默中,北條家衆人互相張望,因爲是長老級的會議,在場的並沒有女性。所以沒有人出言反駁,衆人你望我、我望你,似乎都都在期待着別人口裡說出那句話來。邪念在沉默中醞釀着,猶如吹起的肥皂泡般越來越大,就在肥皂泡破裂的前一刻,一低沉的男聲響起。
“如此慌張成何體統!”
聲音從殿門地方向傳來,衆人愕然望去,只見武士裝扮的北條衝司正走進來。本來身爲庶子的他是不能出席這場長老會議的。但卻沒有人敢出言訓斥,北條衝司的身上揚起零度以下的冷冽殺意,掃視着周圍無能的長老,而後者皆下意識的避開了他地視線,有的還縮起身子後退了兩三步。
“南條家在黑暗中和鬼物戰鬥了幾千年!現在纔不過是區區幾頭惡鬼,就驚慌失措成這樣!你們這也算得上是吾族的元老嗎?”
北條衝司杵着太刀在大殿中央站定,毫不留情的呵斥着懦弱的族長等人。
“若是沒有自信領導北條家走向興旺,那就退到後面去養老吧!今後就由我來領導北條家!”
“注意你地言詞。衝司!”面對這番高壓的態度,終於有長老忍不住指責道。“而且追究起來,你當初率惡鬼羣去消滅南條家失敗,結果給了那些傢伙喘息的機會,要不然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地步。你有什麼資……唔!”
一隻巨大地鬼掌由北條衝司的影子裡猛地探出,一把抓住說話的長老,把他的話永遠打斷了。
“混賬!正因爲你們的無能,所以我纔不得不親自去追殺南條餘孽啊!”
北條衝司憤恨的說着。同時作了一個手勢,跟着從毛茸茸的鬼爪裡傳出讓人聯想到捏碎番茄似的聲響,由鬼爪地縫隙中涌出某種血紅的東西,幾名長老忍不住當場吐了出來。
“北條家今後由我來領導!”
血淋淋的鬼爪收到北條衝司的身後,在深紅色的背景下,北條衝司發表奪權的宣言,沒有任何人敢出言反駁,尤其是在聽到下面一句後。
“你們偷偷藏在地下的幾百名美姬。我已經讓人把她們送出去了,惡鬼是被她們吸引來的,這樣應該會安分一段時間吧?但是,把好不容易得到地力量用在醜陋地私慾上,這些事情等度過眼前的危機後,再慢慢跟你們算帳。”
“危……危機?惡鬼不是已經安分了嗎?”一名陰陽師心驚膽顫地問着,而回應他的是北條衝司的怒吼。
“蠢材!你以爲惡鬼會平白無故的聚集到京都來嗎?這是南條家策略!他們是準備把惡鬼聚到一起,然後方便殲滅啊!連同北條家一起葬送!”
北條衝司掃過諸人。以不容違逆的聲音下達命令。
“南條家隨時都可能攻過來。不想死的話就立刻下去作好撤退的準備!”
“是……是!”
衆長老以實際行動承認了新任族長的權威,爭先恐後的離開正殿。看着他們背影消失在視界中,南條衝司才長長吐出口氣,頭腦中浮現出在南條家交手的那男子的容貌。雖然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任何情報,但他卻不可思議的確信,那男子便是一切變化的要因,也是爲了北條家的安泰,他必須斬殺的對象。
(南條家攻來的時候,他肯定也會現身,到時候……能贏嗎?)
回想起和奕豪交手的經歷,北條衝司生出如此疑問。空手搏殺數百頭惡鬼的力量,毫無疑問已是最頂級武者的水準,但他也是一名歷經百戰磨練的武士,僅以武力而言並非沒有一搏之力,然而讓他看不透的卻是那人身上的另一股力量,使得幾頭強橫的式鬼在悄然無息間湮沒,絕對不是尋常法術能做到的,或許只能認爲,那男子身上隱藏着某種超過他理解的東西。
(最後,也許還是不得不借助他的力量也說不定……)
北條衝司想起那個鬼鬼祟祟的傢伙,是他教給北條家御使鬼物的方法,也是他煽動起長老們的野心,而先前他也向他承諾,會幫他戰勝南條家的援軍……
一輪弦月掛在天上,紅葉仰着那彷彿滲透着血腥味的月光,手無意識的撫摸着懷裡一個古舊的木匣。
(明天就是決戰的時候嗎……)
兩小時前,奕豪宣佈了明天和北條家決戰的事情,同時也解釋了迄今爲止的安排,在聽聞北條家和惡鬼互相廝殺的時候,諸人無不歡欣鼓舞,然而即使如此,以南條家目前的戰力去挑戰北條家和惡鬼兩方,也是太過無謀的行爲。儘管奕豪拍着胸膛保證萬無一失,但因此而放心下來的人還是極少中的極少數,對絕大多數人來說,今晚想必是難熬的一夜吧?
(至少也要保護嵐丸,爲此……)
紅葉的目光落到懷裡的木匣上,木匣裡面裝的是她以爲再也用不上的東西。
(明明向一郎承諾過的……)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木匣蓋子,以鮮紅血綢爲背景,一張慘白的般若面具靜靜躺在其中。
(要……重新戴上它嗎……)
看着那宛若惡鬼臉孔般的面具,紅葉遲疑着伸出手,而就在指尖觸到面具的前一秒,身後響起似乎故意的腳步聲。
(誰……誰!)
紅葉悚然一驚,飛快合上蓋子,回頭擺出戒備的架勢,卻愕然發現來者竟是在晚餐前就睡死過去的林恆。
“紅葉小姐,我想和你談談,可以換個地方嗎?”
崑崙弟子以冷淡的目光看着紅葉,臉上再沒有絲毫玩世不恭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