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妍雪越走越慢,並不願意去打擾黃天驊傷心的心情,所幸黃天驊這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一直沒有注意到她,凌妍雪既有些吃醋,又有些心疼黃天驊,單相思,着實是一件痛苦的事。
看着石燕的臉,歐陽嘯心中驀然間產生了恨,他恨的不是丁寅,不是越蜻梅,更不是黃天驊,他恨的是膠舞的父親!
一死便足以解脫一切,爲什麼要把父輩的使命又交給子女來完成?失去全家的性命還不夠,難道還要讓她被天網的人追殺致死不成?
歐陽嘯輕撫着石燕的頭髮,忽然明白她爲什麼喜歡黃天驊了,也許只有四小神龍和薛虞霏的勢力,才能幫助她更好地保護着雲天財洞的鑰匙,如果她一直狠下心去就好了,可是她偏偏做不到,她偏偏就是無法自拔地愛上了黃天驊,所以她現在,纔會如此的痛苦。
歐陽嘯點了石燕的穴道,緩緩給她蓋上了被子,負着手,慢慢地走出,黃天驊和凌妍雪已經走了,不過外面卻又來了一些客人,一些不太受歡迎的客人。
歐陽嘯站在院子裡,微微冷笑,這次來的人,好像是熟人。
遠處傳來了一陣答答的馬蹄聲,一匹紅色的馬奔了過來,歐陽嘯可以肯定,這匹馬絕對是一匹日行千里的寶馬。馬上坐着一位身穿大紅衣服的豔麗女子,左手緊握着一柄雁翎刀。這女子拉住疆繩,在看到歐陽嘯之後,身子竟是微微地一顫,她在馬上抱拳行禮,尊敬地說道:“江南公孫公子,特來拜會此間主人,拜帖送上!”
歐陽嘯冷笑,沒有搭理她,紅衣女子拿出一張紅色的帖子,甩了出去,歐陽嘯手指一彈,一道指風撞上拜帖,竟將帖子又撞了回去,女子接住拜帖,連人帶馬,向後一仰。女子秀眉一皺,眼中竟已出現兩團火花。
歐陽嘯見她面露怒色,微微笑道:“我不喜歡擡頭看別人的臉色,姑娘若是有事拜訪,爲何不下馬一敘?”紅衣女子並不下馬,冷冷說道:“以閣下的身份,只怕還不值得我下馬說話!”歐陽嘯苦笑道:“是嗎?”紅衣女子傲然道:“當今世上值得我下馬說話的人,也只有三個罷了,便是我家公子,也不會強迫我下馬的。”
歐陽嘯道:“看來你家公子倒不是個壞人。”紅衣女子道:“既然這樣,你還讓不讓我下來?”歐陽嘯道:“當然不用,姑娘可以請你家公子過來了。”
“不必了,我家公子已經來了。”說話間,紅衣女子身後又步行走來一個白衣的女子,年齡還要比那紅衣女子更小一點。
歐陽嘯笑了,看來這個人來時並沒有做好調查,否則估計就不會讓這兩個美女來打頭陣了。那白衣少女抱拳低頭說道:“新人有失禮數,還望歐陽捕頭見諒。”
歐陽嘯看到這個女人,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笑得更是快樂:“他會讓你先來見我,看來倒是想開了很多。”
白衣女子垂下了頭,俏臉通紅,低聲說道:“師兄!”
紅衣女子驚訝道:“什麼?她就是歐陽嘯?”歐陽嘯雖然知道自己的名頭很響,卻也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個名字會讓人如此吃驚。
紅衣女子立刻從馬上跳了下來,抱拳道:“在下有眼不識泰山,請尊駕見諒。”
歐陽嘯道:“你怎麼下來了,不是說夠資格讓你下馬的只有三個人嗎?難道歐陽嘯也有幸躋身其中?”
紅衣女子道:“你太謙虛了,當今江湖除了天湖大師與吳莊主以外,又有誰能有資格與你相提並論?”
任何人被女人讚美時感覺都會不錯,歐陽嘯此時當然也有點找不着北的感覺。
白衣女子還沒有動,紅衣女子的雁翎刀便已經拔出,刀光一閃,刀尖便已經刺進了歐陽嘯的笑容裡,連歐陽嘯都不得不驚歎於這一刀的快與準,紅衣女子這一刀竟然要得手了,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但是刀尖眼看已經觸及到了歐陽嘯的額上皮膚,她不得不信!
但是她應該相信白衣女的話,她的刀法案就算是再練上三十年,也不是歐陽嘯的對手!
歐陽嘯背後的手似乎動了一動,女子手中的刀便已經不見,她的人卻因爲收勢不及,撞到了歐陽嘯身上,柔軟的胸膛緊緊地貼在了歐陽嘯懷裡。
歐陽嘯淡淡地將她推開,也不管她羞紅的臉,微笑道:“姑娘一見面便要投懷送抱,未免有些太快了吧。”說完拿出藏在背後的雁翎刀,遞了過去。
原來在剛纔那一瞬間,歐陽嘯已經將她手中的刀奪去,紅衣女子倒吸了口冷氣,不由得爲自己劫後餘生感到高興,她當然清楚,歐陽嘯若是在她手中無刀的那時出手,她縱有十條命,此刻也已經沒了。
紅衣女子的臉有些發青,慢慢地伸手去接刀,歐陽嘯笑道:“你也不用灰心,和蘇蘇比起來,你這一刀的時機和力量把握得要好得多,若是在七年之前,我恐怕很難躲過去。”
那叫蘇蘇的女子反而不高興了,咬着牙說道:“但是你在七年前卻擋住了我的劍,莫非你覺得,我並不是她的對手?”
歐陽嘯急忙扭頭,賠笑道:“蘇蘇你不要生氣嘛,你當然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
這時歐陽嘯只能看得到蘇蘇姑娘,視線的死角卻恰是站在他面前的紅衣女。
蘇蘇繼續嬌哼道:“那你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還想在試一下我的劍?”
歐陽嘯苦笑,女人只要有吃醋的機會,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會有理由。
“乒~乓~!”那是刀鞘落在地上的聲音,刀鞘原來在紅衣女的手中,此刻卻爲何落了下去?
歐陽嘯發麻的手腕告訴了他發生的事,蘇蘇的劍也在告訴他發生的事。
原來在歐陽嘯看着蘇蘇苦笑的時候,紅衣女忽然棄鞘出手,兩隻玉手扣住了歐陽嘯的雙手手腕,緊接其後,蘇蘇已經拔劍刺來,長劍沒有任何的花式,電光般刺向歐陽嘯的胸口。
表面看來,歐陽嘯雙手被制,無法進行防禦;表面看來,歐陽嘯若是往後一退,必定會連累紅衣女捱上這一劍。
歐陽嘯不是會讓別人受傷的人,所以他必定是寧可自己受傷也絕對不會傷害到紅衣女,這一紅一白的兩個漂亮女人,竟是這樣地狠毒,爲了傷到敵人,竟然不惜拿同伴的生命做賭注!
歐陽嘯確實不敢後退,也不敢有任何的閃躲,他當然也並沒有閃躲的打算,蘇蘇想得不錯,她想到他確實不忍心傷害紅衣女,也不想傷害蘇蘇的自信。
於是,歐陽嘯輕輕的一腳踢起了刀鞘,刀鞘迎上劍尖,長劍一分不剩,全部插入到了鞘內,然後,刀鞘才頂住了歐陽嘯的胸口。
不等蘇蘇開口,歐陽嘯自己就說道:“如果不是這個刀鞘,我很難躲過這一劍,七年過去,想不到你竟然變得這麼強。”蘇蘇的劍並沒有離開,她長吸一口氣說道:“可我還是殺不了你,不是嗎?”歐陽嘯道:“你真的那麼想殺我?”蘇蘇道:“非殺不可。”
歐陽嘯苦笑道:“好吧,那看來我也沒得選擇了。”蘇蘇道:“不錯,你沒有選擇。”
紅衣女放開歐陽嘯的手,右手緊握住了雁翎刀,往後退了一退。
歐陽嘯忽然氣沉丹田,用內力將刀鞘震碎,劍卻是一分未動,甚至連顫抖都不曾一顫,歐陽嘯這一擊對於力度的拿捏之準,可想而知。
蘇蘇的手也沒有抖動,所以劍未動,但是劍尖,緊緊地貼着歐陽嘯的胸口,蘇蘇的手只需要稍稍往前一送,歐陽嘯的命便可登時解決。
歐陽嘯道:“你若要殺我,不妨直接動手。”
蘇蘇沒有動,只是冷冷說道:“我還有一句話要問你。”歐陽嘯愕然道:“什麼話?”
蘇蘇道:“我知道你家不在這裡,你也應該知道我們要殺的是這間房子的主人,你是不是?”歐陽嘯道:“重要嗎?”蘇蘇道:“我不想殺你。”
歐陽嘯握緊了拳頭:“但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會讓你們傷害她!”
蘇蘇無奈地笑着,眼中似乎有淚水:“我記得膠舞已經死了。”歐陽嘯的臉變成了死灰色:“是的,她死了。”
蘇蘇道:“難道里面的是另一個女人?”歐陽嘯狠下心來,承認道:“是!”
蘇蘇問道:“你爲什麼要保護她?”
歐陽嘯不語,這個問題太過犀利,歐陽嘯實在找不出來一個恰當的理由。蘇蘇又問道:“她比我漂亮?”
蘇蘇不是一個很醜的女孩,甚至可以說是年輕漂亮,比駱霜稍差一點兒的,也許是她沒有駱霜那種常年在青樓裡養出來的風情,可是她的姿色確實已經算是出衆。紅衣女笑了,她們原是來殺人的,可現在的情況,怎麼倒更像是一個怨婦在質問對不起她的丈夫?紅衣女沒辦法不笑。
歐陽嘯看了看蘇蘇那雙眼,閉着眼睛,咬牙道:“是的。”
真的比較的話,石凌飛做出來的那張臉,未必要比蘇蘇漂亮多少,可是在歐陽嘯的心裡,有些事情,似乎已經定了型,她愛的不是石燕,而是石燕背後的人,在他心裡,任何人和膠舞都是沒法比的,蘇蘇也是一樣。
蘇蘇的眼淚已經流出:“現在你的心裡還有沒有我?”歐陽嘯淡然道:“有,只是…”歐陽嘯實在說不下去,蘇蘇替他說道:“沒有她重要,是嗎?”歐陽嘯還是不說話,他只有默認。
蘇蘇的全身繃緊,緊握着劍柄,卻不忍心往前刺出。但是她握劍握得很緊,手臂當然也用上了力。他們都很痛苦,太沉醉於痛苦之中,會忽略一些細節。
致命的細節。
這個重要的細節就是在院子裡還有着第三個人,一個對歐陽嘯不太友好的人。
紅衣女的左手忽然一擡,推到了蘇蘇的右肩上,然後,蘇蘇驚呼一聲,長劍竟然已經刺入了歐陽嘯的胸口,迅速全部刺入,歐陽嘯的前胸只剩下劍柄,劍剩下的部分已經全部從歐陽嘯的背後伸了出來。
歐陽嘯的臉上還是帶着笑容,事情的發展似乎還是在他意料之中,蘇蘇卻已經哭了:“我不是…不是故意的,真的…真的不是,我不想這麼做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歐陽嘯顯然沒事,呂曠能做到的事,他當然也能做到,何況他對蘇蘇的感情還遠遠不及呂曠對越蜻梅的十分之一,所以歐陽嘯當然可以心安理得地讓蘇蘇稍稍刺偏那麼兩三分。
只是歐陽嘯沒有想到,蘇蘇對他的情義會這樣的深刻,她的眼淚說明了一切。
紅衣女再次出手,在蘇蘇的背後捲起一團刀光,歐陽嘯一眼便看出了這一片刀光之中哪一式纔是真正的殺招。
蘇蘇知道她出了手,卻一動不動地等待着,她錯“殺”了歐陽嘯,與其一個人活着,不如兩個人一起死!
蘇蘇對歐陽嘯的情,或許比駱霜還要深。
正因爲如此,所以歐陽嘯不會讓她死的。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歐陽嘯就算傷得再重,對付紅衣女已是夠了!
歐陽嘯右手一拂,便將蘇蘇推開,同時往前一進,迎向了刀光!
普通人這樣做無疑是找死,但是紅衣女的對手偏偏是歐陽嘯這樣的頂尖高手!
刀光由燦爛化爲無形,一柄雁翎刀直線刺入了歐陽嘯的左肩!紅衣女的雁翎刀!歐陽嘯竟沒有出手!
但是他內功仍在!
刀入肉三分,立刻發生了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刀斷!
被歐陽嘯的內力震斷!紅衣女臉上的表情一直僵硬着,好像她本不願意出手,卻出了手一樣。
叮噹,刀落在地上。
紅衣女淡淡說道:“我並不願意出手,真的。”
歐陽嘯還是笑着,笑得悽慘:“我知道,但是你至少不應該對蘇蘇出手!”
話雖然不是很鋒利,但是此時此刻在紅衣女聽來卻是無比地刺耳,歐陽嘯拔出了胸前的劍,遞給了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