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變故,無疑是震憾的。
原本,所有人都沒有把方正直和池孤煙的決鬥放在心上,畢竟,升龍榜五十三名與升龍榜第一名的差距實在太大。
可是……
升龍榜第十名就不一樣了。
而且,據東林城中親眼目睹兩人一戰的人描述,那一場戰鬥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激烈,幾乎就是幾個照面的功夫,宇文古便敗了。
這就讓那些實力比不過宇文古的人心裡猶豫了起來。
一個鋒芒畢露,實力卻又相比弱小的人,自然踩的人滔滔不絕,可如果這個人的實力已經足夠進入升龍榜前十。
那還有誰會去自討苦吃?
沒有人是傻子。
……
炎京城中,東宮太子府前,一輛輛馬車停下,馳走,停下,馳走……
而在東宮太子府的殿內,一個個身着朝服的官員們都一邊喝着茶等待着,一邊議論着朝中大小政事,唯獨沒有一個人議論方正直。
不多時,一身便裝華服的太子林天榮從殿門走了進來,身邊還跟着一身紅色朝服的左相鬱一平。
“大家都不講什麼禮儀了,就直接說一說對此次殿試的看法吧!”太子林天榮走進殿內後便直接靠坐在椅子上,手裡把玩着一塊暖玉。
而他的目光則是慢慢的掃視着下方的羣臣,纖細的眉毛看起來有股子柔弱,但是,眸子裡卻隱隱閃動着淡淡的光芒。
左相鬱一平走到殿前留下來的首位,緩緩坐下,閉口不言。
“回殿下,臣有一點小小的想法。”一名坐在末席大概二十**歲。穿着一身四品朝服的青年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然後,緩緩走到殿的中間。
“講。”太子林天榮看了青年一眼。隨口說道。
在大夏王朝之中,二十**歲便能升任四品京官的人絕對可以算得上是平步青雲之輩。但是,在東宮太子府中,四品京官只能位列末席。
因爲,在他的上方,還有各種從三品,三品,從二品,二品。乃至一品……
所以,當青年站出來的時候,各個大臣也都是掃了一眼青年,眼中有些不屑,有些鄙夷,甚至有些搖頭嘆息。
“年輕人,還是鋒芒太露啊!”
“算了,也要給年輕人一些機會嘛。”
一個個朝臣們低聲嘆息了幾聲,隨即,也都神遊四方。各自繼續議論起朝政之事來。
“按照朝中慣例,殿試是由聖上親自出題,親自主筆。那麼按照往屆的殿試來看,聖上出的題目多偏於實戰,所以,臣在想……何不借此機會來個一舉四得之舉。”
青年目光平靜,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太子林天榮的態度和周圍朝臣們的眼光,先是行了一禮,然後,慢慢說了出來,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
“噢?一舉四得?細細講來!”太子林天榮聽到青年的話。神情也微微有了一絲意動,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也稍稍正了正。
而其它的朝臣們臉色則是更顯鄙夷。年輕人有朝氣是好事,可是一開口就是一舉四得。是不是過了一些?
“是,這第一得,解的是聖上之憂,聖憂者,憂的是國,是民,是江山,是社稷,那麼,殿試雖然很重要,但是與國與民與江山社稷來講,便小的不值一提,自上次刑候從蒼嶺山歸來,聖心最憂的,不外乎是邊境之慮!”青年面色依舊如常,眼不斜,目不散,一句一句,娓娓道來。
“你叫什麼名字?現任何職?”太子林天榮聽到這裡,終於有了一絲正視之色。
這句話問得並不禮貌,甚至可以說不該從堂堂東宮太子的口中問出來,畢竟,眼前的青年雖是末席,但也算是東宮太子府的謀臣。
連自己下面的謀臣名字都不知道,這顯然算不得什麼光榮的事情。
但太子林天榮就是直白的問了出來,而且,當太子林天榮的這句話問出來後,青年的臉上卻是顯得極爲喜悅。
而聽到太子林天榮的話後,不單是青年喜悅,原本那些還都是一臉鄙夷的朝臣們,一個個臉上就都多少有了一絲嫉妒之色。
臣有臣道,王有王道。
帝王心術。
知與不知,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以後是知還是不知,太子林天榮當着衆多朝臣的面問過一次名字,那麼,就代表着以後不會再問第二次。
也就是說,從這一刻起,青年的名字,便被太子林天榮記住了。
同樣,也代表着青年的名字,被在座的衆大臣們記住了。
“回太子殿下,臣叫‘蘇青’,暫時在御書院任御使之職,兼領王朝帝吏撰筆!”青年蘇青一邊說也一邊再次行了一禮。
“蘇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嗯,不錯!”太子林天榮微微點頭。
“稟太子殿下,蘇大人乃是四年前朝試二甲!”站在太子林天榮身邊的一個侍從,很快的低聲輕說道。
“噢?還是朝試二甲,四年前……那不正好是南宮浩參加朝試的那一年嗎?”太子林天榮聽到這裡,眼中也閃過一絲光芒。
“是的,臣不才,四年前在朝試中折戟南宮浩之下,不過,南宮浩天縱之資,臣輸的並不冤!”蘇青恭敬的回道。
“嗯,輸在南宮浩的手裡,倒算不得輸,剛纔蘇大人說的邊境之慮,可是指的南域山脈的事情?”太子林天榮再次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沒錯,鎮國府出師蒼嶺山,而刑候帶來的消息,想必殿下和左相及各位大人也都知道了,此次蒼嶺山中的事情,皆由魔族設伏而起,然而,最重要的事情卻是南域山脈的一名叫山迦的王族參與了此事,那麼。南域山脈的問題,便是此時聖上最憂之問題!”蘇青立即回答道。
“蘇大人說的很對,這確實是父皇現在最憂慮之事。只是,這件事情如何能與殿試共提?”太子林天榮第一次在蘇青的後面加了大人二字。
“回殿下。臣通過朝試後,便一直研究歷來十屆的殿試之題,從往屆的殿試之題來看,皆以實戰定魁首,文試論政,武試論軍,政道者,天子與百官所圖也。又有工,吏,戶,兵,刑,禮六部之分!一直以來,聖上都將目光放在殿試之中,而殿試爲道典考試的最後一試,便也是急聖上所急,引渠入朝的最後一環。若以現今的朝局來言,大概可以用一句話道盡,這句話就是。上交四邦,下安民心!”
“上交四邦,下安民心?”一個個朝臣們聽到蘇青這句話,都是面露驚訝之色,一個御書院的御使研究殿試之題並不算什麼太讓人意外的事情,可是,一個文官的目光,居然能看到四邦,便多少讓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對。聖上現在並不缺修渠開路之賢臣,聖上缺的是能出使四邦。安撫四邦的人才!所以,臣以臣之本心大膽猜測。此次殿試的文試,聖上出的試題定然與外交安邦有關係!”蘇青說到這裡的時候,身上也是莫名的透露出強大的自信。
“蘇大人這話說的實在是透徹啊,以聖憂而測聖意,蘇大人憂國憂民之心,實屬難能可貴!既然蘇大人能猜到聖心,爲何又不參加四年前的殿試?”太子林天榮的眼睛亮了亮,隨即又露出一絲疑惑。
“臣的心在輔國,而不在修聖,既已花費二十載,研讀《道典》,通過朝試,又何須再花費時間去參加殿試?”
“哈哈哈……蘇大人這個想法可是有些偏離大多數人的想法啊,朝局之中,有多少人是因爲無法修聖道而轉入政道,可蘇大人卻是爲了政道而放棄聖道!”太子林天榮聽到這裡,也是笑了起來。
“臣心甚小,讓太子殿下見笑了!”蘇青一臉的恭敬。
“無妨,人各有志,蘇大人既然一心爲政,日後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蘇大人不如詳細說一說你的一舉四得吧。”太子林天榮微微擺手。
“是,第一得,是解聖憂,乃是太子身爲人子的爲孝之道,剛纔臣已言明,而這第二得,則是安外邦,乃是太子身爲儲君的爲君之道,至於第三得和第四得,則是爲時事而謀,非臣本意,亦非太子殿下本意,實乃形勢所迫,不得不謀!”
“說來聽聽!”
“當今朝堂,太子掌政,端王執軍,這本無可厚非,亦是聖心明鑑,但是,若是日後太子登基,而軍門無人……則是於國於民都不利,所以,爲了大夏王朝日後的穩定,太子殿下應提前安排!”
“父皇可並不喜歡本太子參與軍門事務。”
“確實如此,若是直接參與,自然是有違聖意,不過,如果換一種方式,卻是符了太子殿下現在所管之職!”
“噢?換成什麼方式?”
“臣聽聞軍門一年一度的軍門演練即將開始,如果……這軍門演練和殿試有了某種關係,太子再參與其中,便順理成章了!”
“讓軍門演練和殿試關聯在一起?好計,好計!快,說說你的第四得又是什麼?”太子林天榮眼睛猛的一亮,下意識的打量起了面前的蘇青。
一身朝服筆挺而整潔,眉目深刻,臉色白淨,談吐間自有一股不符合年齡的深沉,而且,最主要的是,一心爲政!
其它的朝臣們聽到這裡,也都是一個個目光如炷,再無人低聲議論,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的盯在了蘇青的身上。
甚至連左相鬱一平都不由自主的看了蘇青一眼,只是,看過一眼後,左相鬱一平便沒有再看第二眼。
“這第四得和方正直有關。”
“方正直?嗯……蘇大人對這個方正直有何看法?”太子微微一愣,原本坐直的身子往後靠了靠,只是,目光中的表情卻是比剛纔都更加期待。
“臣認爲,太子殿下想穩坐東宮,這方正直便是最大的一個不穩定困素,如果能除之,自然是上上之計,只是……”
“只是如何?”
“現在的方正直已經入仕,按照朝廷律典,四品以上官員要定罪,須由大理寺監審後再由聖上親定,且方正直現在正值鋒芒畢露之時,身後有着太多不明確的因素,比如神候府的池孤煙,禮親王,鎮國府刑候,西涼燕氏……等等,雖然這些勢力都沒有表明態度,但是,卻又讓人不得不考慮!”
“你說的沒錯。”
“所以,臣認爲要除方正直,時機未到,既然時機未到,太子殿下就應該穩坐東宮,只是,若任由其發展,日後之勢便有些難以估計,故而,臣的這第四得,便是借刀殺人!”蘇青說到這裡的時候,眼中並無殺機。
而是平靜如一汪湖水一樣,彷彿殺人在他的眼中,就像一件極爲平常之事一樣。
“借刀殺人?嗯……你說了這四得,那麼,最後再說說你這一舉要如何吧?”太子林天榮面色微動,手中和暖玉下意識的緊了緊。
“是,臣這一舉其實非常簡單,本次殿試的文試之題,太子殿下可坐而觀之,但武試之局,太子殿下則可以上言變通,往屆的武試大多時候都是在小世界中舉行,可幾月前朝試聖天世界中發生的事情依舊曆歷在目,太子殿下可藉機上言,將殿試的武試之地,選在南域山脈!”蘇青鄭重的說道。
“什麼?將武試之地選在南域山脈?!”
“蘇大人此舉可是要陷太子殿下於不義啊,南域山脈現在的情勢不明,聖上又如何能將殿試之地定在南域山脈?”
一個個大臣們在聽到蘇青的話後,都是立即站了出來。
“各位大人錯了,正因爲南域山脈情勢不明,聖上才最有可能將殿試之地定在南域山脈!”蘇青聽到衆大臣的話後,卻是語氣堅定的搖了搖頭。
一個大臣剛準備開口,立即便被旁邊一個大臣拉住,然後,又隱隱的對着太子林天榮的方向使了一個眼色,那名剛準備開口的大臣微微一驚,看了一眼太子林天榮的表情,到嘴的話便又咽了回去。
“蘇大人言之有理,只是,將武試定在南域山脈與這四得有何關係?”太子林天榮再次開口了,眼中有着深深的欣賞之意。